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舐犢（二）
在智信的逼問之下，長空差一點就把小欣的真實身份告知智信，可就在此時，他忽然想起了當初智信在得知霏雪罹世之時的那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因此他立刻就改變了主意，決定暫時將此事隱瞞下來，但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好借口，於是隻能隨口推搪道：“大人，不是職下不遵上命，隻是眼下肖雲峰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就算咱們把袁欣凝大卸八塊掛在旗杆上恐怕他也看不到，這是其一；其二，聖使大人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霧島的叛軍究竟實力如何，尤其叛軍之中的近萬冥師是否演練過什麽陣勢，此事更是事關重大，將直接影響到咱們接下來的軍事部署，可這些事情如今都隻能著落在那個袁欣凝的身上，如果咱們一上來就把她弄死弄殘，最終無法從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情報，那聖使大人必定會非常失望的！”
??好在長空的反應夠快，編造的理由也算是冠冕堂皇，智信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喘了一口粗氣，智信說道：“你說的這些也並非沒有道理，不過本尊敢斷言，肖雲峰並沒有走遠，最遲明後天，他一定會潛入靈都，想辦法營救那個丫頭！還有，本尊剛才說過，你想從那個丫頭的嘴裏掏出情報，那根本就不可能！”
??長空說道：“職下不敢懷疑首尊大人的判斷，隻是聖使大人的命令職下也必須要執行??????”想了想，他又說道：“大人，依職下看不如這樣，您給我一天時間，如果明天的這個時候職下仍舊一無所獲，職下便將這丫頭交給您來處理，即便日後聖使怪罪，職下也會一力承擔！”
??“嗯！”長空的態度讓智信很是滿意，他拍了拍長空的肩頭，說道：“長空啊，雖說雪兒已經不在了，但在本尊眼裏，你仍然是本尊的曾孫女婿，無論如何本尊也不會虧待了你。你放心，即便本尊的計策奏效，這頭功還是你的，本尊是你的長輩，又怎麽會跟你搶功？”
??“多謝首尊大人栽培！”長空謝了一句，心念一轉，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唉??????”
??“賢婿為何感歎？”智信果然問道。
??“回稟大人！”長空說道：“剛才大人責怪職下不忍下手，其實??????其實職下心裏多多少少還真有一點這樣的念頭！”
??“什麽？”智信的眉頭立刻就擰在了一起，沉聲說道：“長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長空說道：“首尊大人誤解職下了，職下會稍有不忍是因為那個丫頭年紀尚小，看到她，職下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你是說卿翎？”智信說道：“她不是被方追老匹夫送去啟凡星了嗎？再說了，卿翎如今應該才十歲出頭，可這個丫頭差不多有二十歲了吧，年齡也對不上啊！既然如此，她怎麽可能是卿翎？”
??長空說道：“職下當然知道她不是卿翎，職下隻是由她聯想到了卿翎而已！”
??智信說道：“你的心情本尊可以理解！不過你必須要搞清楚，這些霧島的逆賊可是咱們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敵，對他們心慈手軟那就是在自尋死路了，長空，本尊勸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放歪了心思！”
??“道理職下都明白！”長空繼續試探道：“隻是職下擔心，萬一有一天卿翎回來，卻偏偏站在了逆賊一邊，那又該如何是好？首尊大人，您也知道，卿翎是被方追長老送走的，這些年一直被方追的黨羽撫養，耳濡目染之下，很難說她會不會做出是非不分之事啊！”
??“如果卿翎真的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那本尊照樣容不得她！”智信決然道。
??眼看智信居然六親不認，長空不由急道：“大人，您可是卿翎的太祖啊！”
??“那又怎樣？”智信道：“聖主大人對本尊恩同再造，本尊自當竭力報效，隻要能協助聖主完成大業，本尊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犧牲的！”
??見智信心意已決，長空也是無話可說，唯唯諾諾應承了幾句，又再次承諾了明晚之前將小欣交與智信，這才告辭離開。
??出了帥帳，長空稍一猶豫，決定再去探探叔祖的口風，在他想來，若是摯輝能幫著自己說話，小欣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等他從界皇府出來，卻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因為摯輝給他的回答是：“長空啊，首尊大人之意不可違，我看你還是忘了霏雪和卿翎，另行娶妻生子吧！”
??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邸，在自己的臥房之中足足發了一個時辰的呆，反複思慮之後，長空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叫來了府中的管事，一口氣念出了七八個菜名，又吩咐道：“備好這些菜，跟我一起去城衛大營！”
??被死死鎖在鐵凳子上絲毫不能動彈，小欣的身體早已經完全麻木，唯一能感受到的隻有來自腹部的疼痛，為了能讓自己好過一些，小欣隻好拚命去回憶跟肖雲峰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她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絲甜蜜的微笑，而這個情景恰恰被忽然走進帳中的長空看的清清楚楚。
??指揮著跟在身後的仆役將酒菜擺在案上，待他們退了出去，長空說道：“卿翎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你能不能告訴為父，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高興？”
??“哼！”小欣哼了一聲，卻沒有回答長空的問題。
??“唉！”長空歎息道：“看來為父讓你考慮的事情已經有答案了！”
??小欣用寒冷如冰的目光看著長空，說道：“鍾離長空，你最好搞清楚，我的名字是袁欣凝，並不叫什麽‘卿翎’，還有，我的父親早就死了，請你不要一口一個‘為父’的自稱，讓我聽著惡心！”
??“你這是不願意認我這個父親啊！”長空說著話，來到小欣身邊，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身上的鎖鏈，口中又道：“可是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你的父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小欣活動著酸麻的手臂，眼中卻盡是狐疑之色，問道：“你這是幹什麽？難道你打算放我走？”
??長空沒有答話，隻是把小欣腰間的“鎖冥枷”卸了下來，用力掰斷了上麵的幾根尖刺，又把“鎖冥枷”遞給了小欣，這才說道：“把它戴上，小心一點，別讓人看出異樣！”
??小欣茫然地接過“鎖冥枷”，又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長空來到桌案前坐下，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說道：“來，請坐！有什麽事咱們邊吃邊聊！”見小欣扭頭看向賬外，他又說道：“你不要妄想了，現在外麵有幾十個九花冥師，還有智信也在營中，你是跑不掉的！”
??心知長空所說乃是實情，小欣隻好無奈地坐在了他的對麵，口中說道：“看樣子這就是我的斷頭飯了？”
??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長空答非所問道：“你離開的時候還是個嬰兒，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不過這些都是你母親生前最愛吃的東西，希望你能喜歡！”
??小欣聞言不禁皺起了秀眉，說道：“我明白了，你這是打算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哼，我可不吃這一套！”
??“你想多了！”長空說著話，夾了一塊糖醋裏脊放在小欣的餐碟裏，又道：“這道菜是你母親的平生最愛，你快嚐嚐！”
??雖然不明白長空到底想幹什麽，可小欣此時確實是餓得很了，心說：“嚐嚐就嚐嚐，反正不管你耍什麽花樣，我都不會背叛玄都，更不會背叛峰哥！再說了，既然難逃一死，那麽做個飽死鬼總比做餓死鬼強，無論如何，先吃飽了再說！”如是想著，她也再不客氣，夾起那塊糖醋裏脊便吃了起來。
??見小欣吃的香甜，長空的目光之中滿是慈愛之色，手上不停地給她夾菜，直到小欣拍拍肚皮，說道：“吃飽了！”，他這才倒了一杯酒遞給小欣，說道：“既然吃飽了，那就陪我喝兩杯，可好？”
??小欣接過酒杯，說道：“看在你讓我在臨死之前吃了頓飽飯的份上，本姑娘就跟你喝一杯！”說罷，她舉杯與長空一碰，便一飲而盡。
??又給小欣倒了一杯，長空說道：“卿??????哦，袁欣凝，你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你的會是什麽嗎？”
??“無所謂！”小欣滿不在乎地說道：“最多被你們千刀萬剮，那也沒什麽了不起！”
??長空說道：“千刀萬剮倒不至於，可是首尊大人已經發話了，說是你若再不開口，他就要把你挖眼割耳、剁手跺腳！”
??“你們隻管放馬過來！”小欣麵不改色地看著長空，說道：“無論是千刀萬剮還是碎屍萬段，都不過是一死而已，姑娘我可不怕，反正日後自會有人給我報仇！”
??長空看著小欣，眼神很是複雜，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你的倔強真是像極了你的母親，如果她在天有靈，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擔憂！”
??聽長空提及母親，小欣的眼中頓時燃起了怒火，聲音也變的尖利：“你不要提我的母親，因為你不配！”
??“你母親是我的妻子，我怎麽就不配提她了？”長空的表情依然平淡，說道：“早前我已經告訴過你，你母親的死絕非我所願，細論起來，我並沒有對不起她，在這一點上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小欣說道：“若不是你，我母親會這麽早就離我而去？”
??“那是她的選擇！”長空說道：“卿??????袁欣凝啊，你年紀小，有些事情還看不透徹，不過我希望你能明白，害死你母親的並不是哪一個人，而是她逆勢而動的理念和寧死也不肯回頭的倔強，正如現在的你一樣。試想一下，如果明天你被處死了，那麽你能說凶手是我嗎？”
??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反駁長空的說辭，小欣隻好說道：“就算你沒有對不起母親，可我呢？你對得起我嗎？”
??長空坦然道：“我對不起你是不爭事實，這一點我承認，所以我決定彌補我的過錯！”
??“彌補？你拿什麽彌補？難道你還能放了我不成？”小欣不屑地說道。
??“是的，我要救你出去，我要讓你好好的活下去！”長空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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