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芝芝在一旁自然聽到了飛雁說了什麼, 她想了下,便說:「飛雁, 你下山吧。」
飛雁抬頭看著芝芝,搖了搖頭,她表情很嚴肅, 「如果我下山了, 大主子一定會扣奴婢銀子的。」
聽到這話, 芝芝默然無語。
因為是除夕,芝芝也動手下了廚, 本來是想和和美美過個年,但是實在宮裡的情況牽扯人心, 縱使是芝芝也忍不住想。她想應該太子當不了皇帝, 但萬一呢?畢竟這一世跟上一世已經太不一樣了。
幾個用晚膳, 本來還想貼桃符,但是四個人的字都好看不到哪裡去, 加上沒什麼心情, 便不貼了,便紛紛睡去, 飛雁睡不著,便自己坐在樹上,一直往外看。
芝芝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番,她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 卻嚇得差點尖叫。她伸手捂住唇,默默把尖叫聲吞回去。芝芝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好半天才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臉。
是真人。
公主閉著眼睡在她旁邊,不知道是不是胡人的血統的原因,公主的睫毛非常長,又長又翹,甚至尾梢似乎還帶著一點幽藍,大概是因為太黑了。他鮮少在芝芝面前熟睡著,縱使芝芝先醒,他通常也會緊跟著就醒。
他的唇異常紅潤,像是碾碎的海棠花,把花汁塗了上去,越發襯得這張臉姿色濃麗。
公主長得可真漂亮,芝芝不得不承認。
難怪他後面當皇帝了,全天下的女人更是為他瘋狂,哪怕他陰晴不定,殘暴不仁。
芝芝低頭看了下對方抱著自己的手,便悄悄拿起對方的手,想挪開,哪知道她剛動就被抱得更緊,滿鼻嗅到的都是對方身上的香味,不對,還有一點點血腥味。芝芝動了動鼻子,湊近了嗅了嗅。
是有血腥味,很淡,但是她聞到了。
昨夜太子逼宮,現在公主出現在這裡,多半太子沒有成功,想必公主昨夜還殺了不少人,所以身上才有血腥味。芝芝在心裡猜測完畢,更想從對方懷裡掙脫出去,可是每當她挪出點縫隙,很快就被抱得更緊。
公主微擰了下眉頭,似乎被芝芝吵到了。芝芝巴不得自己把公主弄醒,可是這傢伙把她撈懷裡倒是會撈,就是不醒。芝芝苦不堪言,又沒膽子叫醒對方。她自暴自棄地趴在對方懷裡。
突然門被推開了。
芝芝倏地伸出腦袋,跟采苓和鈴仙對上了眼。
兩個丫鬟看見了芝芝,又看見抱著芝芝的人,啥話都沒說,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什麼啊。
芝芝又躺了回去,她們都是公主的人,不靠譜,才不會幫她。芝芝睡在公主的懷裡,過了一會,她竟又睡著了,等再醒來,是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痒痒的。
芝芝伸出手拍了下,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拍的是公主的手。
公主已經醒了,一雙茶色的眼眸盯著她。
芝芝眨了下眼,還沒說話,對方先說話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因為……因為……」
其實她覺得對方很累,所以有點於心不忍。
她半天說不出話,公主卻眼裡燃起了光。他一把把芝芝摟進懷裡,像是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芝芝覺得抱得太緊了,她忍不住掙扎了起來,「不,不要抱那麼緊。」
話一出,公主就鬆開了,他對著芝芝眨了下眼,竟有幾分少年氣,「起來用膳吧。」
欸?
芝芝覺得有些玄妙,因為公主不走了。
她也不知道對方是半夜什麼時候來的,反正芝芝起床出門就看到門口已經貼好了桃符,看字跡還真是公主的字。對方不僅貼好了桃符,用完膳還逛去了芝芝的花圃那裡,他低頭看了下牌匾,直接上筆加了幾字。
芝芝湊過去一看,發現「芝芝的花圃」已經變成「芝芝和小芳的花圃」。
她把臉鼓起包子,氣呼呼地瞪著公主,「你為什麼要加你的名字?」
公主跟她商量,「若我把花種活了,你便不怪我加名字,行嗎?」
芝芝想了下,點了下頭。
反正她也只是隨口一說,對方已經加上去,她能有什麼辦法。
芝芝這一點頭,就莫名其妙多了個花匠。公主閉口不提除夕之夜宮宴之事,一心種花,芝芝卻苦惱了,這慧溪寺是個尼姑庵,公主一個大男人在這裡呆著算什麼回事,所以她總是趕他走。
「公主不走嗎?」芝芝逼問公主。
公主蹲在地上,翻土,若不是他實在相貌俊美,那標準的姿勢還真像個花匠。
「不走。」
「太子要當皇帝了。」芝芝湊近一點,壓低聲音說。
公主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他扭過頭看著芝芝,「他……」只說一個字,居然他又把頭扭了回去。
芝芝氣死了。
她要好奇死了,逼宮這麼大事,她還不知道結果,而她面前這個經歷過逼宮,甚至以後會當皇帝的人居然還在這裡種花。
芝芝站起來,走到公主身後,狗膽包天地對著公主的尊臀踢了一腳。
踢完就跑。
芝芝也沒去看對方是什麼神情。
芝芝覺得公主住在這裡非常不方便,因為這裡雖然空房間多,但是其他房間都沒有鋪東西,也沒有燒地龍,公主不可能跟其他丫鬟擠在一起,便要同她睡一張床。
無論睡覺之前他們隔得有多遠,反正第二天芝芝就是在公主的懷裡。
「公主,你什麼時候回去啊?」芝芝趴在公主身上問。
公主閉著眼睛答:「想回去了再回去。」
她抬起頭,拿下巴抵著對方的胸膛,「想回去是什麼時候?」
「芝芝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
「我若不再回去呢?」芝芝故意這樣說。
公主睜開眼,眼神一片平靜,「那我就在這裡種一輩子的花。」
他聲音很輕,彷彿只是隨口一說,但是芝芝卻覺得他是認真的。
芝芝看著對方的眼睛,不太明白了,上一世他為了皇位忍辱負重,怎麼這一輩子卻不要了?
她爬了起來,坐在公主身上,她本來想說話,但卻發現公主噌的一下臉紅了,他白皙的臉頰染上緋色,像是塗了胭脂一般,他偏開頭,不去看芝芝。芝芝看看對方,再看看自己,發現自己坐的是哪裡后,也一下子紅了臉。她低呼了一聲,就從對方身上溜了下去,走出房門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公主正看著她。
芝芝突然覺得對方像她小時候養的小奶狗,眼睛濕漉漉又水汪汪的,最主要是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
芝芝抿緊了唇,走出了門,還順手關上了門。
雖然公主在,但是芝芝還是每日都會去跟雲照師太念經,這一日她念完經回來,剛到花圃便聽到了雲照師太的聲音。
「芝芝姑娘,貧尼想到你方才問貧尼的問題……」
雲照師太的腳步猛地一頓。
芝芝也僵硬在原地,她看了看一身玄衣錦袍,玉帶束腰,唇紅齒白的美花匠,又看了看一臉獃滯的慈眉善目的師太。
師太輕咳一聲,她看著公主聲音有些顫抖,「芝芝姑娘,這位是?」
芝芝啊了一聲,她不知道怎麼說,便把求救的視線投給了公主。公主轉過身,手上還沾了泥巴,他對師太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師太好,在下是新來的花匠,想必公主應該給師太寫信了,因為五姨娘喜愛種花,便特派在下來此。」
師太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些為難,「可這裡畢竟是……」
公主垂下眸,「師太,其實在下是從宮中出來的。」
師太立刻有些愧疚,她念了聲阿彌陀佛,「那還請施主少往前院去。」
公主回禮,「自然,謝師太。」
芝芝見公主輕描淡寫兩三句大發了一向啰嗦難纏的雲照師太,有些呆住了。公主倒是施施然又繼續弄他的花去了,順便問芝芝,「今日去爬山?」
「嗯。」芝芝有幾日沒去了。
「我陪你。」他頭也沒回。
芝芝拒絕,「飛雁陪我就可以了。」
所以飛雁這日突發腹痛,沒能起得來床。她躺在床上,中氣十足地說:「主子,你不用擔心,我應該明日……」她對上芝芝身後的公主的眼睛,瞬間改了說辭,「幾日後就會好,你還是去爬山吧。」
芝芝狐疑地看著飛雁,「你真的肚子痛?」
飛雁捂著肚子,「對啊,疼死了。」
「好吧。」芝芝轉過身,看到身後的公主,「我今日不爬山了。」
公主聞言微微頷首,只是臨走之前瞥了飛雁一眼。
芝芝想等飛雁身體好了去爬山,哪知道飛雁遲遲不好,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跟公主去爬山了。她走在前面,公主跟在她後面,芝芝邊走邊說:「今日會有那東西嗎?」
「什麼?蛇嗎?」公主聲音很淡。
「嗯。」芝芝有點害怕,「天氣那麼冷,怎麼上次還有那東西出來啊?」
「不知道。」公主回道。
芝芝走了幾步,快走到上次遇到蛇的地方,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下,乾脆躲在了公主身後,手抓著公主的衣服,「你看看那東西還在不在?」
公主看了下那塊石頭,上面除了幹了的血跡,便什麼都沒有,大概是被其他動物給吃了。
「有,還在上面。」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芝芝頓時有些腿軟,「那……我們不爬了吧。」
公主轉過身,看著芝芝,最後乾脆攔腰把芝芝抱了起來,「乖,把眼睛捂住,我抱著你走過去這一段。」
芝芝聽話地拿手捂住了眼睛,也沒發現公主唇角的笑意。走了好一會,芝芝便問:「過去了嗎?」
「還沒有。」公主慢悠悠地走。
芝芝聲音還有著害怕,「怎麼還沒過去?」
公主突然頓住了腳步,芝芝立刻緊張了起來,「怎麼了?」
公主沒說話,而是盯著不遠處的男人。
那男人也看著他們,唇角流出一分笑意。
「芝芝。」公主輕聲說,「你往慧溪寺走吧,上面蛇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