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黑暗的回應

  突然的變化讓方成心下一沉，而石板周圍黑夜教會的牧師們依舊在無聲的祈禱。


  冥想大廳內的溫度在方成胡思亂想時達到常人無法忍受的高溫，頭頂傳來的炙熱讓皮膚刺痛難忍，有種下一刻就要被融化的感覺。


  而牧師們還在祈禱，讓石板周圍保持著一定的黑暗。


  方成和央彩對視一眼，央彩撥動空間準備隨時跑路，方成則拿出‘老頭’之前交給他的傳送卷軸。


  …


  宮殿之外，黑暗已盡數消散，隻留下漫天的火焰。


  大地因為火焰的炙烤化為滾滾岩漿，巨石砌成的祭獻宮殿也在融化，黑暗結界已崩潰大半，‘老頭’站在宮殿最頂部，身體一半處於火焰的灼燒之中，另一半被黑暗能量保護著。


  他沒有恐懼，像冥想大廳裏那些牧師一樣在無聲的祈禱。


  漫天的火焰內有一道俯視大地的虛影，他冷漠的望著‘老頭’，虛幻的手臂握住一把通體由岩漿構建的長矛，長矛穿過雲層，空間層層碎裂。


  “轟轟”


  又是一連串的爆炸，是長矛周邊覆蓋的火焰發生了裂變。


  祭獻宮殿的結界在連續的爆破中完全碎裂，巨石瞬間化為熔岩，‘老頭’漂浮半空的身體，也即將被橫貫整個天空的長矛穿刺。


  “轟”


  又是響徹天地的巨響。


  極限的黑暗再次降落，碎裂的結界重新張開。


  貫徹天地的火焰長矛寸寸斷裂，化為漂浮的熔漿消失不見，那俯視天地的火焰虛影迅速縮小，灼燒天空和大地的烈陽也完全消失。


  黑暗趁機重新占據這片大陸的空間，冷卻了變為岩漿的大地。


  “黑夜…回應了我！”


  ‘老頭’盯著黑壓壓的天空下那艘烈陽教會的旗艦喃喃低語：“六個千年之後，宇宙又將迎來諸神的世界！”


  他低語之時，雲層下烈陽教會的艦隊選擇了撤退，轉眼便沒入雲層之中。


  宮殿地下的冥想大廳內，恢複了之前的黑暗。


  方成和央彩停留在最後的傳送階段，當一切恢複時他們默契的停下傳送。


  “贏了？”央彩問。


  “不清楚！”方成搖頭，目光看向大廳中央。


  ‘老頭’虛幻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了在那裏，他虔誠的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別出聲，他正在與黑夜溝通！”方成耳邊響起深紅335的聲音。


  與黑夜溝通？

  方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色巨變。


  旁邊的央彩也感覺到‘老頭’的異常，她輕輕後退一步，退到石柱的後麵，似乎在躲避未知的窺視。


  ‘老頭’的祈禱持續近一個小時。


  方成和央彩在這個過程中，一直保持著恭謙的態度。


  ‘老頭’祈禱完，躬著身退出冥想大廳，方成和央彩默契的跟隨，三人沉默著走過一條又一條幽暗的通道，進入到一間擁有微弱魔法燈光的茶室。


  方成剛進入這個房間，便聞到一股清淡的花香，但厚重的焦味更嚴重，應該是之前的戰鬥把茶室裏某些東西燒毀了。


  ‘老頭’揮手間，靜止的黑暗快速流動，焦味消失得一幹二淨，接著他虛幻的身體變回實質狀態。


  “坐。”他指著靠牆的沙發。


  這是方成在這個宮殿裏看到的第一件文明產物，他沒有客氣，與央彩上前坐下的時候，‘老頭’走到另一邊的木櫃旁，取出裏麵用瓷器裝著的茶葉。


  但裏麵倒出來的是一堆碳渣，“真是糟蹋了好東西。”‘老頭’豁達的輕笑一聲，返回到沙發主人的位置坐下。


  “這件超凡物品確實好用！”他把一雙手套放在沙發中間的茶幾上，“但負麵效果同樣明顯，那低語似乎隱藏了一個遙遠的故事…不要去探查這個故事，這裏麵有一個強大的詛咒。”


  “我會小心的使用它。”方成收起手套，“外麵現在怎麽樣了？”他沒能沉住氣。


  “烈陽教會的艦隊已經撤退，但邊緣法庭在托蘭行星的事情已經無法阻止。”‘老頭’回答得很平靜，“這事已經與我無關…”他看著方成，“你最好不要插手這件事情，宇宙的正義秩序還輪不到你來管。”


  ‘老頭’語氣有一種灑脫的輕鬆感，就好像完成了一件心願，變得無拘又無束。


  “黑夜降臨了？”央彩直接詢問心中的疑惑。


  “沒錯，時隔六個千年…我終於再次聽到了黑夜的聲音。”‘老頭’語氣裏充滿虔誠和喜悅。


  “邊緣法庭到底在做什麽？可以牽扯到諸神？”央彩倒是大膽，直接詢問‘神’的秘密，而且她沒有任何的不適。


  ‘老頭’盯著央彩杏黃的雙目，“邊緣法庭的事情很複雜，其內部除他們信仰的‘殿下’以外，還有許多不同的偉大存在…那位‘殿下’的追隨者眾多。”


  央彩若有所思，方成則完全聽不懂。


  “我想…”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老頭’打斷央彩，“邊緣法庭的命令是否來自他們的‘殿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已成為定局，烈陽教會都站在他們那邊。”


  “我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麽？”方成皺眉，“那幅壁畫裏烈陽之主親手掃滅邪神，邊緣掌控者以及帝國的神聖皇帝，為戰勝邪神甚至打破了一個紀元的和平，而現在他們卻要複活祂！”


  “我必須糾正你一點…”‘老頭’看著方成，“複活邪神，隻是我們的猜測。”


  …


  托蘭城。


  自由聯合會對第一區的進攻已經結束。


  上午八點，自由聯合會的發言人正式宣布，內政局以及治安局進駐第一區。


  同時總裁辦公室的服務中心，秘書處發布了裏奧先生將在十一點進行勝利演講的消息，地點就在第一區的瀑布落點區域，演講期間各個城區將免費開放遠程電車，所有人都可以在今天免費前往第一區的演講現場。


  消息宣布後的半個小時內，數千萬人湧向各個城區的電車站，讓城市交通直接陷入癱瘓。


  最終，總裁辦公室秘書長親自致歉，改用隨機抽取的方法選取十萬名觀眾前往現場，同時將準備實時直播，讓無法前往現場可以感同身受。


  抗議自然是有的，但今天沒有人過分追究，因為今天自由聯合會是勝利者。


  短暫的鬱悶後，人們又開始歡呼。


  但歡呼的民眾並不知道，就在他們的隔壁，不死者的進攻已經愈演愈烈，已經有數千萬無辜的生命被聯合會拋棄，成為了不死者的養料。


  第33區。


  聯合會的發展之地，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城市裏大街小巷遍布各種各樣的不死生物，被裏奧親自取名為‘勝利’的廣場，已被鮮紅的血池占領，旁邊的政府大樓成為了一位亡靈法師的魔法塔。


  一條血淋淋的道路橫穿血池兩邊，連通周邊所有不死者占領的城區。


  道路上，數不盡的不死者勞工，托著從各個城區掠奪而來的血肉投進血池之中。


  鮮活的血池內，每過十秒就有一位新生的人型不死者戰士從裏麵鑽出，被附近的亡靈法師投送到旁邊的角鬥場，進行殘酷的戰鬥。


  從戰鬥中存活下來的不死生命體會配發統一的裝備…基礎防禦戰鬥服和一把腐蝕電漿槍。


  得到裝備的不死者戰士第一時間被派送到最前線。


  29區與30區的電車隧道內。


  一場殘酷的消耗戰爭，從不死者入侵時一直打到現在，自由聯合會一直想關閉這條隧道，但不死者在隧道兩邊加固了兩條無比堅固的承重柱。


  所以，聯合會得先掃除掉隧道裏所有的不死者。


  也有人提議炸毀城牆，但立刻遭到反對，因為他們無法控製爆炸範圍，很容易將城牆整個炸毀，城牆是他們現在防衛不死者的唯一手段。


  今天，對於托蘭城億萬民眾而言是特殊的一天，但對於前線的士兵而言卻沒有任何區別。


  殘酷的戰爭還在繼續！

  上午十點。


  勝利演講前的一個小時。


  不死者占領的城區四周的城牆頂部，突然間展開一排金屬打造的機械裝置，天空即將被汙染的雲層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無畏級戰艦。


  戰艦導彈發射倉內彈射出數百枚銀白色的金屬飛彈，準確無誤的落在了被不死者占領的各個城區。


  沒有想象中的爆炸，金屬飛彈落在地麵後像花瓣一樣展開，露出裏麵火紅的恒星反應堆，炙熱的火焰隨即竄升而起，與城牆是展開的機械裝置遙相呼應，形成遍布城區的火焰牢籠。


  被邪能汙染變得無比昏暗的城區隨著火焰的竄升重新恢複了光明，數不盡的不死生物的靈魂在大火中碎裂。


  後方的亡靈法師們在火焰升起時，企圖用提前準備好的傳送陣離開，但他們的傳送剛起動，身軀就被火焰依附。


  是傳送陷阱！

  烈陽教會早已提前檢測到城市附近的傳送目的地並設下陷阱。


  大火焚燒近半個小時。


  火焰全程都沒有高過城牆，天空數千架空氣淨化裝置防止焚燒的惡臭傳入其他城區。


  其他城區。


  人們依舊在狂歡，為他們即將獲得的自由而歡呼。


  第1區大樓底層。


  自由聯合會臨時辦公區域總裁會客廳內。


  裏奧送走了議會的代表，告知秘書他需要半個小時來熟悉演講稿的內容。


  秘書識趣的退出，攔下了接下來的拜訪者。


  但不到兩分鍾，剛剛上任的內政局長官惠右無視秘書的警告推門而進，秘書隻得滿臉歉意的望著裏奧。


  “你下去吧。”裏奧遣退了他的秘書。


  惠右反手將門關掉，從懷裏拿出帝國製造的反監聽裝置打開並放置在房間唯一的窗前。


  “烈陽教會兌現了承諾，城內的不死者已經完蛋！”他拿出終端打開，放在靠窗戶的茶幾上麵。


  終端裏打開的是全息投影，裏麵無數的亡靈在大火之下化為灰燼。


  但裏奧隻看一眼便沒有了興趣，他將自己整個人沒入柔軟的沙發之內，抽著自己卷的劣質煙，但配合他吸煙的是整個托蘭城最好的空氣循環係統。


  “我似乎聽到了前線戰士的歡呼。”他說出一句奇怪的話。


  “是的，戰士們都在歡呼。”惠右接過話，“在歡呼烈陽教會給我們帶來的勝利，也在為那不可戰勝的力量歡呼。”


  “不可戰勝…”裏奧深深吸了一口煙。


  惠右也拿出一根煙點燃。


  兩人沒有再說話，惠右抽完一根煙便默然退出會客廳，開門的刹那外麵歡呼聲立刻鑽入房間，然後又在房門關閉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裏奧還在抽煙，抽了一支又一支，讓自己的腦袋變得昏沉沉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房間裏的魔法時鍾響起了一聲‘咚’的回音。


  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時，他仿佛從一場幻境中醒來，起身放下手裏的煙，並打開手腕的終端，調出今天要用到的演講稿。


  “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挺了挺胸膛，快步走到門前拉開門。


  外麵早已等候多時的眾人，為他送上了熱烈的掌聲，並讓出一條通道。


  裏奧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在人們的祝福中，保持著他一貫的溫和笑容，走過狹長的通道，進入到通向二樓的金屬樓梯間。


  站在樓梯間的入口，可以很直觀的感覺到有一股流動的熱風鋪麵而來，耳邊是人群的歡呼聲，在這些歡呼聲裏，他可以很清晰的聽到‘英雄裏奧’的呼喊。


  “呼！”


  他再次吐出一口濁氣，在內政局以及總裁辦公室諸多官員的注視下登上樓梯的台階。


  很重！


  他感覺自己的小腿好像綁著金屬棒一樣沉重。


  但他堅持走完了這一段路。


  盡頭是一扇玻璃門，兩名身穿禮服的尉官為他拉開門。


  視線豁然大開，耳邊的歡呼聲猛然間增大，震得他耳膜發癢。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看一看人們歡呼快樂的笑臉，但他雙腿的金屬棒這時仿佛加重了許多，讓他停在門口。


  十多秒後，他終於鼓足勇氣踏出這一步。


  引入眼簾的全是人，巨大的落地瀑布兩邊平台上能站人的地方全部都站滿人。


  人們的歡呼聲壓過水壓衝擊的聲音。


  裏奧比這些人還要激動，他激動的雙手都在顫抖。


  他多麽希望這場勝利屬於自己！


  但現實卻是，這場勝利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勝利。


  而他現在要告訴這些人真相，他已經下定決心，那怕代價是自己和眼前這些人的生命，那怕是再度讓托蘭城陷入戰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