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相
“你怎麽尋到我的?”白日裏不願問道士的話,夜間倒是愁思驟起。
“我一直在鎮國打探魂契閣的消息。那日夜間你身上掛著葫蘆撞上了我。你的葫蘆裏……是蠱蟲。比起魂契閣,我更好奇為何阜國的練蠱師會在鎮國出沒。”任顧說的冷靜克製,可語氣裏總若有若無的帶著激動。
沐靈聽罷,看著遠處門前的雜草,喃喃自語道:“所以後來我動用靈力,是你的意外之喜是嗎?”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該怎般思量?
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亦或是天無絕人之路?還是驀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
“魂契閣已沒了,讓你師父回吧。我不會為任何王族再賣命了。”沐靈語調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也像是在說與情歡聽的。
任顧靜待片刻,他想看出沐靈的心思,投其所好,讓此事有些回旋餘地。
可他瞧著她,她的眼底隻是無盡哀傷。
想必,是真的不願的。
他沒再勉強,隻是一句善意的關心:“顧亦初呢?”
“死了……”沐靈說的很平靜,像是在說一片枯葉落地般的輕鬆平常。
任顧不知該說些什麽,為沐靈擋劍的顧亦初仿佛還在昨日……
“若日後鎮國容不了你,記得來阜國尋我!”任顧語氣裏帶了憐憫,沐靈聽來像極了施舍。
一生桀驁自由,最後卻無容身之所,當真像個笑話。
任顧不知跟他師父說了什麽,道士隻是又來過幾回,便上路離開。
沐靈趴在雕花木窗台上,外麵真是一場暴雨,撐傘的人都顯得弱小狼狽。
她伸了手出去,大顆的雨點砸在她的手上,生疼。
情歡最不愛雨天,可沐靈喜歡。可情歡不在了,沐靈也再喜歡不起來。
她關了窗,想讓自己思緒安穩一點,關於情歡回憶能夠平靜些。
木頭臉有領了人進來,還未見到正臉,光看那一身蓑衣還有那鬥笠上黑紅相見的怪異圖案,她便想起了是誰——那個做菜被她擾了的大叔。
“沐靈。”木頭臉喚了她,“這人說來找你。”
思緒回籠,沐靈看向他,倒覺得好似她曾遇過的人都在來同她告別一般。
“丫頭,我來看看你。”大叔說的話真是讓人誤會,好似他們認識許多年一般。
沐靈輕微的皺了眉,但到底也沒顯現出不悅,好歹現今對他們這類人表現出善意的,已是寥寥可數了。
沐靈房裏的地上已滴上了很多雨水,還有些泥濘的腳印。
她心中動容,一個陌路人,翻山越嶺,冒著風雨,前來一遭,隻為瞧瞧你可是安好……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怎麽知道我出了事?”但……這終究是虛妄的。
大叔脫了蓑衣,摘下鬥笠,穿著泥濘鞋子的腳再不敢往前邁開一步……
他也局促著,像那道士一般!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的……”
一直是多久?從她出生?還是從更久以前?
“為何?”沐靈擰了眉頭,怎麽誰都愛跟著她?
“因為你教過我……很多年前。”大叔像是對沐靈很尊敬,完全與那日嫌棄她不懂事的模樣不同。
沐靈聽的糊塗,想必是雨天讓她的思緒混亂了。
“你不記得了是嗎?”大叔像是知道很多事,說話也是吞吞吐吐。沐靈受不了這般折磨,讓他說的痛快些。
大叔跟那日的顧亦初一般,同她講了一個荒唐故事:
“你身上有蠱,是從你有記憶之時便在的。你在奈何邊醒來,忘了所有的事情……
萬年前,是你教了我練蠱,不止是我,你那日見的道士也是。
其實,我們關係不錯,隻是我們做了惡事……
我們想要修靈,可你姐姐不願外傳。我們同她交手後,不慎將她打成重傷。
她奄奄一息時你救了她,可自己卻喪了命。
萬年前的老家夥們,現今也剩不下幾個。我們這幾個挑事的,深感愧疚退隱江湖,不再問事。
我們暗中尋了你很久,結果我找到你時,你已為了顧亦初那個小子練成了人間。
我用蠱救了你,就像你當年救下情歡一般。可我……卻無恥的留下了這條老命。”
沐靈聽罷,竟是覺得越發糊塗。
她與情歡多年前便是姐妹?真是荒唐之說,她明明四年前才認識她。
她為顧亦初將自己練成人間?真是可笑,若真是她顧亦初怎麽從未提起。
她無法接受這所有的事情,她要怎麽相信?她根本什麽都不記得啊……
“是真的。”大叔說的誠懇,可沐靈隻覺得他是演得像罷了。
但沐靈還是想起了顧亦初曾同她說的故事,他也說過,她為了他,將自己練成了人間的話。
究竟,當年之事到底是什麽樣的?如果情歡還在……她一定會知道的。若是情歡同她說這荒唐故事,她也會堅信不疑的。
大叔站在那裏低著頭,倒真像是犯錯臣服的姿態。
沐靈怔了半晌,許久過後才驚醒:“你跟我說這些……目的呢?”
“我想,你總該要知道的。”畢竟,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啊……
“我知道了。”沐靈說了話,眼底悲傷。
“我希望你能去阜國,那裏很多人都在尋你,他們不會傷你的。”
又是阜國……
大叔走後,沐靈隻是無力癱坐在床上。
閣中的確除她之外再無人練蠱,他們皆以為是情歡偏心,隻教授她一人罷了。
可情歡也從不知練蠱之法……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出門去尋了木頭臉。
“那日所焚的契約之書裏,可我的那份?”這是她近日來唯一一次這麽迫切的想要知道些什麽。
木頭臉從木桌上抬起頭來,臉上無奈:“有你的,結契人是顧亦初。”
“契約為何?”沐靈僵站在那,不知所措。
“……顧亦初的人間,是用你練就的。你的所得,是他的關於你的記憶。”木頭臉知道,沐靈現今恨極顧亦初,可……事實總是這般讓人無奈。
當一切撕去表麵的滑稽外衣,裏麵竟是這般讓人無奈心酸。
她步步後退,不願承認……
情歡同顧亦初說的,都是真的……
沐靈取下頭上的血繩,青絲如墨。
情歡毀了她們之間的契約,算是以死斷契。
各人之間的契約像是搖搖欲墜的孤葉,總要有人先動手,去嚐後患的。
沐靈動用靈力,摧毀那血繩。
血繩斷,顧亦初記憶回籠。他們二人隔著山水,皆是口吐鮮血,額頭上青筋暴起。
“顧亦初啊……萬年前,你究竟欠了我多少?我如今可要討回了……”血跡噴湧而出,似是傷及心肺。
強行毀契原來並不致死啊……
沐靈初醒時不過這一個想法罷了,情歡啊情歡,你騙騙他們便好,為何連我都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