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無頭刺客2
偏屋裏，孟嫿隱用熱水簡單的清洗了一下，等出來的時候，水蓮已經做好了飯菜。
看到摘下麵紗的孟嫿隱，水蓮眼中露出驚豔的神色，但緊跟著立刻低下頭來，把碗筷擺好，笑道：
“姑娘快來吃飯吧。”
孟嫿隱點了點頭，挨著桌子坐下。
水蓮不好意思的說道：“姑娘，村子裏沒什麽好東西，您就湊合著吃，我已經準備了一些幹糧給您帶上，雖說都是粗糧，但耐餓，還不容易壞，能放很長時間呢，關鍵時刻頂用。”
“多謝了。”孟嫿隱客氣著。
水蓮則是樸實的說道：“姑娘客氣，姑娘可是給了銀子的，這些東西遠遠不值姑娘給的，還望姑娘海涵。”
孟嫿隱很喜歡水蓮，看上去年歲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山裏人的樸實，看著就舒服。
冬日裏，山裏人吃的多是臘味，一般都是糧食多的時候留下來，儲備到冬日不方便出門的時候食用。
雖然滋味不太好，但對於孟嫿隱這又累又餓的人來說，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見孟嫿隱沒有任何嫌棄的吃的開心，水蓮也很高興。
兩個人隨便扯著家常，正說著，劉大壯突然從門外跑了進來。
看向正在吃東西的孟嫿隱，劉大壯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隨後趕緊示意水蓮過來，低聲說道：
“趕緊讓她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水蓮看了看外麵，還真是，估計是又要下大雪了，天陰沉沉的，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一樣。
猶豫了一下，水蓮說：“要不，讓她再多吃兩口飯吧。”
劉大壯為難：“不行，真的得走了，這到下個村子裏還遠著，若是現在走，還能找個地方歇歇腳，再晚，就隻能在外麵過夜了。”
水蓮無奈，隻好點頭：“行，我去說說。”
水蓮轉身走了回來，看著孟嫿隱，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可最後還是不得不說：
“孟姑娘，您別介意，咱們村子不安全，您不如……不如先走吧，趁著天色還亮，您一直往西走，能找到落腳的地方，再晚一些，天色暗了，就不好走了。”
孟嫿隱抬眼看了看她，輕輕一笑：“這麽著急，我看天色還早。”
水蓮連忙搖頭道：“山裏黑的早，您不知道。”
“那也無妨，雪夜亮堂，我再歇歇。”
“這……”
見孟嫿隱根本不放在心上，水蓮猶豫再三，隻好說道：
“姑娘，不是我趕你走，是真的……是真的不能再留了，姑娘是個好人，我不想姑娘命喪於此，還請姑娘，趕緊走吧！”
水蓮說著，矮身就要跪。
孟嫿隱趕緊扶住她：“你身子不方便，起來。”
水蓮竟紅了眼眶：“姑娘，您不知道，咱們村子不安全，您就……就快些走吧。”
孟嫿隱微微皺眉，問道：“你隻說村子不安全，讓我走，卻不說為什麽，我實在是不解，這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你們這般忌憚？你若說的明白，我走就是了。”
水蓮張了張嘴巴，似乎很是為難：“這……姑娘，這事兒說出去，怕是你不信哪。”
“你且說說看，信不信，我自會判斷。”
水蓮見她堅持，無奈，隻好問道：“姑娘，你可相信有鬼？”
孟嫿隱頓了一下：“鬼？”
水蓮點頭：“對，鬼，沒有頭的鬼。昨個兒小年，老九叔在祠堂裏被殺了，很多人瞧見了一個無頭鬼，我也瞧見了。官差晌午的時候來過了，查了半天也沒有查出什麽，但他們不相信有鬼，說是天黑，是我們看錯了，但我們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麽，是鬼，真的是鬼！而且，它不會這麽輕易就罷休的，所以，村子從今天開始就要宵禁了，村口派人輪班值守。姑娘，這就是我們為何執意要讓姑娘快些走的原因。”
孟嫿隱聽著水蓮的話，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眼前一亮：“無頭鬼。你當真看到了？”
水蓮又是點頭，認真的說：“我親眼所見，那鬼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蓑衣，一手拿著砍菜刀，一手領著自己帶著鬥笠的腦袋，見了人也不怕，後來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咱們找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有發現它的蹤跡，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孟嫿隱眯了眯眼睛：“那你們又是如何得知，這無頭鬼，還會回來殺人？它說的？”
水蓮遲疑，隨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老村長說的，老村長說擔心它再回來報仇。”
孟嫿隱不禁失笑：“也就是說，你們也不知道它到底會不會回來。”
“不，它肯定會回來！”
“為何？”
“因為……”
水蓮差點脫口而出，而這個時候，劉大壯又回來了。
見孟嫿隱還沒走，他臉色一沉：“你怎麽還在這裏？快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說著，他上前拿起孟嫿隱的包袱：
“我送你離開，快點。”
水蓮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說道：“姑娘，您快上路吧，我幫您再裝些幹糧。”
然而，孟嫿隱卻在這個時候不慌不忙的坐了下來，還順手從懷裏又拿出一錠銀子來。
銀子放在桌子上，孟嫿隱看著有些目瞪口呆的兩個人笑道：
“實話不瞞你們，我很好奇這個鬼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畢竟這種鬼百年難得一見，既然讓我趕上了，不看看的話實在有些不甘心。”
劉大壯急了：“你這人怎麽回事，你以為我們逗你玩呢？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搞不好會死的。”
孟嫿隱挑眉：“我不怕死，我死了也不會賴你們。”
說著，孟嫿隱又拿出一錠銀子：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我周遊列國，就是為了看一些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二位就成全我吧，放心，我不會惹事，我就看看，倘若真出了事，我也不會怪你們，是我自己自作自受，與任何人無關。”
劉大壯看著桌子上的銀子，猶豫了。
這些銀子，他一年不吃不喝都賺不到。
水蓮也是忍不住心動了，趕緊拉了劉大壯一把，低聲道：
“相公，我知道這話不該說，可我……可我覺得，既然孟姑娘這樣堅持，而那鬼也不一定真的還會來害人，咱們就答應姑娘吧，你看，我這也快要生了，以後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這些銀子，可足夠咱們好生過不少日子呢。”
劉大壯皺眉，為難的緊。
孟嫿隱見他們猶豫，隻好故作歎息道：“既然你們堅持，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那行吧，我走了。”
說著，她故意伸出手把銀子往懷裏收。
劉大壯看著那明晃晃的銀子，心裏頭如同滴血一樣。
終於，在孟嫿隱把銀子收回袖子的前一秒，他趕忙向前一步：“好，你隻要答應我，哪怕是那鬼真的來了，你也得長個心眼，跟著我，不許亂跑，不然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可保不了你。”
孟嫿隱立刻將銀子雙手奉上：“好好好，我不跑，我絕對不亂跑。”
劉大壯收了銀子，看向水蓮：“把偏廂收拾一下給她住，對外的話，就說是你娘家的妹子來看你，你這快生了，娘家來個人看看，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水蓮點頭：“好，我這就去收拾。孟姑娘，你趁熱再吃點，我收拾好了你早些歇息。”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孟嫿隱重新坐下，慢調斯文的開始吃飯，但她錯開的眼神，卻像是一下子飄遠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偏廂裏，放著的都是一些糧食和農具，農家小院本就不大，能用地方支床睡覺已是很好了。
把床鋪整理好，水蓮忍不住問道：“姑娘真的要看那鬼？”
孟嫿隱點頭：“看啊，這輩子難得見幾回，不見可惜了。”
水蓮見她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不由得歎息道：“行吧，既然姑娘想看，那就看，也許姑娘看了就知道怕了。”
水蓮的語氣裏透著嗔怪，孟嫿隱不禁笑道：“水蓮嫂子，你怎麽就那麽確定，那就是個鬼呢？”
水蓮忍不住瞪了瞪眼睛：“我親眼所見，那東西沒有頭的，還能走，還能跑，不是鬼是什麽。”
孟嫿隱微微搖頭：“水蓮嫂子，裝神弄鬼很容易，那頭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我之所以不怕，是因為我壓根兒就不信這世上真的有刑天。哼。”
孟嫿隱輕蔑的笑著，不以為然。
水蓮聽出了她話裏的 言外之意，略略思索了一下，隨後試探著問道：
“姑娘先前說過，是來找人的，難道姑娘……找到的就是那個鬼不成？”
見她猜了出來，孟嫿隱也不再隱瞞，笑道：
“是啊，這刑天鬼，可不止在你們這裏犯下案子，我是循著他的蹤跡一路過來的，既然你們說他還會出現，我就留在這裏等他幾日，我一定要抓住他，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盛元澈剛掌握朝綱，根基還不穩，這刑天殺人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盛元澈派了刑部的人去查，但也沒查出什麽端倪來，聽說朝中有人借此生事。
所以，她一定要抓住這裝神弄鬼的東西，哪怕他真的是個鬼，她也要抓住他！
水蓮看著孟嫿隱眼裏閃爍著的寒意，不禁一陣的不寒而栗：“姑娘，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孟嫿隱淡淡一笑：“就是好奇心比較重的人，沒什麽的，水蓮嫂子，時候不早了，你今日忙裏忙外的肯定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水蓮訕訕的扯著嘴角點了點頭，退出了偏廂。
而這個時候，劉大壯也扛著鋤頭出來了。
“睡下了？”劉大壯問。
水蓮搖頭：“應該快了吧，相公，真讓她去看那鬼啊？”
劉大壯不禁歎息：“也不是那麽容易能見到的，你別操這個心了。”
水蓮卻說：“我隻是覺得，這姑娘不簡單，她跟我說，她是來抓那鬼的，還說那鬼在別的地方也殺人了，我擔心……”
劉大壯看向偏廂，皺了皺眉頭，隨後沉了口氣，說道：“我也覺得她不是一般人。算了，咱們也管不著那麽多，她自己都說了，若是真出了事，她誰也不怪，那咱們就不要多管多問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你把門鎖好。”
水蓮點頭：“好，你放心吧。”
劉大壯摸了摸她的肚子，憨憨的笑了兩聲，扛上鋤頭出門了。
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不多時，竟又下起了大雪來。
偏廂裏。
孟嫿隱睡不著，翻來覆去時，床板吱呀作響，吵得她更沒有睡意了。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聽說這刑天殺人的事。
在那個鎮子裏，好多人聲稱看到了一個無頭鬼殺人，這無頭鬼也是不避人，但可惜的是，孟嫿隱卻始終沒有親眼瞧見那東西。
就這樣一路追蹤著，到了這個村子，誰知還是晚來了一步，但好在這無頭鬼可能還會出現，但願她能親眼看到他。
反正，她是絕對不信這世上有什麽無頭鬼，肯定是有人假借鬼神的隱秘幹壞事。
隨著時間推移，孟嫿隱也忍不住犯起困來。
山村裏的夜安靜的很，一點點的聲音都會被無形放大，變得嘈雜且刺耳。
孟嫿隱在睡夢裏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大喊，喊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她耳邊了。
孟嫿隱皺了皺眉頭，緊跟著驟然從夢中驚醒。
那喊聲卻依然在，就在門外。
“孟姑娘，救……救我，快救救我……”
是水蓮。
孟嫿隱來不及點燈，趕緊披上衣服跳下床板，大步朝著門後走去。
“水蓮嫂子，怎麽了？”
她沒有立刻開門。
門外，水蓮虛弱的說：“我……我肚子疼，好疼。”
說著，門縫裏隱約可見一個身影滑落在地。
孟嫿隱一驚，也顧不得可能的危險了，趕緊把門打開，靠著門框的水蓮立刻摔倒在了房門裏。
看著水蓮痛苦的樣子，孟嫿隱趕忙扶起她：“你哪裏疼？”
水蓮捂著肚子：“我可能……可能要生了。”
“什麽？”孟嫿隱一驚，看著水蓮濕漉漉的裙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鬼沒看到，卻碰到了生孩子。
水蓮疼的厲害，一把抓住了孟嫿隱的手，哀求：“姑娘，你快救救我吧，我快……我快不行了，啊！”
孟嫿隱咬牙，趕緊將她拖起來，扶到了自己的床板上，讓她躺好，連忙點了燈。
燈下，水蓮滿頭大汗，衣裳都汗透了，臉色蒼白。
孟嫿隱也看清了她身下，有水，還有血。
水蓮用力的深呼吸著：“姑娘，麻煩幫我燒熱水，剪刀……”
“等等。”孟嫿隱趕緊打斷她，“我應該去給你找穩婆，你告訴我穩婆住在哪裏，我這就去找。”
水蓮搖頭：“村子裏沒有穩婆，在……在二十裏外。原本……原本是要到生產的日子，把穩婆接來住幾日的，可我……可我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孟嫿隱不禁驚道：“那如何是好？這樣，我去把劉大壯叫回來，你先忍著點，我這就去……”
不等孟嫿隱把話說完，水蓮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孟嫿隱看著她痛苦的樣子，這個時候自己若是離開，她身邊沒個人照看著，肯定要出事的。
想必這劉大壯也不會一夜不回來吧，畢竟自己娘子大著肚子在家裏，他肯定不放心。
水蓮喊過了那個勁兒，人也舒服了一些，她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哭了起來：
“孟姑娘，我好怕，我怕……我怕……”
孟嫿隱趕緊握住水蓮的手：“你別怕，有我在呢，我這就去燒熱水，馬上就回來。”
走之前，孟嫿隱不忘拿出自己的帕子疊好，遞給了她，讓她疼的時候咬在嘴裏，萬不能咬破了舌頭。
廚房裏，孟嫿隱好不容易點了火，屋子裏的哀嚎聲也更加頻繁了起來，聽得她心驚膽戰。
拚命的朝著爐膛裏塞柴火，她想趕緊把水燒開，可她越是著急，這水就沸騰的越慢，急的她也忍不住頭上冒汗。
“姑娘，姑娘！”水蓮大喊。
“來了來了。”
孟嫿隱回應著，趕緊朝著房間裏跑。
水蓮已經虛弱的臉色蒼白，看到孟嫿隱，她趕緊握住孟嫿隱的手說：
“姑娘，你答應我，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說什麽傻話，你不會有事的！”
孟嫿隱認真的模樣，讓水蓮安心了一些。
看著水蓮虛弱的樣子，孟嫿隱先給她倒了水：“我去拿熱水和剪刀，馬上回來。”
水蓮點頭，孟嫿隱則是起身就跑，腳步飛快。
可就在她出門朝著廚房跑去的時候，眼睛的餘光不經意的掃過了牆頭，冷不丁的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
猛然站住腳，孟嫿隱的背脊一涼。
那人，好像戴著鬥笠，跟水蓮說的一樣。
難道是……
孟嫿隱心尖跟著一顫，幾乎是當下一個猛然回頭。
可牆頭卻看不到任何人影了，就好像她看花眼了 一樣。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大壯突然推門而入，看到在院子裏站著的孟嫿隱，立刻問道：
“怎麽了？”
看到他，孟嫿隱也算是能鬆了小半口氣，趕緊說道：“水蓮嫂子要生了，你快進去看看。”
“啊？”劉大壯一怔，緊跟著放下鋤頭就往屋子裏跑。
孟嫿隱在後麵喊：“錯了錯了，我的屋。”
劉大壯原地一個轉身，又掉頭趕緊朝著偏廂裏跑去。
“水蓮，水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