75.第七十二天.珍寶
自從言希咲變小之後生活就變得十分艱難,靈力不足倒不是大事, 量那一群傻子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能吃能睡她也覺得很幸福, 關鍵是所有人都把她當做小朋友,這讓人很惱火。
而且那一群智障暗墮刀自己內部就不能達成共識,育兒觀念經常發生衝突。
小姑娘自從變小之後食量驚人,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口口聲聲解釋為,「我家主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多吃點怎麼了?難道吃不起了?」這種時候葯研一般都正在旁邊聞聲軟語地問小姑娘要不要吃點心。
那宗三左文字就不幹了, 什麼叫你家主人。於是每次都板起臉來制止葯研。奈何有小夜左文字這個叛徒,連把零食藏在斗笠里這種事都幹得出, 還自以為藏的特別嚴實, 嚴肅地跟他說「宗三哥哥我去魚塘看看」然後背著斗笠嘩啦嘩啦掉一路糖果走掉了,特別謹慎地七拐八拐去找小姑娘。宗三左文字只好跟在後面一路撿一路無奈地看著自家弟弟特意繞著本丸轉啊轉, 是為了防止被人跟住。
宗三左文字簡直悲從中來。
他在這辛辛苦苦扮黑臉, 吃力不討好是為了誰?不都是為了姬君嗎?這倒好,一個一個都把他當成大反派躲著走, 不光姬君藏來藏去不想見他, 連小夜也變了!!!
宗三左文字好氣, 兜著一兜糖跟著小夜繞著本丸轉了三圈,中間還繞道大張旗鼓地去了一趟大哥的魚塘。宗三左文字無奈地看著小夜冷著小臉誇張地和大哥打了招呼,然後繞回本丸, 走過了能去的所有地方, 甚至出門到門口的小樹林繞了一圈, 終於停在了.……山姥切國廣的門前。
「.……」宗三左文字覺得小夜變成這樣一定都是粟田口的錯。
以後不許小夜和他們玩了。
宗三左文字不是很懂為什麼要來山姥切門前,據他所知,小夜和山姥切並不熟悉。他隱隱約約知道小姑娘和短刀們一定有一個秘密基地,但是從來沒想到居然是山姥切這裡。
宗三左文字皺皺眉,懷疑這又是小夜繞路的一站。
畢竟小夜那麼聰明!
但是一期一振從來沒覺得山姥切是清白的。
午睡的時候,一期一振躺在被子里聽著弟弟們平穩的呼吸聲昏昏欲睡,秋田突然輕手輕腳地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走到他身邊,俯身對著一期尼漂亮的臉蛋猛做鬼臉。
一期一振假裝睡著,眯著眼觀察了一下秋田,懷疑自己這個大寶貝歐豆豆被什麼不幹凈東西上身了,然而秋田的面部表情很快恢復了正常的軟萌,開始呼朋引伴。
「退——」秋田壓著嗓子,大幅度揮舞著手臂,自以為小小聲地喊。「亂——醬——,走——了——」秋田小小聲地聲嘶力竭,圓臉都漲紅了。
「收——到——」亂也用氣音吶喊。
「集——合——」厚站的方嚮應該是門內一點點。
然後房間的四面八方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一期一振覺得自己有義務關心一下弟弟們的生活,於是按下躁動的心堅持閉著眼躺在原地。
「檢查——裝備——」厚再次發出指令。
「報告——裝——備——完——全——」一期一振眯著眼看著秋田嚴肅地敬了個軍禮。但是白絲襪糰子赤腳站在地上敬軍禮什麼的,越看越好笑。
噗。忍笑忍到胃痛。
障子門被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之後,房間里重又恢復了寂靜。
一期一振覺得時機可以了,慢慢張開了雙眼,一手拎著被角飛快地起身準備跟過去。
「唰啦!」障子門被猛地拉開。
「!」一期一振咚地一下躺回原地,躺的太猛,背後一陣疼。
「退醬輕點!」門外面的糰子小聲提醒。
「啊!抱……抱歉QAQ」五虎退小小的身體從門縫裡擠進來,跑進來抱住落下的一隻小老虎又往回跑。
「.……」一期一振鬆了一口氣。
「唔……」五虎退又折回來了。
「!」一期一振簡直服了五虎退,男孩子家家的出個門怎麼那麼磨蹭!
五虎退一手抱著小老虎,踮著腳走到一期尼身邊,蹲下身扯住一期尼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一期尼乖乖睡覺哦~」五虎退聲音軟軟的,輕手輕腳撥弄了一下一期一振被子上的皺褶。「來,小老虎跟一期尼再見~」說完握著小老虎的一隻前爪揮了揮,「一期尼,再見~」
「退——好了沒啊——」
「好了——」
五虎退踮著腳頭也不回地出去了,一期一振躺在原地,不知自己是應該被治癒還是應該生氣。溫柔的一期尼心情複雜地張開眼,掀開被子準備馬上跟上去。
「一期尼……」
「.……」一期一振僵硬地轉過頭,發現葯研面色複雜地擁被坐在角落的榻榻米上。「葯研.……你沒走啊。」原來被扔下的不止我一個,有點安慰。葯研真是我的好弟弟。
「不是.……」葯研扯了扯被子,躺下了,「我剛回來。」
「.……那你們.……」一期一振想問問你們去哪裡了,但是又料想葯研並不會告訴他,於是還是尷尬地咳了兩聲給自己找借口,「他們怎麼都不見了,我去找找他們。」
然後就遇見了宗三。
宗三左文字看見一期一振的時候太刀青年正一動不動地躲在走廊邊的樹叢后盯著山姥切國廣的障子門。
「一期一振?」
「啊?」一期一振正緊盯著小夜的動作,沒想到突然被點名,嚇的一激靈。
「.……你在幹什麼.……」一期一振現在的動作太詭異了。
「我……你在幹什麼?」
「我……逛逛。」
「我也是……逛逛.……」
「哦。」
「.……天氣真好,是吧。」
「嗯……」
「.……」
「.……」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在.……」「我在.……」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在跟蹤.……」「我在跟蹤.……」
「咳……他們有暗號的。」一期一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門從裡面卡死了,對不上暗號不給開門的。」「亂他們走到太快,我沒聽清楚。」
「小夜.……聲音太小,我也沒聽清楚。」
「.……」
「.……」
兩個人一個站在走廊上,一個站在樹后,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宗三左文字和一期一振想的沒錯,短刀們和小姑娘有秘密基地,還不止一個,所謂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屋后湖邊,後山,山姥切的房間,太郎的房間,都是秘密基地。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一出陣,太郎太刀和山姥切馬上去二樓接小孩,好在山姥切的室友山伏國廣整天忙著跟江雪走農村致富路,在房間里待的時間極少,於是就更加方便了短刀們行事。
雖然有幾個刀嚴厲的不得了,但是架不住他們的弟弟都是叛徒。
比如小夜左文字。
比如藤四郎們。
比如……浦島虎徹。
山姥切國廣房間里亂七八在又其樂融融,寡言的打刀青年不曾與鬧騰的短刀相處過,不鬧騰的也沒有過。小姑娘正坐在他身邊,被今劍抱著不撒手,小姑娘抱著電腦在看什麼眼影試色,今劍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總之不停地跟著高呼「這個好看」「那個不好看」之類的,其他短刀們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軟趴趴地坐了一屋子,亂藤四郎一邊往自己嘴裡塞零食一邊投喂小姑娘,還跟著指指點點選色號,博多又在網上跟人家吵架維護他家大人,還悄咪咪地跟他說不要告訴大人啊。
「山姥切殿下……」五虎退繞到金髮青年身邊,輕輕扯了扯他的披風,小聲邀請道「我們一起看漫畫吧.……」
「不必了……」
「大人喜歡這個嗎?」亂藤四郎見小姑娘在飾品頁面上流連好久不肯離開,於是湊上來問。「要買嗎?」
「嗯,再看看吧。」加州清光個傻小孩看了奇怪的電視劇,從女主角口中學到了一個詞叫做紀念日,什麼相遇紀念日,第一次牽手紀念日,第一次寢當番紀念日,亂七八糟一大堆,昨天又說還有一周就是和審神者相遇半年的紀念日了,撒潑打滾地求關注。除了送個禮物好像也沒有解決辦法。
「是買給我的嗎?」秋田一蹭一蹭地趴過來,笑嘻嘻地問。
「你喜歡嗎?」
「嗯……是買給我的我就喜歡,買給加州殿下我就不喜歡。」
「你怎麼知道是清光?」小姑娘被秋田氣哼哼的小模樣逗笑了。
「像這種樣式,一看就是加州殿下會喜歡的嘛(ˇˇ)~」秋田不高興地指指屏幕上漂亮的圖片,「為什麼不送給我呢(ˇˇ)」
「送給你,你想要什麼?」
「啊~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問人家要什麼啊。」
「那買個.……」
「啊啊啊!大人不要說出來不要說出來!!」秋田撲上來捂住小姑娘的嘴。「要有神秘感才會有期待啊!」
秋田鬧騰了一陣子,引的幾個小短刀都湊過來,圍著小姑娘跟著看首飾。看著看著就跑偏了,紛紛展示著自己的審美觀。
「我覺得這個和一期尼好搭配哦。」
「不,這個才合適。」
「哪有,這個一看就涼涼的,比較適合江雪殿下吧。」
「那照你這麼說,江雪殿下豈不是最適合冷卻材?」
「這樣的寶石很稀有吧,和宗三殿下一個顏色哎。」
「我覺得這個看上去很好吃。」秋田咬著手指頭瞎想。
「對對對,像一期尼一樣,總覺得一口咬下去會有奶油溢出來。」信濃趕緊表示贊同。
「哪有,我覺得一期尼是一口咬下去會有糖漿溢出來才對。」甜,對包丁來說已經是誇獎的最高級了。
「太齁了吧。」
「你們已經無數次幻想過兄長的味道了嗎?」小夜左文字覺得粟田口家的短刀大概比他經歷過更大的飢荒。
「那這個就像鶯丸殿下咯,綠色,抹茶味,沒錯吧。」
「為什麼不是石切呢,石切也是抹茶味啊。」今劍像為石切丸爭取一下。
「歌仙,這個像歌仙,感覺很多汁。」
「那這個一定是江雪殿下,口感很柴。」
「不,江雪殿下是冰冰涼,感覺很潤喉。」
「那就是長谷部,長谷部感覺很柴。」
「對,我也這麼覺得。」
「三日月一定最不好吃。」今劍一直都這麼覺得。
「對,沒什麼味道,不好吃。」
「鶴丸殿下就是亂七八糟味的吧。」
「不是,是芥末大福。」
「噫——聽著辣嗓子。」
短刀們給每一種寶石定了口味,還自作主張搭配了刀劍,
小姑娘被帶飛了思路,一邊慢慢滑動屏幕選禮物一邊瞎想。
銀器不合適,精緻的銀器是一期一振,君子謙謙而自有坦然亮烈,越是磨礪越是光輝灼灼。火來,在火里淬鍊,血來,在血揮刀,能支撐過烈焰滔天的,再說悲傷也有自己堅強。
玉石也不對,宗三才是玉器,白壁微瑕,在浩大無垠的寂寞里等了太久了,涼透了,於是越發怨恨身上小小的瑕疵,於是只會拒絕,怨懟背後卻也在口是心非等有朝一日有一人來握在掌心暖熱。總對自己的不完美耿耿於懷,卻忘了美玉有瑕才是真美玉,美人蹙眉才是真絕色。
琉璃適合太郎,大個子的溫柔神明,是宮城頂金黃的琉璃,通透而堂皇,白雲勁松,凜凜風濤常伴左右,一派莊嚴溫柔。
「那這個呢,這個好好看啊。」亂藤四郎指指屏幕一角。
「這個啊……買給大和守做禮物也不錯。」
「不是沖田先生的周邊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
大和守安定本來就是琥珀一樣的少年人,混沌溫柔,固執堅強,所以她從來不覺得大和守安定對沖田總司的懷念有什麼不對。在時光的狼煙退散之後,熱血與熱淚悉數散場,柔軟的東西卻異常堅韌,一廂情願釀成琥珀,將所有美好的過去執拗地反鎖在冷硬的胸膛里。懷念過去也需要勇氣,屬於一個人的堅持外人沒資格強求了悟釋然,柔軟的脂質變得堅硬,一些除了自己誰也看不著的,卻有著龐然而長久的力量。
真正適合清光的是寶石,熠熠生輝小心翼翼,要美麗,要奪目,要人來疼惜。少年人捧著一顆緋紅的心遞到你面前,期盼又忐忑,怕是沒有人能拒絕。你願意愛他,願意使他美麗,也願意看著他身著寵愛的華裳,恃美而驕。都是你情願的,怪不得他。
「那山姥切殿下呢?」有人忽然想到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山姥切國廣。
「嗯……是金子吧,金閃閃的。」
「感覺很刺眼,更適合蜂須賀一點。」
「那就是……」
「想不到哎。」
「有點難了。」
「我覺得山姥切殿下很厲害哎。」
「那要很貴重的寶石相配吧。」
「嗯,太貴重會不會很有壓力啊。」
「對哎.……」
「玉鋼呢,我覺得玉鋼也很厲害!」
「才不是呢!玉鋼聽上去很蠢!」
山姥切國廣默默收回豎起的耳朵,輕輕把歪歪扭扭的小姑娘扶正。
言希咲費勁推開抱著她的今劍,在山姥切國廣的幫助下坐直身子。小姑娘仰著頭看了看面無表情動作溫柔的金髮青年,慢慢倚在了山姥切的腿上。
「牡蠣呢?」小姑娘突然開口說話,背後的山姥切國廣還在下意識調整姿勢,讓她依靠的更舒服一點。
「哎哎?那個算是寶石嗎?」
「當然不是啦!」
「是因為很美味吧。」
「山姥切殿下看著就很美味!」
「因為裡面是軟軟的,山姥切殿下軟軟的!」
短刀們嘰嘰喳喳炸開了鍋,紛紛表示看破了金髮青年的偽裝,都覺得牡蠣這個東西格外適合山姥切。
「喂。」山姥切國廣聽不下去了,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腦門,低頭小小聲表示不滿,「亂說。」
「什麼亂說。」言希咲丟掉電腦,抱著比臉還大的零食袋咔嚓咔嚓吃個不停。
「不軟。」山姥切國廣輕輕扯了扯帽檐,遮住一雙眼。
「不是因為軟,因為丑。」
「.……」山姥切國廣一時無語,習慣了拒絕人家誇獎漂亮,被說丑還是頭一次。
「.……」沒想到寡言的付喪神竟然不反駁,言希咲無聊地撇了撇嘴。
言希咲沒坐穩,一會的功夫就開始往下滑,左蹭右蹭很不舒服。山姥切國廣抿著唇,悄悄空握了兩下手掌,還是盡量小心地掐著小孩的腋下往上提了提。
「我說.……也不醜吧。」
「嗯?」言希咲配合地伸著兩個短胳膊被往上拎,一時忘記人家在說什麼。
「不漂亮,也不醜。」
「你信了?」什麼鬼??這個人是不是沒照過鏡子??他在炫耀自己的美貌嗎?我要報警了!
「嗯……」老實的山姥切先生一向是主說什麼信什麼。
「.……」言希咲明白過來這個人是真的老實。
「唉……不是因為丑啊。」小小的女孩子為山姥切先生的老實嘆了口氣,「因為有珍珠啊。」
堅硬是真的,柔軟也是真的。
說什麼仿刀,傷口不只能帶來痛苦啊。
堅硬和柔軟里,有沙礫變成的寶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