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芭比娃娃

  韓小桃和白家母子吃完飯下了樓。 

  白夫人建議小桃跟他們同行:「讓司機繞道把小桃先送回家去吧。」 

  小桃連連擺手說:「不用了,這裡離車站不遠,我去坐公交就好了。反正也不順路,這樣的話,我會心裡不安的。」 

  「可是……」白夫人還想堅持。白梓凌知道小桃的性格,再這麼僵持下去也沒用,坐進這樣的車裡,小桃也會覺得拘束。他對母親說道:「沒事,媽你讓司機直接送你回家,我去送小桃。」 

  「白少爺……」小桃本想反對,一來不想麻煩白梓凌,二來想要避免和他獨處。畢竟前幾次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再糾纏下去也沒意思。 

  不過白夫人卻點點頭。「也好,這樣我也放心。」 

  白梓凌也說:「你今天能來為我母親過生日,應當感謝你,何況作為朋友,不是也要互相幫助嗎?送你回家,是朋友之間能夠做到的事情吧?」 

  韓小桃想起,是她親口說,只要他願意,他們能夠成為朋友,也就不好再拒絕。 

  s市的夜晚,萬家燈火,霓虹、led燈、大熒幕、車水馬龍,摩登建築,都讓這座城市顯得格外繁華。春天大自然復甦,街上更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 

  韓小桃和白梓凌並肩走著,長發被風吹起來,不時撩著他的胳膊。韓小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沉默著低頭走路。 

  「我媽好像很喜歡你。」白梓凌忽然笑著說道,帶著一點打趣的意味。 

  韓小桃愣了愣,揚起下巴故作挑釁地說:「怎麼,白大少爺難道吃醋了?」 

  「吃醋?我不知道多開心。比起崔敏皓來說,這樣的我好像離你更近一些。」白梓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看到韓小桃有生氣的樣子,白梓凌「噗哧」笑出來,說道:「跟你們這樣沒有幽默感的人說話,真是要讓人少活好幾年啊。」 

  韓小桃也分不清楚他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假,乾脆不理會他,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可是她一掉頭就看見旁邊的櫥窗里擺著一隻芭比娃娃,眼前一亮,忍不住走上前去,半蹲在櫥窗前。不知是不是下午才提起過的緣故,關於芭比娃娃建立起來的友誼,好像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白梓凌雙手插袋走到她身後,問道:「你喜歡芭比娃娃?」 

  韓小桃回過頭來笑著說:「大概女生都喜歡吧,可是對我來說,不僅是童年的記憶,也是最美好的友情呢。」 

  「是嗎?」白梓凌的目光移到那隻芭比上,喃喃地說,「那對我來說呢?它是值得珍惜的記憶,還是恥辱?」 

  韓小桃聽出不對勁,直起身子來面對著白梓凌,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芭比娃娃嗎?」一個女孩子喜歡的玩偶,怎麼會和堂堂白家大少爺有什麼瓜葛呢? 

  「大概你不會相信。不過有一個故事,很想講給小桃你聽,感覺只有你,不會笑話那樣的故事。可以嗎?」白梓凌抬眸認真地看著韓小桃,語氣有些哀求。 

  韓小桃似乎覺得並不應該和白梓凌單獨在一起太久,可是那種孤寂落寞的目光,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請求。韓小桃不是能夠狠得下心來的人,於是點點頭。 

  路燈在一旁安靜地佇立著,連燈光下的飛蛾也是安靜地撲騰著翅膀。 

  白梓凌背靠著路燈,幽幽地嘆了口氣,開始說道:「曾經有一個小男孩,從出生開始,就被賦予了所謂的使命。他的外婆,他的母親,甚至身邊的僕人,都不斷地告訴他,在他的將來,會有一份龐大的家業要交給他,有數萬人的生計會捏在他的手裡。因此他處處都被嚴格要求,不允許有童年,不允許有多餘的玩樂的時間。從來沒有人肯過問他心裡的想法,沒有人問過他快不快樂,因為他出生並且活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繼承家族的產業,成為一個牽線木偶,為了家族的命運和別人的營生而活著。」 

  韓小桃的嘴角翁動了一下,想要說點什麼,最終卻沒說出口。 

  白梓凌的聲音依舊縈繞在耳邊。他說:「後來有一天,芭比的銷售商和家裡的百貨商場合作,於是對方製作了一隻專屬於小男孩的芭比娃娃。很難得的,母親允許了這個玩偶的存留,大概覺得是女孩子的東西,所以不會玩物喪志。他們不知道,從那以後,那隻芭比就像朋友一般,陪在小男孩的身邊,聽他訴說所有的心事。小男孩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患上了自閉症,從來不多說話。直到那個芭比出現,讓他在一個人的時候會開口像朋友一樣地交談,雖然芭比永遠不會給他任何回應。只要那樣說著,卻可以滿足。」 

  「自、自閉症?」韓小桃知道,白梓凌說的那個小男孩就是他自己,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總是風趣儒雅、玩世不恭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白梓凌,曾經會是自閉症患者。 

  「是啊,自閉症。很可笑是嗎?」白梓凌苦笑起來。 

  「所以,是那個芭比娃娃,讓你……那個小男孩重新找回了自己嗎?」韓小桃皺著眉頭問,否則,怎麼會有現在的白梓凌? 

  可是,白梓凌卻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說:「在那之前——在芭比娃娃打開小男孩的心結之前,有個可惡的大少爺,把娃娃從他手中奪走了。小男孩有多傷心?真是,不太記得了呢。」白梓凌的語氣忽的有些哽咽。「因為沒有人會理會他那時的心情。是啊,不過是一隻玩偶而已,誰會在乎呢?沉默的他被送去了英國,開始複雜的學業,要把一切都拋在腦後,只是為了別人的期望而活著。」 

  「可是……」韓小桃疑惑地看著白梓凌。如果只是這樣簡單,白梓凌此刻的心應該是絕望的才對。但他的眼中,並沒有那樣的情緒。他只是有點哀傷。 

  「後來在無意中,小男孩知道了母親的故事,是在母親有一次喝醉酒之後胡言亂語知道的。」白梓凌垂下眼瞼,看著自己被路燈拉長的身影。旁邊的公園很少有人走過,野薔薇正在盛放,空氣中有迷人的香氣,卻充滿了憂傷的味道。白梓凌再次抬起眼眸來看著韓小桃,接著說道:「原來,就像很多豪門家族一樣,母親和父親的成婚並不是自願。在那之前,母親有過相愛的人,並且私定終身。可是最後還是被外婆用盡全力拆散了,把母親送進了白家的大門,成就了這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有了我這個『門當戶對』的結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櫻花節那一天的畫面。崔敏皓站在百人中央,清清楚楚地說出那一番話,那些白梓凌也曾想過千萬遍卻沒有勇氣說出口的話。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他終於知道自己的「情敵」比起他自己是更值得託付的人。他淡淡地笑起來,說:「父親是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去世,因為操勞過度。那個時候,我開始明白母親的心情。她為了家族而成婚,所以她的孩子也只是為了家族而存在。我對自己說,從今以後,我要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如果要那樣的話,只有讓自己變得優秀。母親說過,只有足夠優秀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在我認識小桃你以後,就更加堅信了那樣的觀點。」 

  「我?」韓小桃指著自己的鼻尖兒,表情有點尷尬。這樣突如其來的讚揚,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白梓凌卻並不在乎韓小桃有怎樣的反應,而是更加自信地說道:「小桃你,就是那樣的人,優秀到足夠掌握自己的命運。不是嗎?」 

  韓小桃乾笑了一聲,擺擺手說:「我哪有那樣的能耐?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生罷了,甚至比好多人還要慘。一出生就背負著那樣的名聲,家裡背負著債務,現在也還沒能賺回桃園。」說起來,韓小桃忍不住自嘲地笑。「還比別人少了幾根神經。大概是這樣,所以傻頭傻腦地往前沖,才讓人有那樣的誤會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兒,是怎樣,又怎麼可能掌握得了?」 

  白梓凌跟著笑起來,說道:「就是那樣,連別人都不看好的愛情,也能勇敢去追求和擁有的人,怎麼可能會任由老天來擺布自己的命運。所以說,小桃一定是那樣的人。你的未來,只能由你自己選擇。相信我,我已經很久沒看錯人了。」 

  「是嗎?」韓小桃突然有了調皮的想法。大概是氣氛太過沉悶,終究不是韓小桃的風格。她的眼珠轉了兩圈,說:「不如舉個例子來佐證一下你的觀點如何?讓我看看,到底值不值得相信你的話,這樣也好朝著目標奮進啊!」 

  白梓凌先是鄙視地看了一眼韓小桃,接著又笑起來,抬頭看著路燈的光,想了想說:「嗯……如果非要佐證的話,大概就是崔敏皓那位大少爺吧。一直都知道,他會是我最有力的情敵呢。現在看來,這好像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了。小桃和崔敏皓,應該會有值得期待的以後吧。怎樣,我說得準確嗎?」 

  他使了小小的詐,讓韓小桃沒有辦法給他否定的回答。韓小桃嘟了嘟嘴,嘟囔說:「無賴!」說完便轉身往車站的方向去。她的心中,卻已經泛起了一朵朵蓮花。 

  她和敏皓,會不會有值得期待的以後,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呢。她抬起頭看看天,如果說老天爺沒有辦法左右她的命運,那麼從現在開始,要自己努力,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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