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毓秀山莊

  花家老爺花如令的六十壽誕在即,花家宴請了江湖上許多有頭有臉的門派世家及眾位武林人士,齊聚毓秀山莊。


  壽宴前一日,花滿樓親自來找顧閑與原隨雲,邀他們一同前往毓秀山莊,李玉函柳無眉夫婦也代表擁翠山莊前去祝壽,倒是省了顧閑兩頭跑的麻煩。


  花滿樓提前帶著他們來到毓秀山莊實在是一件很明智的舉動,只因來山莊為花老爺祝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還未到壽宴當天,山莊的客房便已被遠道而來的客人佔滿,花家已經開始將一部分客人安排至山莊外面的莊子。


  顧閑帶了一幅字畫作為賀禮,將賀禮交給門童后,他便帶著晴朗躲進了花滿樓特意留給他的院子,將滿山莊的熱鬧隔絕在院外。


  他本就喜靜,逢場作戲的場面話雖也能說的很漂亮,但能躲清閑的時候果然還是得乾脆利落的躲起來才好。


  可很多時候,越怕麻煩的人越容易麻煩纏身,越想躲清閑的人就越是躲不到哪裡去。


  「叩叩叩。」


  有人敲響了顧閑的院門。


  晴朗從厚厚的書本里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師叔,有人來了。」


  顧閑知道今天這丫頭的腦袋瓜里已經裝不進任何文字了,只好道:「好了,別看了。」


  晴朗果然迫不及待的把書本合上了。


  顧閑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倒也耐得住性子,只敲了一次便一直在外面靜靜等待,並不催促。


  顧閑打開門,看見門外的一男一女時愣了一下,拱手道:「花家兄長,夫人。」


  外面的一對夫妻,赫然就是花滿樓的哥哥和嫂子——花滿亭夫妻。


  年輕的婦人掩嘴笑道:「老夫人聽說小晴朗來了,非要親自過來看她,我們好說歹說才將她勸住了,我這是替老夫人來看一眼晴朗的呢。」


  顧閑歉意的一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了,既然是老夫人要見晴朗,夫人儘管帶著她去給老夫人請安便是。」


  他隨手拍了下晴朗的背,晴朗立刻會意道:「我現在就去!」


  年輕婦人道:「也好,多謝顧先生。」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花滿亭微微頷首,她這才拉著晴朗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待花夫人帶著晴朗走了,顧閑對花滿亭微微一笑,道:「請進來說話。」


  花滿亭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院子。


  這樣忙碌的日子,花滿亭夫妻一起來到他落腳的院子找他,顧閑可不覺得只是因為花老夫人想見晴朗這種簡單的理由,必定還有別的要事。


  他們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花滿亭猶豫了一下,開門見山道:「聽說顧先生醫術超群,治好了無爭山莊少莊主的眼睛,又為擁翠山莊的少夫人醫治了多年的頑疾。」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顧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只是李夫人的病尚未痊癒,說已治好有些為時過早,而原少莊主的眼睛也只是好了七八分而已,以在下的微末本事,還無法將原少莊主完全治好。」


  花滿亭聽了這話,竟反倒鬆了口氣,他大喜道:「顧先生年輕有為,七弟能與顧神醫相識實乃他的福氣。」


  顧閑一笑,道:「不敢。能結識花兄這樣的朋友,才是在下的福氣。」


  花滿亭又問:「七弟的情況想必顧先生也有所了解,他兒時生了一場大病,從此雙目失明至現在,我想問——若是顧先生出手,有幾分把握可以醫好他?」


  顧閑想了想:「可是花兄打算接受醫治?」


  花滿亭苦笑道:「沒有。只是……唉,我還是跟顧先生實話實說了吧。」


  他解釋道:「這陣子我們家裡人都在為父親的生辰忙碌,連一向自由的七弟也頻頻來毓秀山莊幫忙,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從前幾天開始,七弟便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顧閑猜測,那應該是從原隨雲告訴花滿樓他已重見光明之後的事情。


  花滿亭接著道:「那孩子從小心思敏感,偏偏又總愛為別人著想,我就猜測著是不是有了什麼煩惱,便一直追問他,他一開始不肯說,後來還是偷偷對我鬆口了。」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愧疚。


  顧閑頓時就明白了,看來花滿亭這一趟還是特意支開了花滿樓才過來的。


  「他說原少莊主的眼睛復明,是顧先生醫好的,而你們……是不是也有為七弟醫治的打算?」


  顧閑點頭道:「確實是有,只是這話不好開口,我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便一直沒有說,前幾日原少莊主在百花樓做客時才將此事告知給花兄。」


  花滿亭瞭然的點了點頭。


  「多謝。」他道:「自他失明后,咱們家就開始不斷地給他請大夫看病,可無論名聲多大,每個人都對七弟的眼睛束手無措,到了後來,他就漸漸不大願意看大夫了。」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索性不再報以希望,至少就不會再感到失望了。


  顧閑非常理解這樣的心情。


  況且以花滿樓的性子,他不但怕自己失望,還更怕自己的家人感到失望。


  花滿亭嘆息道:「他叫我莫要聲張此事,因為他還想再想一想,只是這樣大的事,我哪能撒手不管?於是去拜訪了原少莊主,又跟妻子商議后才決定來找顧大夫問一問。」


  顧閑道:「能醫治到哪種程度,還得看具體的情況再論,只是若跟原少莊主的情況差不多,那麼把握也的確很大。」


  花滿亭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他長嘆一口氣,欣慰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顧閑笑道:「今日的談話我會保密,還請您也莫要讓花滿樓察覺此事,這樣大的事情,還是得讓他自己下決定的好。」


  花滿亭點了點頭:「顧先生說的是,他已不是個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然得由他自己決定。」


  花滿亭離開了,不久后,晴朗就被花夫人高高興興的送了回來,之後沒多久,一直忙於應付找上門來的江湖人的原隨雲也終於脫身來尋他,於是一大一小便跟原隨雲一起用了晚飯。


  花滿樓似乎的確很忙,到了毓秀山莊之後就沒再露過面,看花家的主人和僕人都忙的腳不沾地的模樣,顧閑和原隨雲都對此表示了理解。


  那天深夜,顧閑的院子里只點了一盞油燈,靜悄悄的。


  卻忽有一隻手,悄悄攀上了院牆。


  手的主人鬼鬼祟祟的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才將腦袋探進來,露出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他這一探頭,便與牆下一派鎮定的顧閑四目相對。


  一身墨色衣衫的顧閑正站在牆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陸小鳳:「…………」


  陸小鳳苦笑道:「我竟不知顧大夫還有夢遊的愛好。」


  顧閑微微一笑,「我卻知道陸大俠一向是喜歡神出鬼沒的。」


  陸小鳳縱身跳進顧閑的院子里,摸著自己的小鬍子嘿嘿一笑,道:「花伯父的六十大壽我可不能不來。你有吃的么?給我點。」


  顧閑頓了頓,轉身就帶著陸小鳳往屋裡走去,嘴上卻奇道:「花家的僕人見了你,難道還會吝嗇一碗飯?怎麼還要來我這裡吃東西。」


  陸小鳳擺擺手,道:「現在有點累,不大想見人,我只想吃飽了再埋頭睡一覺,明天再給花滿樓一個驚喜。」


  他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大好,應該是風塵僕僕的一路趕到了毓秀山莊,就怕自己錯過了花如令的壽宴,顧閑當下也不問他海上浮屍的事情了,很快就給陸小鳳端了屋裡的茶水和糕點。


  陸小鳳確實是累了,當下也不挑剔,渾淪吞棗的將一盤子糕點掃乾淨,將一整壺茶都喝光了。


  晴朗此時早已睡了,顧閑趁著陸小鳳吃東西的時候看了看,覺得還有一間空房可以用,便將僅剩的空房騰給了陸小鳳用。


  幸虧花滿樓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小院,不然他這裡還真招待不下這隻小鳳凰。


  陸小鳳吃飽喝足,才滿意的往椅背上一靠,嘆道:「我總算是活過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著顧閑,靜了良久,才道:「你托喬幫主帶給我們的消息很有用。」


  顧閑問:「事情解決了?」


  陸小鳳道:「解決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有些沉重:「我們沒有遇見石觀音,但已從無花口中得知那件事情背後的主謀果然是石觀音。」


  顧閑問:「他與石觀音有什麼關係?」


  「據說是石觀音的兒子。」


  顧閑點了點頭,並不如何意外:「果然是這樣。」


  陸小鳳露出一個故作神秘的笑容,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猜到沒有。就是南宮靈和石觀音的關係——」


  顧閑搖了搖頭:「我們以為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但聽你的意思,似乎並不是這樣?」


  陸小鳳道:「當然不是,因為他……」


  「因為他亦是賤妾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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