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三天.往事回潮
「叫啊。」言希咲看看魔女手裡的長命鎖,眨眨眼, 推了一把小狐狸的後背。
「啊?」小狐狸一臉懵逼。
「啊?」小狐丸一臉懵逼。
「來, 叫了這個就是你的了哦.……」魔女圓圓鏡片後面的眼睛彎成月亮, 試圖誘惑小朋友,「這個可是寶貝,不光能保護你, 要是她願意了。」說著朝後面的小姑娘努努嘴,「你跑到哪裡她都能找到你。」
「真……真的嗎?」小狐狸瞪大了眼。
「真的啊, 你還能找到她呢。」魔女見小孩子上鉤, 笑眯眯地晃了晃長命鎖,「是個好東西吧。」
「姨姨!」小狐狸毫不猶豫地脆生生叫了一嗓子, 一把拽過長命鎖, 冷靜地塞進自己衣襟里,癱著小臉滿意地拍了拍。
「嗯, 好好好, 大外甥。」魔女拍拍小狐狸的腦袋,開心地眼睛眯成一條縫。
「嘖嘖, 你對我的刀真好。」小姑娘見目的達成, 也樂顛顛地拍拍小狐狸的腦袋。
「你的刀?」魔女愣住了, 「不是你兒子嗎?」
「我哪來這麼大兒子?」
「可是他……」魔女懵逼著指指小狐狸,「他……」又指指小狐丸,「你……」指指姐妹。「一家三口.……」
「抱歉, 你想多了。」
「你……你欺騙我感情!!!把我的長命鎖還給我!!」魔女嗷嗚叫了一嗓子就沖著小姑娘撲上去。
言希咲聳聳肩, 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魔女張牙舞爪地跟在後面追。小狐丸在原地獃滯了一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拎起小狐狸和自己對視著。
「聽說你要離家出走來和我住,兒子?」
———— ————
「所以,你覺得是怎麼回事?」小姑娘在一邊坐在書桌前描畫著什麼,一邊問一邊氣呼呼擼貓的姐妹。
「呸!」
「不就是個長命鎖嗎,這麼小氣幹什麼。」魔女其實小氣的要命。
「呸!還不是因為你任性!不然我能損失嗎!」
「哎呀,歡歡啊,我可就指著你了。」小姑娘在姐妹面前露出了平時難見的表情,笑嘻嘻地推了推魔女的肩膀。
「哎呀不要這樣叫我啊!」魔女捂住耳朵氣呼呼地反抗,「跟叫狗似的!」她最討厭人家叫自己的名字,哼!
「好好好,魔女小姐,快說吧。」
「就……靈力不足唄。很明顯啊!」魔女撅噘嘴,推推下滑的眼鏡,不情不願地回答。
「不會吧……他一直跟在我身邊。」是最不可能靈力不足的才對。
「他被召喚了一半就掐斷了靈力,換句話說就是他是不應該存在的刀,這孩子身體有漏洞,儲存不住靈力,日常需要的消耗也比其他付喪神多得多,即使是最基本的維持人形對他來說就已經很費力了,停在本體裡面,或者說睡眠,對他來說是最省力的生存方式,他的身體下意識選擇了這個方式。也得虧你一直帶他在身邊,不然早就撐不到這個時候了。」魔女的娃娃臉恢復了平靜,懶洋洋倚在姐妹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撓懷裡黑貓的下巴。「怎麼說呢,這小孩的靈力總體來看一天不如一天,付喪神早晚會消失,變成沒有神志的刀劍,但是你的靈力減緩了他的衰弱,也就是說,你身邊靈力的濃度直接影響他的身體狀況。」
「你最近靈力不足了?」魔女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頭看著自己的姐妹。
「有點小狀況,等會再說。」言希咲放下手裡的筆,假裝沒有看見姐妹的視線,慢悠悠撫平自己肩上蓬亂的娃娃頭。「如果我回家裡去,撤掉靈力壓制,給他灌注靈力呢?」
「我不是說了嗎只能延緩而已。」魔女不耐煩地擋掉自己腦袋上的手,「你來真的啊?言鏡讓你來做審神者可沒讓你這麼上心。」
「哦?你又知道?」
「我……」魔女癟癟嘴,不再接話,不耐煩的表情倒是掛在臉上。
「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想法,不告訴就不告訴我吧,但是這件事你要幫我。」
「我幫不了,我只是個魔女,你當我是什麼?」魔女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似乎是在嘲笑姐妹異想天開。「我都說了他這是先天就存在的缺陷,一把不該存在的刀,你硬要他活下來,這是與天相爭的事,我怎麼可能做的了?」
「那不說這個了。」言希咲眨眨眼,「家裡讓我來做審神者,到底是因為什麼?」
「不是你自己要來的嗎?」魔女也眨眨眼,娃娃臉上一片茫然。
「那換個問題,」言希咲拿起自己面前的紙張。啪地一聲糊在姐妹的臉上,「認不認識?」
「喂喂喂!!別拍我的臉!臉毀了怎麼見男神!!」魔女小姐姐一把抓過桌上的鏡子照了照,對鏡子笑了笑,確認自己的臉沒問題之後才慢悠悠拿起紙端詳。
「唐菖蒲?」言希咲在紙上描了小夜撿回的那把匕首上的花紋。
「我覺得很眼熟,想不起來……」言希咲伸出食指,「這裡,應該是陰刻的。或許枝葉再長一點。」
「菖藤啊,菖藤家的家紋啊。」魔女抖了抖紙,「你問這個幹嘛?」
「菖藤?」言希咲腦海里閃過一張漂亮憂鬱的臉,「血族始祖家族?」這個姓氏代表的是古老而強大的力量,古樹一般的純血種,一個種族力量的巔峰。「沒在睡嗎?」關鍵是動不動就睡了,看這個世界不順眼就睡,看自己不順眼也睡,所謂的「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小心就兩千歲了呢。」也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戀愛腦比例較之其他遁世種族也高得多。
總之是很喪的一個種族了。
「啊,最近沒有呢。」魔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前陣子騷亂,縹木家主被ko掉了,血族新的純血之王上位,防不勝防又是個戀愛腦,甩手就出走帶著小妹妹尋找人生意義去了,族裡一片混亂,有野心的不想睡,沒野心的不敢睡。」
「你確定嗎?」
「不好說,菖藤出過一件事,你記不記得,小姑姑說過的,那時候你爹還沒跟著那個女人跑,菖藤家的事是你爹經手的,菖藤家有一個女人把孩子轉化成人類了,那母子倆從那以後也一直以菖藤的姓氏活著,不知道採取了什麼手段,這樣的行為居然也完全沒有招致懲罰,反而代代繁衍著,我們於是就插不上手咯,說起來,那一支菖藤至今也是有名的陰陽世家了。」
「陰陽,世家?」
「嗯,不過我聽老闆說,他們是越過我們與什麼力量做了交易,不光躲過了懲罰,反而繁盛起來了。」魔女歪歪頭,「那筆交易出現的時候我還沒有就任,從那以後也完全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與血族已經斷開了聯繫了嗎?」
「啊,我嗎?除了前幾天撞了人就沒……」
「誰問你了?!我說姓菖藤的陰陽世家!」
「我怎麼知道啊拜託,怎麼想這樣的事情都很弔詭吧,如果能這麼隨便就改變種族的話,這世界不是亂了套?」魔女翻翻白眼,「你問他們幹嘛?你也撞人了?」
「沒啊。」
「我聽說大伯和他們後來又有過交集,你想知道什麼不如去問問。」
「我知道他們有交集。」小姑娘翻了個白眼,「娃娃親。」
魔女的眼睛慢慢瞪大,手上力量失了輕重,黑貓凄慘地叫了一聲飛快躍出主人的懷抱,趴在角落舔舔爪子。「誰?」
「我。」
「卧槽!!這麼爽嗎!?」魔女的娃娃臉上全是興奮,雙頰緋紅,「你嫁入豪門了??大伯這腦洞可以啊——」
「閉嘴好嗎.……」
「咳咳,」魔女握唇壓了壓笑意,「說真的,你這爹真是……嘖嘖。可以說是你人生最大的污點了。」
「不,」小姑娘低頭慢慢把那張薄薄的紙折起來,臉上沒有表情,「還有媽。」
「哦,還有媽還有媽。」魔女擺擺手,示意自己忘記了。
言氏小姑娘小時候身體不好,五歲之前的大半時光都在床上病歪歪地數窗外的花,請了精靈長老看,說是活不過十歲了。做母親的口口聲聲說自己生性敏感,承受不來,看不了女兒病弱的樣子,更不願意投入太多感情之後再面對離別,於是哭哭啼啼甩手離開了。
做父親的呢,女兒五歲之前常在外天南海北地跑,遇見不知名的人類小姐,於是驚為真愛,跑回家裡來說自己從此脫離家族,要去追尋真愛了,卻驚覺自己還有一個病弱的女兒,良心發現信誓旦旦以照應女兒為條件要換取與真愛小姐成婚的自由。被爺爺打了一頓后偷偷拎著女兒再次逃家,小小的言氏少女跟在父親身邊做了兩年電燈泡后又被丟回了家門口,父親留了紙條說小女兒思念家人了,從此再沒露過面。
跟在父親和真愛小姐身邊那兩年真是小姑娘長這麼大最難過的兩年。
起初興奮,後來心涼。
總是被忽視,甚至被沉迷戀愛的父親一次又一次遺忘在公共場所,身體疏於照料一天不如一天。
一覺醒來被丟在家門口后更加少言,心是熱的,臉上總是冷冰冰,不與人說自己的感受,也不願聽人說他人的感受。幸得有兩個好哥哥,小的哥哥整天跟在她身邊吵吵鬧鬧不許她安靜片刻,聽人家說遊樂園是個好地方,於是帶著她偷偷溜去遊樂園,跟在陌生的大人身後混進海盜船,哪知道上船后還沒等啟動,小妹妹臉嚇得慘白,言希樂急壞了,愣頭愣腦地抱著她就從船上往下跳,摔斷了胳膊還樂呵呵地牽著她去吃冰激凌。
大的那個哥哥呢,不怎麼說話,她剛回來的時候把她抱在懷裡哇地一聲就哭了,連著幾天不撒手,誰搶就要咬誰。又當爹又當媽帶著妹子長大。
唉,雪蓮花媽和戀愛腦爸,都是有情飲水飽的角色,放在八點檔電視劇里也是可以做主角的了,如果不是沒有看對眼,這兩位還真是般配。
「哎……」魔女撞撞身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觀察姐妹的表情,言希咲臉上一片晦暗,魔女開始後悔自己嘴上沒門了。
「怎麼了?」小姑娘一抬臉,一片平靜坦然。
「嘖嘖.……」又是這個表情。魔女撇撇嘴。「我說,我只知道家裡有點事要解決,他們兩個不想你摻和,所以把你放這裡來做審神者。」若不是兩個做哥哥的有意做手腳,時之政府探測不到她的靈力波動,自然也不會存在狐之助上門找人的橋段。兩位做哥哥的人是長大了,心裡頭還是住著那兩個一覺醒來就失去妹妹兩年的手足無措的小男孩,總覺得要好好把妹妹藏在身後才不會有人來搶走。「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在這裡安心玩幾天他們就來接你回去了。」魔女在她身後垂眸,與輕快語氣不相符的安靜表情掛在娃娃臉上,拍了兩下小姑娘的肩膀。
「哦?」言希咲沒有回頭,「你這麼認為嗎?」
「嗯。」魔女撓撓臉,從她身後繞出來,盤腿重新坐在她身邊,招招手,抱回自己的貓,歪頭枕在了她的肩上,「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吧。
「嗯。」言希咲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慢悠悠推開娃娃頭,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你幫幫我,那個小孩,我不想他就這麼不見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做不到。」
「不是阿歡你。」小姑娘搖搖頭,姐妹倆的名字放在一起正是長輩們對兒孫喜樂歡笑的美好祝願。「是魔女。魔女小姐。」
「.……你不要開玩笑了好嗎。」魔女獃滯了一下。「你大哥知道了怕不是會砍死我哦。」
「不會,他不會知道的。」
「你……那我也不幹,你在這裡只當度個假不好嗎,那麼認真做什麼,不是說好了嗎,他們只是刀而已,思維方式莫名其妙的刀啊。」魔女著急了。
「這個小孩沒有莫名其妙。」小姑娘抿抿唇,「你也看見了,他只有我了。」
「真當兒子了?」魔女晃晃小姑娘的肩膀,試圖讓姐妹清醒一點,「我不是已經給了他長命鎖了嗎?夠護著他幾年了。」她哪裡會看不出那是一把刀,半開玩笑讓小孩子叫「姨姨」也只想打趣打趣姐妹,既然她上心,那就半推半就送出長命鎖也算仁至義盡了。
「我不是要幾年而已。」
「可他不應該存在啊,他不應該遇見你的啊!」
「既然遇見了就是應該遇見,」言希咲扭頭看看外面,快要凌晨了,「這是他的命數,也是我的。」小姑娘回過頭,笑眯眯地對上姐妹嚴肅的娃娃臉,「你說說看,交易之後是怎麼個法子。」
「他身上有稻荷神的祝福,這條路倒是可以一試。」娃娃臉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利改變姐妹的想法了,於是只好像對待每一個客人那樣嚴肅而謹慎。
「稻荷神?請求神明賜福?」
「說是賜福,其實是回到他生命的源頭處修補缺陷,這就超越了「被召喚」,又向更高更深的等級去了。」魔女抿抿唇,小心斟酌字句,「修補一旦完成,他就是不再是被召喚的萬千付喪神之一,而是完完整整屬於你的小狐丸,誰都奪不走。說是小狐丸,但這也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他已經丟失的,屬於小狐丸的記憶不會回來,而是從生命的此刻開始延續。他所有的記憶都將延續這一世,換句話說,只是一個頂著小狐丸樣貌和一些性格特徵的新生命,甚至,比之刀劍,他身上的神性或許會更明顯。」
「他哪裡是小狐丸,」少女搖頭失笑,「我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小狐丸來看待啊。」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從他本來應該溫柔紳士的性子,卻呲著小牙揮著拳頭說自己是阿咲的刀的時候開始,她就沒有把他當做小狐丸了。「所以,你能做到是吧。」
「不是我,是你。」魔女認真搖了搖頭,「是你向著這個世界付出代價,我只是一個儲存代價的中介。有神明與我交易,我收取了他們的代價,但是我本身並沒有能力滿足他們的願望,而是藉由其他生命體儲存在我這裡的代價去滿足。換句話說,你付出代價來交換神明的力量,而我來支付不屬於我的力量,去滿足你的願望。我擁有的也只有不斷進出在我這裡的代價而已。」
「啊……聽上去太麻煩了。」小姑娘搖搖頭,「我不用搞明白,你來收取代價就是了。」
「你……你付不起代價的。」
「你想要什麼呢。」
「這不是我來決定的。」魔女伸出食指向上凌空指了指,「我只是執行者而已,等價交換的法則才能最終決定一切。但是這樣大的願望,即使是你,也不會容易。」
「魔女小姐,你沒有資格拒絕交易哦。」只要能夠進行,魔女就沒有資格拒絕交易。
「你確定嗎?」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就貿然付出代價的話真的是太不理智的。
「確定,我要付出點什麼呢?」
「力量,以力量交換力量。要不是你這個力量源頭不對,屬於你而不屬於稻荷神,否則就可以直接去修補了。」魔女搖搖頭,很惋惜的樣子,「你進入這裡的時候對自己進行了靈力壓縮對吧。」
「是。」也就是這樣才踩進了人家的局裡。
「如果進行了交易,很長一段時間裡你的靈力就真的只能停留在現在的水平了,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你完全不能做出有效的反應。所以說,本質上你是使用風險來交換願望。」
「.……我說阿歡,」小姑娘眼神詭異地瞥了一眼姐妹,「你是不是話有點多了。」
從她的本丸被檢非違使襲擊的那一夜開始一切就彷彿走進了一個逼著她不停向前走的怪圈。
檢非違使來襲,於是她不得不壓縮自己的靈力避免吸引檢非違使,壓縮靈力后立刻從新人集中的丙字區進入審神者和刀劍能力都最高的甲字區,還是暗黑本丸,若不是她壓縮靈力時不知輕重留了餘地,憑著宗三左文字和一期一振完全能讓她重傷。然後遇到了因為暗墮而殺性大發的膝丸。現在想起,這一次又一次向她揮下的刀似乎是在慢慢試探她的靈力深淺。
然後前任審神者到來,「未婚夫」的說辭讓她決定採取行動,逼著加州清光不停地出陣成長,也讓她決定快速進入第五合戰場,第五合戰場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甚至波及了整個甲字戰區,抵達本丸的傳信紙鶴恰巧在她出發后才抵達。隊伍里戰力最強的膝丸被她留在本丸,於是在戰場上後撤的計策就無法實現,不得不硬著頭皮透支本來就被壓制的靈力召喚上古凶獸。
然後是那個傳送陣,傳送陣的出口恰好是靈力暴動的源頭,更恰好的是,是與她發生過衝突的審神者的本丸。
「你確定嗎?」魔女又問了一遍。
「確定。」包括這一步,也是有人在逼著她走,她不做交易,小狐狸就沒了,她做了交易,在力量減弱這段時間內八成會發生些什麼。
那個人會採取最後一擊也說不定。
可是不能不做啊,小狐狸.……
這樣被人捏住命門的感覺真是不爽!言希咲不開心地嘆了口氣,似乎對方不知握住了她的力量,還握住了她的性格。
憑她查到的消息看,僅僅是那個所謂的未婚夫的話,對她的了解還深不到這個地步。
「那好。」魔女臉上自她開始說起交易的事起就不再有笑意。「我會把他帶走一段時間。」
「好。」
「靈力大規模流出的時候你可能會有幾天虛弱。」
「嗯,」
「你……至少十年,你透支十年的靈力換這個交易!你真的覺得值得嗎!以你交易后的靈力,在這裡做個審神者還湊合,但是回去原來的世界,就是剛開智的小妖怪都能輕易殺了你!你確定嗎。」
「確定,不要再問了,確定。」
顧慮太多,但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看值不值得,而是願不願意。
這是她從這些刀身上學到的一個道理。
這一步不得不走,但是順著人家的意走出去了,才有機會翻盤不是嗎。
「那你最好不要離開這裡。」魔女賭氣地嘟起了嘴。
「嗯。」這也是棋局裡的一步嗎?讓她為了保命困在這裡?「好了好了,我也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去把小狐狸帶上來,然後人就交給你了。」
「你確.……」
「我確定!」小姑娘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去,再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抱著孩子的小狐丸。
「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狐丸身上只是披了一件寬鬆的外袍,貼身的睡衣領口敞開著,線條漂亮的肌肉暴露在冬日冰涼的空氣里。倒是給小狐狸好好穿好了衣服。白髮的糰子懵逼地坐在小狐丸懷裡,睡意還未完全散去就紅了眼眶。
「阿咲.……」小狐狸被叫醒時睡得正香,聲音又軟又糯,「你要把我送給別人了嗎?」
「不是把你送給別人,是讓你去學本事,學了本事才能更厲害啊。」
「學……學本事?」小狐狸抽抽搭搭跟著重複了一遍,倔強地不肯落淚。「可是.……可是我不在你身邊……」
「因為我教不了你。」小姑娘摸摸柔軟的白髮,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小狐狸的額頭,眼眶也漸漸紅起來。
「我……我不想學本事,我想在你身邊。」糰子坐在小狐丸懷裡,伸出兩隻小手抱住小姑娘的腦袋,輕輕動了動,緊貼在一起的額頭蹭了蹭,紅著眼眶哀求她,「不要把我送給別人好不好。」
「我也不想把你送走啊。」小狐狸的一滴淚終於落下來,沾濕了她的臉頰。「你要去學了本事才能不要一直一直睡,才能好好陪著我啊。」
「我……我想不要睡.……我也不是故意睡的……」小狐狸拖著哭腔,慢慢解釋自己的傷心,「我想和阿咲說話,想和阿咲玩,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睡過去了。」他張開雙臂摟住小姑娘的脖頸,滿是淚水的臉在她臉上蹭蹭,「阿咲.……我會努力不要睡的,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啊……求你了.……」
一大一小都紅著眼眶,就差抱頭痛哭了,小狐丸頭一次見自家威武的主真的像個小姑娘一樣軟下來,又是著急又是心疼。
「喂,」小狐丸趕緊低頭捏起小狐狸的臉蛋,迫使他抬頭看自己,「我怎麼跟你說的來著?你想不想變厲害了?」
「唔……可是我.……我不想離開阿咲。」小狐狸眼角眉毛具是向下垮,想起白天小狐丸說的話,又糾結又難過。
——哭有什麼用,要變厲害,你才能變成可以被依靠的角色。
「那你就一輩子這樣下去吧。」小狐丸皺皺眉,很是嫌棄地撒開手。「說不定哪一天連這樣子都維持不了了。」眼見著他睡得越來越久,恐怕總有一天會醒不過來的。
「我……」小狐狸回過頭可憐巴巴地向小姑娘求證,「我去學本事,會變得很厲害嗎?」
「會的。」
「那我.……要很久嗎?」小狐狸擔心地握住她的一縷長發,紅著眼眶問「你會不會忘了我。」
「不會的,我把你送出去就是為了能讓你回來好好陪我啊。」
「那……我,我去。」小狐狸下定了決心,回頭看看抱著自己的小狐丸,小狐丸勾起唇笑了笑。
——你要變得厲害點才能保護他,是男人說話算數啊。
「我要變得厲害.……然後保護你,男人說話算數,我說會保護你就是會保護你的。」小狐狸慢慢重複自己白天與她生氣時的話,淚水淋漓的小臉上一片堅定。
「會很痛的,你害怕嗎?」換成小姑娘捨不得了,捏捏小狐狸的臉蛋,又幫著順好睡得亂糟糟的頭髮,心疼地幫忙做心理建設。
「不怕。」小狐狸搖搖頭,「我不怕的,我要變得厲害。」
「嗯,那你跟著她走吧。」小姑娘指指站在門內的魔女,她正抱著貓倚在門框上。
小狐丸放下懷裡的糰子,小狐狸起初是抓住她的衣角,然後慢慢也放開了,邁著小短腿一步三回頭地往魔女的身邊走去。
「阿咲.……你不可以忘記我。」小狐狸站在魔女身邊,才一會功夫又開始掉眼淚,仍舊是倔強地不讓自己哭出聲,假裝不知道自己臉上正淚如雨下。
「好。」
「那我們出發吧。」魔女唏噓地搖搖頭。
還說不是一家三口,送孩子上大學也沒有這個勁啊。
「好。」小狐狸乖乖點點頭。
障子門拉開,冬夜凜然的風呼地灌進來,室內積聚起來的薄薄的溫度瞬間被撕裂,小姑娘的長發動了動。小狐丸回身摸起桌上的披風重新裹在她身上。
毯子升空,魔女抱著貓跳上毯子,然後看著小狐丸走上前把糰子遞上來。
「要走了哦。」魔女看著姐妹,小聲開口。
毯子的高度開始慢慢升高。
小狐狸坐在毯子上,看著她不遠不近地站著,絲毫沒有走過來最後抱抱他的意思。
小狐狸突然一聲不響從毯子上跳下來,言希咲和小狐丸都給嚇了一跳,白髮的小孩子咬著唇噠噠噠跑到她的身邊。
我說,你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忘記我!聽到沒有!像第一次見到她那樣掛著淚花努力吼起來。
好。不會忘了你。
喂!你!野狐狸!小傢伙狠狠抹了一把淚,轉頭朝著站在一旁的小狐丸吼道不許在我不在的時候總是和阿咲在一起!不許想要代替我!
嗯。看在你就要走人的份上勉為其難給你個面子。
但是……但是你也要好好保護阿咲,不可以讓別的心懷不軌的刀搶走我的……我們的阿咲!
是……
我暫時把阿咲交給你了,你不可以掉以輕心!小狐狸舉著包子拳頭用力捶了一拳小狐丸的胳膊,我回來就要還給我!
好。小狐丸無奈地點頭答應。
小狐狸紅著眼睛吧嗒吧嗒掉淚,冷不防抱起小姑娘的手張口就狠狠咬。
喂!你在幹什麼!小狐丸慌忙把主人的手從糰子懷裡拔出來,這小崽子的牙口他最了解,厲害得很。
低頭一看。小姑娘手腕上果然多了兩排清晰的小牙印,兩個小小的虎牙處隱隱滲出血色來。
哼!我要打個印記!小狐狸仰著頭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這樣不管阿咲跑到哪裡我都會認出她來的!就算被發現撒過謊,她也沒辦法就這麼丟掉他了。
屬於狐狸的佔有慾,在屬於自己的東西上標註印記。
拿著!小狐狸抬手狠狠一拽,從自己的刀上拽下那串跟著自己的小鈴鐺,粗魯地捆在小姑娘另一隻手上。每次,每次這個野狐狸找你講話的時候,你就晃晃這個,我要時刻提醒野狐狸我才是你的小狐丸!哼!還要提醒你!我才是你的小狐丸!濕漉漉的小臉上露出今晚第一個滿意的表情。
小狐狸說著示威似的牽起小姑娘的手在小狐丸面前用力晃了晃,清脆的叮呤聲不大不小剛剛好。
小狐丸想去死一會兒。
好。知道了。小姑娘也完全不體諒小狐丸的心情,我會晃的。
小狐丸想去死一大會兒。
記住哦。小狐狸囑託了兩遍,抹了一把淚,依依不捨地朝著魔女走去。
小個子爬上飛毯的時候頗費力氣,小狐丸見了下意識就想走上前去幫他一把。被小姑娘攔住了。讓他自己來。
習慣了被照料的小孩要學會自己生活了,不管是身體上的不便還是心理上的孤獨,都要學會自己解決了。
小狐丸愣了愣,慢慢點點頭,退回她的身後。
魔女沒有降低毯子的高度,小狐狸費了半天力氣,也不回頭求救,終於咬著牙爬上飛毯,坐在了魔女身邊。
阿咲,這是你的選擇,那麼在他們來接你回去之前不要離開這裡。
嗯,知道了。
你要記住,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的,魔女覺得姐妹對前路尚且一無所知,斟酌再三還是想模糊地提醒一句。
你呢?小姑娘想起自己的猜測,伸手把被風吹起的發挽在耳後,又溫溫地問了她一句。
我是永遠不會騙你的。魔女說完這一句就駕著毯子升空,從大開的障子門衝出去,衝出陽台,衝上夜色與黎明交接的天空。只有小狐狸還拚命轉身看她。
好了,別看了。魔女無奈地拉了拉小狐狸幾乎要探出去的身體,大外甥,你最近都得跟著姨姨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