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內部

  作品獨發晉(jin)江(jiang)文學城, 訂閱不足60%  晴朗看起來很高興:「師叔,那位大哥哥可真好。」


  顧閑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前天的書背完了么?」


  晴朗便蔫蔫的抱著糕點回房背書去了。


  ——起碼師叔沒有沒收她的糕點, 該知足了。


  除了這件事, 半閑居的一切都與往常別無二樣。


  顧閑還是在書鋪和藥鋪之間來回忙碌, 自那次義診之後來藥鋪買葯的客人就變多了,請顧閑去看病的人亦是多了不少, 不過顧閑還是用更多的時間來教導晴朗, 閑暇之時還能自己做一幅畫,自得其樂。


  卻沒有想到,幾天後花滿樓竟然主動來半閑居找他。


  花滿樓似乎是打算出一趟遠門, 他開門見山的對顧閑道:「我希望你能替我照看一下百花樓。」


  顧閑頓住了正在整理架子的手:「你要去哪兒?」


  花滿樓道:「飛燕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已經答應了要去幫她。」


  飛燕。


  短短几天, 上官姑娘便成了飛燕。


  顧閑不禁蹙眉。


  像是察覺到了顧閑的不贊同,花滿樓低聲道:「其實我已經囑咐了家裡的僕人, 讓他們照料百花樓里的花, 只是……」


  他笑了笑:「若陸小鳳來了百花樓, 還請你替我轉告他一聲, 說我一切安好,叫他莫要太擔心。」


  顧閑卻搖了搖頭。


  「你去都沒去, 如何知道自己一切安好?」


  花滿樓笑了,他有些調皮的回答:「我猜你們都會這麼想, 所以才希望你能替我安撫一下陸小鳳。」


  誰也不能否認花滿樓是一個溫柔的人, 他很溫柔, 卻也同樣執拗,這段時日以來顧閑已經多多少少了解了他的性子,見他去意已決,也只好答應下來。


  「也罷,我閑著也是閑著,便替你等一等陸小鳳。」


  花滿樓由衷道:「多謝。」


  那一天之後,花滿樓與上官飛燕果然悄然離開了百花樓。百花樓的大門還是敞開著,仍然歡迎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走進這裡。


  ——哪怕是一匹負了傷的狼投奔到這裡,花滿樓也同樣會收容的,顧閑如今代替花滿樓照看百花樓,自然也不會擅自關上百花樓的大門。


  …………


  ……


  江南,百花樓。


  夜深了。


  顧閑吹滅了案上的油燈,收拾了桌上的書本,轉身正欲下樓,卻見大門處忽有白影一閃,有一道婀娜的身影從百花樓的大門處走了上來。


  那身影著一身溫婉的白衣,在朦朧的月光下美的驚心動魄,她戴著面紗,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溫柔的幾乎要將人溺斃。


  ——這是一個女人。


  一個很美的女人,哪怕她的臉上戴著面紗,也絲毫掩蓋不住她自身的美麗。


  她的眼睛里含著溫柔的笑意,轉瞬間,曼妙的身影已經站在了二樓的樓梯邊,正面對著欲要下樓的顧閑。


  兩個人站在百花樓二樓的樓梯口默默相望。


  ——這樣的身法,這樣的輕功,不知勝過了江湖上多少男兒,更別論這一身深不可測的內力了。


  江湖上有如此實力的女人可不多見。


  片刻后,那女子對著顧閑柔柔一笑,聲音比朦朧的月光更加柔和:「叨擾先生了,賤妾來此拜會武林第一美人。」


  顧閑靜靜瞧了她一會兒,溫聲道:「夫人怕是找錯了地方。」


  那女子抬起頭,用一雙美麗的眼睛注視顧閑,但凡是一個男人,都絕對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一雙眼睛。


  顧閑也是男人,他也同樣不想拒絕這樣的一雙眼睛,他嘆息道:「這裡是百花樓,不是興雲庄。」


  百花樓濃郁的花香中似乎還混著淡淡的葯香,那女子的目光從顧閑的臉上移到了他的一雙手上,她紅唇輕啟:「您是大夫?」


  顧閑道:「夫人好眼力。」


  那女子笑了。


  她動作輕盈的行了一禮,柔聲道:「賤妾姓石。」


  顧閑頷首道:「原來是石夫人。」


  石夫人輕移蓮步,離顧閑靠的更近了一些,顧閑眉梢一動,鼻尖彷彿已經聞到了女子身上獨特的幽香。


  「先生以為賤妾是來見林仙兒的么?」


  顧閑溫和的答道:「武林第一美人自然非林仙兒莫屬,只是在下也已許久沒有見過林姑娘了。」


  石夫人忽然很惆悵的嘆了口氣,「賤妾已見過了林仙兒。」


  「哦?」


  「林仙兒的確是個很美的女人,看著她,賤妾就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葉淑貞*,瞧著她那張臉,連賤妾都不忍心難為她,又何況是男人呢?可林仙兒卻說,武林的第一美人並非是她,而是另一個人。」


  石夫人頓了頓,面紗下的臉笑靨如花:「那個女人,就叫上官飛燕。」


  顧閑微微驚訝。


  上官飛燕他自然認得,她的確俏皮可愛又古靈精怪,卻並不是個多麼美麗的女子,如今聽了這位石夫人的話,又聽聞林仙兒竟認得上官飛燕,便越發覺得那張臉極有可能是易容后的面貌。


  處心積慮易容成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子接近花滿樓,上官飛燕的「難處」究竟會是什麼?

  顧閑由衷道:「可惜了,夫人若是能早來兩日還是可以見到上官飛燕的。」


  「哦?」


  「昨日她已經離開了。」


  石夫人問:「她去了哪裡?」


  顧閑搖頭:「我不知道。」


  石夫人一雙勾魂奪魄的美目打量著顧閑,輕輕開口:「先生見過林仙兒?」


  「見過。」


  「先生也見過上官飛燕?」


  「不錯。」


  石夫人動作輕柔的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你也見過賤妾。」


  顧閑笑著頷首,「自然也是見過的。」


  石夫人似乎很滿意顧閑露出來的笑容,她一向很欣賞俊美的男人,哪怕她的裙下之臣已多的數不勝數,卻仍是不會覺得厭倦。


  一個有美貌、有武功、有權勢的女人,當然也有貪婪的資格。


  「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顧閑道:「我姓顧,單名一個閑字。」


  石夫人問:「可是賢明之賢?」


  顧閑笑著搖頭:「不,是閑人的閑。」


  石夫人似是覺得十分有趣:「那敢問顧大夫,你認為你見過的這些女人之中,哪一個女人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之稱?」


  顧閑思索半晌,斟酌著答道:「上官姑娘嬌俏活潑,林姑娘美若天仙,都各有千秋,無論她們之中哪一個人是武林第一美人,在下都不會覺得意外。」


  石夫人只是瞧著他,靜靜地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顧閑話鋒一轉,微笑道:「可若說天下第一美人,要是讓在下來選,在下只願意選夫人做這個天下第一。」


  石夫人笑了,她感慨道:「果真是人不可相貌,先生如此會說話,真是叫賤妾驚訝不已,可惜男人逢場作戲的話卻是信不得的。」


  顧閑搖頭道:「在下看著夫人,就像看著家姐一般親切。」


  石夫人有些詫異,「哦?」


  「其實在我眼裡,天下最美的女人也不如家姐十分之一好,唯有夫人,與姐姐很有幾分相似。」


  石觀音嫣然道:「那她一定也是一位絕代佳人。」


  顧閑不否認。


  「只可惜,我已再也見不到她了。」


  石夫人聽了這話也不知想了些什麼,頗為惋惜道:「紅顏薄命,也算是這世間最無奈的事情了。是賤妾提起了顧先生的傷心事,這實在是賤妾的不是。」


  石夫人嘆了一口氣,隨後就如來時一般轉過身,腳步輕盈的離開了百花樓。


  靜謐的百花樓里,石夫人的聲音與月光一起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如此,賤妾便告辭了。」


  待到連石夫人的聲音也徹底消失,顧閑才抱著書緩步走下樓梯,他神色平靜,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百花樓外,卻有另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等他。


  顧閑淡淡道:「你們武林高手都這樣喜愛白衣么?」


  宮九似笑非笑道:「血衣人薛衣人,萬梅山莊西門吹雪,飛仙島葉孤城……據我所知,喜穿白衣的大都是劍客。你猜,石觀音用不用劍?」


  顧閑目不斜視的與他擦肩而過,對宮九口中的石觀音三個字也沒有多少特別的反應。


  他道:「我猜不出。」


  一隻手卻略顯霸道的扯住了顧閑的手臂。


  顧閑也不生氣,只是耐著性子停住了腳步:「你有什麼事?」


  穿著白衣的翩翩公子整個人都貼上了顧閑的後背,溫熱的吐息灑在顧閑的後頸,這樣熱情的暗示……不必多說,顧閑也知曉了他的來意。


  顧閑無奈的輕輕一嘆,低聲道:「可惜,九公子怕是選錯了時間。」


  宮九張嘴咬住他略顯單薄的肩膀,隔著柔軟的衣料用力磨了磨牙,含糊的問:「為何?」


  顧閑答道:「因為我家裡還有個孩子。」一個嗷嗷待哺的等他回去做飯的丫頭。


  宮九不依不撓道:「既然如此,那你上次也不該去極樂樓過夜。」


  顧閑終於側頭看了宮九一眼。他認真道:「上次我是偷溜出去的。」


  宮九道:「你也可以再偷溜一次。」


  顧閑搖搖頭,繼續抱著書往半閑居的方向走。宮九執著的跟在顧閑後面,一本正經的提議道:「我可以叫人替你照看她一夜。」


  顧閑溫和的答道:「多謝,不必。」


  宮九悠悠地展開摺扇扇了扇,戲謔道:「那什麼時候才算選對了時間?恕我直言,我怕我來晚了一步,你就要去大沙漠做石觀音的新歡郎君了。」


  顧閑笑了。


  「不做石觀音的新歡郎君,難道要做你的新歡郎君么。」


  宮九伸手撩起顧閑披散的一縷頭髮,纏繞在指尖低頭吻了吻。


  「求之不得。」


  也沒有人知道接手霍休產業的究竟是同一個勢力,還是不同的數個勢力。


  當然,就目前為止,這一切都只是后話。


  離那家酒鋪不遠的一處客棧里,葉秀珠與馬秀真正憂心忡忡的坐在石秀雲床邊,馬秀真心疼的用手帕擦拭著石秀雲額頭上的汗珠,低聲道:「石老四,你可一定要好起來。撐過去咱們就沒事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帶你一起去找孫老二……她也中了毒針,卻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沒有關係,我們親自去萬梅山莊要人,咱們峨眉四秀,少了一個都不行。」


  葉秀珠聞言也紅了眼眶。


  「師父不在了,我們……我們該如何向師門交代,咱們峨嵋派往後又該如何是好?」


  馬秀真搖了搖頭。


  「……橋到船頭自然直,咱們峨嵋派在江湖上立足已久,就算一時落魄……」她咬了咬唇,堅強道:「師父她老人家授予我們劍術,就是希望我們有朝一日能撐起峨嵋派,咱們……咱們以後可再也不能說女兒家的軟弱話了,咱們得挺直脊梁骨,不然幾十年之後,我們有什麼顏面去九泉之下見師父?」


  房間里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哀泣,卻有兩個年輕的靈魂在悄悄蛻變。


  人都是要長大的。


  從這一天起,或許她們已不再是少女,她們已經開始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晴朗和上官雪兒在走廊里悄悄對視一眼,輕手輕腳的遠離了那間客房。


  她們走到走廊上的樓梯處,晴朗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問了一句與方才聽到的對話不怎麼相干的事情,她問:「師叔怎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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