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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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完, 莊子竹又有些忐忑。
暴君凶名在外,又是全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而自己昨晚已經拒絕了他一次,今天宣恆毅溫柔討好,自己卻又再次拒絕了他。
儘管以火器的製作來暫時牽制住, 可是,後果是什麼, 莊子竹不敢想。
然而宣恆毅並未生氣, 他甚至給莊子竹倒了杯茶,繼續遊說道:「子竹可要考慮清楚了,皇后之位不同於如普通妃子, 地位超然。除了我, 子竹你不需要向其他任何人行禮。就算我不幸英年早逝、戰死沙場, 你也可以當上太后, 衣食無憂,無人敢欺負於你。」
這種話怎麼會從皇帝的嘴裡說出來,莊子竹都被驚呆了,反駁道:「陛下何必詛咒自己, 章國的神兵所向披靡, 百戰百勝, 而且陛下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 坐鎮軍中, 怎會戰死沙場!」
「這麼說, 子竹連皇后之位都不為所動?」宣恆毅詢問的時候,漆黑的眼瞳之中,萬點星光非但沒有黯淡下去,反而更加璀璨熱烈。
莊子竹看不懂,遵從本心重複道:「臣只想把心心念念的火器製作出來—— 」
宣恆毅不怒反贊,眼中都是欣賞的光芒:「愛卿不慕榮華,不羨富貴,真不愧是淡泊高遠的青竹舍人!今日之事,請愛卿不要介懷,要是唐突了愛卿,朕像你賠罪了。」
說罷,宣恆毅還給莊子竹夾了一塊紅豆糕。莊子竹忙道不敢,反過來給宣恆毅斟茶遞茶點,才壓著心中驚訝進食。
按照套路來說,皇帝不應該是很生氣、覺得他不識抬舉、然後他看上誰誰就不能好過的嗎?被拒絕兩次還能衷心地點贊,不知道因為是粉絲濾鏡太厚,還是因為皇帝胸襟廣闊。
或許,是因為根本沒多喜歡他。
情愛之事,莊子竹不懂,但宣恆毅對青竹舍人是有欣賞的,惜才之意,對青竹舍人的畫作神交已久,仰慕非常,這些情感,莊子竹都能感覺得出來。至於情愛,這才見面幾天,說有一見鍾情,也太假了。
可能是因為他恰好是個哥兒,才有意立后。
在宣恆毅依舊熱切的注視之下,莊子竹用早點,真是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用完,宣恆毅再次開口:「子竹大才,朕現有一事困擾,望子竹可以解惑。」
莊子竹用手帕抹了抹嘴角,問道:「請陛下明說,若臣之所能,必定為陛下分憂。」
宣恆毅敲了敲石桌的桌面,好像是想到不好的事,不再故意舒展眼眉,神情變得肅穆冷銳了起來:「朕登基那年,遭逢大旱,蝗蟲成災,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莊稼作物全被啃食清光,餓死饑民無數。朕便是那災星,繼位令上天不滿大怒,於是降下此災。朕帶兵搶奪糧草,開渠引水,才勉強渡過一劫。第二年春,西部地龍翻身;第三年旱,蝗災襲;第四年又旱,今年蝗災又襲,明年不知如何。朕為災星多年,被指責幾句不痛不癢,卻怕害了子竹,連累子竹被百官指責。」
莊子竹其實想問為什麼章國發生災禍,百官都會指責於他,難道宣恆毅還沒放棄立后的打算嘛?可是話說出口,就變成了:「臣聽說旱極而蝗,陛下擔憂明年會有蝗災?」
「正是。」宣恆毅微微點頭,手部轉了轉石桌上的茶杯。
莊子竹回憶了一下穿越之前對付蝗蟲的方法,想了又想,才問道:「進京之前,可否讓臣到蝗災多發地看一看?章國領土之大,不一定每個地區都有蝗災吧?火器製作的要領,必定先呈送給陛下。」
「愛卿可有解災之法?」宣恆毅一喜,連茶杯都不轉了。
莊子竹誠實道:「未知,只是,我想,我蕭國雖有蝗蟲,但數量不多,從來沒有遭遇過蝗災。兩邊對比,或許方法就有了。再者,陛下可以招募認真觀察過蝗蟲習性的百姓,或者派專人觀察,蝗蟲從何而來,到哪裡去,從中研究破解之法。」
「子竹,你話不對。」宣恆毅正色道。
「哪裡不對?」不觀察習性怎麼滅蝗。
宣恆毅冷峻起來臉色相當可怕,就像是十二月的冰河,讓莊子竹冷得打震,連嗓音也低沉起來,充滿了殺氣:「子竹已經歸順於我,應該說,我章國的南部地區,而不是說我蕭國。」
莊子竹一聽,心道這口誤必然不能再犯了,嚇得連忙跪下來請罪。宣恆毅雙手托著莊子竹的手臂,用力扶起他,把莊子竹扶著坐到石凳上。
請罪沒成功,莊子竹被宣恆毅託了回座位,心裡還有點害怕。
誰知道,下一秒,宣恆毅就扯起嘴角對他僵硬地微笑,手都還沒收回去,還一直托著莊子竹的手臂,說道:「朕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子竹不必因為口誤而誠惶誠恐,以後不再犯即可。」
莊子竹垂眼掃了掃被宣恆毅托著的手臂,宣恆毅連忙縮了手,默了默,憋出一句話來:「明日啟程,愛卿早點休息。」
說罷,宣恆毅便跑了,精美的食盒還留在莊子竹這。
宣恆毅離開之後,錦書上前一邊收拾食盒,一邊問道:「明明是主子口誤犯了錯,怎麼皇上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呢?」
「見過,子竹畫出海的洶湧神`韻。」宣恆毅捧著一疊畫卷上來,沒想到今天莊子竹又給了他一個驚喜,畢竟,能親眼看到青竹舍人作畫的奇迹,可是第一次!
自從有了把莊子竹納進宮的想法以後,宣恆毅看莊子竹的眼神都不同了。
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但感覺就是哪裡都比以前更加順眼。
以前嘛,青竹舍人是想要招攬的奇才;而現在,莊子竹將會是自己的人。
只是這「自己人」莊子竹也太隨意了,宣恆毅來到,莊子竹作畫的節奏並沒有被打亂。仰頭看一段捲雲,又低頭改兩筆。
宣恆毅在一旁耐心地觀賞著,沒有打擾。觀賞的,是畫,是筆法,是莊子竹的手指。那握筆的手指也太好看了,手指修長細嫩,粉色的指甲覆蓋,珠圓玉潤的,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
視線又滑到莊子竹的臉上,以前探子來稟告蕭國想要派來和親的三王子顏色上好,宣恆毅沒什麼感覺。每一個說親的哥兒,沒有一個會被說成長得不好看的,可宣恆毅今天一見莊子竹,深深覺得莊子竹當得起這「顏色上好」四個字。長相清俊而不陰柔,全神貫注作畫的眼神,彷彿蘊藏著漫天星河,璀璨奪目。
在一旁伺候的墨書眼裡,宣恆毅這認真觀賞的站姿,可以用「呆若木雞」四個字來形容。他主子的畫把敵國皇帝都迷住了,墨書為他的主子感到非常驕傲!
「久等了,」兩刻之後,莊子竹終於給今天的畫作寫上日期,蓋上印章,然後才看到宣恆毅帶來的一疊畫,這些畫作看上去似曾相識,莊子竹看了幾眼,揭開又看下一張,一連看了八張,最後問道:「你買的都是仿作?」
宣恆毅到現在都沒坐,客氣地回答道:「真品在宮——在我家保存著,這些仿作帶出來參詳,不怕損壞。」
「只有幾道折橫,保存得算好了,」莊子竹看著這些別人臨摹他的畫,心中突然升起一個疑問:「說起來,四年前我的畫作受到章國慎王的賞識,之後才聲名鵲起,讓我和墨書錦書他們衣食無憂,我還挺感激他的。後來真品是被宣將軍你買去了嗎?」
宣恆毅一愣,有些不喜:「傳言有誤,本來是我收集你的畫作。」
「那我應該感激你才對了。」莊子竹說罷,請宣恆毅上座。
宣恆毅終於能坐了,攤開《將軍凱旋圖》的仿作,開口就贊道:「那是三王子的畫作值得,當時你才多大歲數,怎麼會想到可以給馬足上釘上鐵掌?怎麼知道釘鐵掌時馬不會受痛?」
莊子竹這倒有些驚訝了,一直沒留意馬蹄之下,還以為釘馬掌已經很普遍了:「馬蹄底下相當於我們人的指甲,在上面加裝鐵掌,是沒有痛覺的。」
「先生為我解決了一大難題啊!」宣恆毅這會兒倒叫先生了,又拱手道:「砂石行軍,重裝兵甲,馬蹄潰爛,一匹匹優良戰馬死在異國,實在心痛。如今邯國順利被滅,先生有一份功勞。」
莊子竹笑問道:「那是否應該論功行賞。」
見莊子竹笑得陽光活潑,宣恆毅又是一愣,問道:「你想賞什麼?」
莊子竹微笑著擺手:「玩笑玩笑,還沒感激宣將軍賞識之恩,讓我們都吃上肉了。宣將軍有什麼疑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宣恆毅從頭到腳掃了莊子竹好幾眼,對比起自己,莊子竹實在身材單薄,於是就說道:「在我章國,每一餐都能吃上肉。屆時把先生接到我國來,必定好好招待你。」
「那就先多謝了。」莊子竹自認為手握火`器的機要,這宣恆毅好好招待他當然是正常的,沒想到其他地方去。
宣恆毅接著又盛讚了好幾幅畫,除了馬掌 ,還有護心甲、血槽彎刀……從清早一直請教到中午,還不捨得走,最後攤開一幅最新的《猛虎出林》圖,宣恆毅虛心請教道:「見到這幅圖,我心中大驚,先生大才,連猛虎都能馴養嗎?莫非是道觀里曾遭遇過猛虎,於是幸運逃生,還順帶馴養了一支猛虎軍?還是先生遇到十數只老虎幼崽,從小馴養?」
「怎麼可能!我沒有養過老虎。」莊子中現在確信這個宣將軍是他的迷弟了,居然能如此盲目地信任他,連他腦洞打開亂畫的東西也相信了。
宣恆毅疑惑道:「沒有養過嗎?可是畫中數十隻老虎,神態各異,有的威嚴兇猛,有的天真嬌憨,栩栩如生,纖毫畢現,只有養過老虎的人,才能把數十隻都畫得靈活靈現。」
「老虎倒是見過,不然也不會畫得像,」在前世的電視、動物園裡面見過,不過這些莊子竹是要徹底隱瞞的:「可是從來沒有真正養過。宣將軍之所以好奇,是因為想就要一支無人能敵的猛虎軍隊,對嗎?」
宣恆毅補充道:「不止,還想知道要是有人能馴養猛虎軍,那我該如何迎敵。」
莊子竹笑了,這宣將軍迷信他的畫,連實際情況都不想一下了:「算有人能馴養由老虎組成猛獸軍隊,可是你得想一想,老虎他吃的是什麼?」
「吃`人,」宣恆毅沉眸想了想,又說道:「或許一個不夠吃。」
「就是呀!一隻老虎每天要喂它多少肉,才夠它吃的呢?養一軍隊的老虎,要攜帶多少生肉或獵物一起行軍呢?萬一不夠吃,老虎餓了呢?所以老虎軍隊並不實用。我所描畫出來的老虎神態相像,只是模擬貓來畫的。宣將軍對想象出來的畫作不用過於迷信,看我畫的炮車,實際上也沒有真正研究出來,只研製出了火`槍而已。」
宣恆毅恍然大悟,他真是對青竹舍人的畫作有些過於迷信了,以致於連實際問題都沒有認真考慮,現在莊子竹親自解惑,讓宣恆毅對莊子竹越發敬佩起來。
從早上一直談論到現在,已經過了午時。錦書捧著食盒上來擺飯,玲瓏八碟,這已經是圍城以來,莊子竹飯菜最多的一餐了。
然而未等莊子竹客套一下,宣恆毅就表達了不滿:「怪不得先生形容消瘦,既然成了我章國的人,不必保持道觀中清貧的習慣。」
話畢,宣恆毅讓他的隨從下去廚房通傳。過了一會兒,脂香四溢的一盤盤肉端了上來,把問天樓上的桌子都擺不下了。莊子竹掃了幾眼,發現一條菜都看不到,全都是肉、肉、肉、肉、肉……
怪不得章國的軍人全都身材高大,宣恆毅更是氣勢逼人,挺拔有力,原來都是吃肉吃出來的啊。
這章國的烹飪風格,頭一次吃還是挺新鮮的,莊子竹用了許多,吃飽飯足,莊子竹回去午睡,宣恆毅終於告辭。
宣恆毅告辭之後,問坐鎮中軍的張將軍:「今天康景帝抓到了嗎?」
張將軍稟告道:「已抵達蕭國行宮,擊敗鏡國的軍隊,擒獲康景帝。只是,行宮之內早就被搜刮一空,定是那鏡國小兒趁亂偷搶!已讓那康景帝寫降書,在冬日之前必定能吞了蕭國;陛下有意納妃之事也告知過梁將軍,相信婚書不日之內就會送來。」
宣恆毅臉色稍安,吩咐道:「甚好,讓康景帝再寫一封家書,送去給三王子。」
主和派左丞相出列,垂首嘆道:「臣認為,應當暫停戰事,與蕭國立即議和。自章國新君繼位以來,章國五年滅三國,而今章國國君尚未親征,我國半月失六城,要是親征,章國士氣高漲,定會更加勇不可擋;且其大軍已到臨水郡,離帝都不足三千里,若不議和,帝都危矣!」
主戰派右丞相亦出列,且忿忿不平:「危言聳聽!請皇上聽臣一言。章國與相鄰數國年年交戰,國內糧草空虛,民不聊生,不足支撐長年戰事,而我國糧草豐盈,靜待時日,必能卷土北上,把失去的六城奪回!此其一;其二,若此時議和,我軍勢敗,章國必定血口大張,要我國割地賠款,把更多的城池拱手相送;其三,章國五年滅三國,狼子野心,實非議和可以阻止,請皇上三思。」
左丞相反對道:「三月前,洛國亦被章國侵吞洛水十三洲,章國大軍迫近洛國國都,洛國危在旦夕。然洛國主動議和,並將以琴聲舉世聞名的洛國王子洛璃郁送去和親,章國才退兵,又把洛國王子聘為妃,簽下十年和平條約。有例在前,我國亦可效仿,用十年強兵固國,把失落的城池奪回!」
皇上沉吟兩刻,還未能做出決定。此時,小黃門神色哀痛,飛奔來報:「報!臨水郡已失,征北右將軍被活捉,這是六皇子寫回來的信。」
只聽到「哐當」一聲,御案翻倒,蕭國皇帝踉蹌著從王座上撲下,接過小黃門遞過來的信,眼底有淚光翻湧:「我的六兒啊……」
左丞相誠懇道:「六皇子被抓,臨水郡已失,事不宜遲,請皇上儘快議和,把六皇子以及兩名被抓的將軍贖回來。並送去一位王子和親,以表誠意。」
……
秋風吹入靈鶴觀竹林,與奉天殿外的遍地黃葉不同,靈鶴觀竹林四季常綠。柔和的風帶起沙沙的聲音,舒展的竹葉隨風輕搖,深深淺淺的綠,與竹林之中少年青色的衣袖相襯,少年姝色世間罕有,形成一幅美好的畫卷。
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從衣袖中伸出,在長長的畫布前如同蝴蝶一般輕舞。如此靈巧的手法,若不是親眼所見,就不能令人相信,畫布上這壯闊波瀾的山河,竟然會出自這位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之手。
這少年,便是穿到蕭國三王子身上的莊子竹了。
來人不欲打擾,等了許久,等莊子竹停了畫筆,才敢上前稟告道:「三王子,臣趙煜宇,今奉皇上之命,恭迎三王子今日回宮。」
莊子竹不疾不徐道:「哦?我因少時頂撞皇后,被禁足悔過十年,現還剩下三年,怎可今日回宮?宮中發生何事,竟然如此倉促?」
趙煜宇揮退左右,幾步上前,低語道:「不敢欺瞞三王子,章國大軍迫近,六皇子被活抓,皇上要把三王子回去和親!傳聞章國國君乃漁夫之子,凶蠻暴烈、嗜殺成性、不懂風雅,早前洛國送去和親的王子以善琴和貌美著稱,不足三月便雙手敲斷、琴毀重病。那是龍潭虎穴,三王子萬萬不可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