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初學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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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擱下盛粥的瓷碗, 粉彩碗底碰上水楠木桌面,發出輕輕的響聲, 「閨女挑夫郎,人好,能待她好, 才是第一要緊,家世哪有那麼重要?」
宋如錦這兩年常來慈暉堂陪伴老夫人, 所以老夫人是真心疼愛她, 也是真心盼著她能過得好。
宋懷遠皺著眉頭:「可是……」
「沒什麼可是。」老夫人也不喝粥了, 轉過身來教訓宋懷遠,「我看你就是痰迷了心竅,一心想著官運亨通飛黃騰達,自己閨女過得好不好都不放在心上。」
孝字當頭, 宋懷遠一句也不敢頂撞,一直點頭應和:「娘說的是,是兒子糊塗了。」
劉氏勾著嘴角輕笑出聲, 怕被老夫人聽見,連忙咳了一聲掩飾。
老夫人一錘定音,「行了,咱們家錦姐兒就定給靖西王府了。等年節過了就跟他們王妃說一聲。好兒郎,是要搶的。你不下手, 就要被別人挑走了!」
從老夫人那兒出來, 宋懷遠就跟劉氏擺臉色, 「你能耐大了,當著我的面就跟娘告狀。」
劉氏揚起細長的柳葉眉,似笑非笑地反問:「我跟娘告什麼狀了?我說的可不都是實話?」
宋懷遠噎了一下,甩袖冷哼,「我跟你醜話說在前頭,錦姐兒已經由你做主了,墨姐兒的親事我自會替她籌劃,你就不必干涉了。」
劉氏本也沒打算幫宋如墨好好尋一個人家,聞言也沒多大反應,只淡淡道:「侯爺安排就是。」
年節只停了三天閨學,過了初三,又要每日早起讀書練字。今日下了雨,外頭灰濛濛的一片,空氣都是潮潮的,漫著氤氳的水汽。疏影替宋如錦撐著傘,兩人走去上閨學,雨絲就斜斜的落在宋如錦猩紅色的貂毛披風上,轉瞬便打濕了一片。
到了閨學,發現曹氏也在,宋如錦奇道:「嫂嫂怎麼來了?」
曹氏手上還捧著一本書,聞言莞爾,「長日無聊,總想找點事做。聽說雲姐兒在這兒讀書,就厚著臉皮跟來一起學。」
宋如雲緊接著道:「大嫂可別這麼說,讀書識字明禮,本是好事,人人都是學得的。」
宋如錦就不說話了。她每天賴床晚起不想來上閨學,沒想到世上還有人願意主動念書。
曹氏是個閑不住嘴的,見宋如錦的披風濕了一塊,便伸手過來想幫她褪下,「呀,妹妹這件貂毛披風都被雨打濕了,快脫下來,穿著又冷又沉。」
疏影趕忙攔住她,連聲說:「大奶奶,您坐著,我來就行。」
疏影替宋如錦解下披風,又聽曹氏道:「快拿回去放到爐子跟前烤烤,這麼好的衣裳,沾了水就不暖和了。」
「不妨事,這樣的披風,姑娘還有好幾件呢。」疏影把披風方方正正地疊好,「這件就是下雨天來迴路上穿著擋雨的。」
此話一出,不僅曹氏有些愣神,連一直低頭不語的宋如墨也抬首望了過來。
系統幽幽道:「她們都很嫉妒你。」
宋如錦慌慌張張道:「疏影,以後不許這樣作踐東西了。」
疏影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妥,點頭應了聲「是」,抱著披風走了,邊走邊說:「還是大奶奶會過日子,我這就把披風帶回去烤烤乾。」
曹氏滿意地笑起來。
晚上,闔家上下拼了張大圓桌,坐在一起吃飯,宋如錦挨著劉氏坐下,順口道:「今天上閨學,大嫂嫂也來了,還說要和我們一起讀書。」
劉氏揚著聲調「哦」了一聲,不經意地朝二夫人那兒看了一眼,「那你大嫂嫂學得如何?」
宋如錦看了眼曹氏,壓低了聲音,洋洋得意道:「大嫂嫂字寫得還沒我好呢。」終於不用墊底了!
曹氏站起身來盛湯,朗聲笑道:「跟幾個姑娘在一起讀書,聽她們鶯聲笑語,覺得自己就跟回到閨中似的,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
二夫人跟著打趣:「要真有這等奇效,改日便讓娘去閨學坐一坐,保管還能年輕幾十歲!」
老夫人笑嗔:「你看看你,都是有兒媳婦的人了,還有這麼多歪心思。」說著給二夫人夾了一筷子青菜,「趕緊吃!看吃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眾人哄然而笑,場面一時融融睦睦。
不過二夫人回去之後,就忍不住排暄起來,「幾個姑娘上閨學,你跟去湊什麼熱鬧?」
曹氏扶著二夫人坐下,規規矩矩地給她奉了一盞茶,「我啊,一來是真心想讀書長見識,免得大郎總是笑我淺薄。二來,閨學是用公中的銀子請的女先生,我這時候去讀書一分束脩都不用給,等將來分了家若還想讀書,可是要自己出銀子的。」
二夫人頗為無奈。也不知道該誇她精明還是罵她眼皮子淺。眼下正被她伺候得舒坦,也不捨得說重話,只道:「瞧你說的,咱們家什麼時候缺了這點銀子。」
曹氏走到二夫人身後,不輕不重地替她揉肩,「我也知道家裡不缺銀子。今兒早上錦姐兒的貂毛披風沾了雨,她丫頭都不帶一點心疼的,還說這披風就是專用來擋雨的,您說說,哪有這樣糟蹋東西的?」
「你也別想著跟錦姐兒比,她是嫡姑娘,親姐姐又嫁給了太子,好東西不知道見過多少。再說了,她娘又主持中饋,短著誰也不會短著她。」二夫人拍了拍肩上曹氏的手,朝內室努了努嘴,「你去裡間找一隻赤棕色的樟木箱子,裡頭有一件白狐狸毛長披風,天氣冷,你拿去穿吧。」
曹氏歡喜道:「謝謝娘。」
初十,宮中傳來消息,聖上的身子好轉了不少,漸漸能下床走動、處理政事了。又逢新春佳節,聖上十分想念六皇子,特意把他從京郊南華寺叫回來,一塊兒吃頓團圓飯。
朝中眾臣不免人心浮動。陛下身體康復、親自處理政事、召回京郊理佛的六皇子,這幾件事連在一起,怎麼看都像在醞釀一場風浪。
當天晚上,宮中就下了旨意——上元佳節,君臣同樂。正月十五那晚,一應朝中命官都得攜家眷入宮赴宴。
劉氏和宋如錦是必然要去的,正好趁此機會見宋如慧一面。
只是徐牧之在家氣得跺腳。自前年上元節起,他就盼著和宋如錦一起出門看燈,一直等到了今年都沒有成行,而且,每次都是因為皇帝一家子!
「還沒呢,到月底就滿七個月了。」越氏一面應答,一面摟著孩子輕聲安撫,「不哭了哦,乖,不哭不哭……」
「是哥兒還是姐兒?」
「是個哥兒。」
劉氏不著痕迹地翹了翹嘴角,眼底儘是看戲的興味。征哥兒雖已訂了親事,但媳婦還沒進門呢,這會兒庶長子就來了,以後二房可有的鬧了。
到了二夫人的院子,劉氏把來龍去脈一說,二夫人當即急了眼,先是不信,喚嬤嬤來把越氏轟出去,劉氏勸了幾句,她才漸漸冷靜下來,冷笑著乜了一眼越氏,「去,把征哥兒叫來,我倒要好好問問他都做了什麼混賬事。」
片刻之後,宋征來了,因路上已有人提醒他發生了什麼,所以他一進門就跪了下來,「娘,兒子冤枉。」
他看了眼越氏,眼中全然是陌生,「兒子壓根兒沒見過這個女子。」
二夫人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一時也起了疑,掃了眼弱柳扶風的越氏,厲聲道:「看你是一介弱質女流,才允你在這兒胡攪蠻纏,你若敢胡亂攀親,我頃刻便讓人把你亂棍打出去!」
二夫人驟然提了音量,越氏才哄好的孩子又被嚇哭了,哇哇的哭聲擾得人心緒不寧。
越氏怯怯地望著二夫人,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睛蓄滿了淚,很快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淌了出來。她也不說話,就一直垂著頭,淚水一刻未停,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宋征見狀急了,沖著越氏大喊:「冤有頭,債有主,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可別賴在我身上。」
二夫人一時也辨不清,揉著額頭不說話。
這時,有個丫頭匆匆跑來,對劉氏道:「夫人,侯爺下朝了,正找您呢。」
劉氏起身,「我先走了,你們的家務事我就不摻和了。」
二夫人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
結果劉氏前腳剛走,越氏後腳就沖了出來,哭哭啼啼地大喊:「夫人,這孩子是侯爺的,我要見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