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范雲想低頭看著失神的季郁,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季郁抬起頭,對他回答道「沒關係,我自己去可以的。你先去吃午飯吧。」


  說完,便走出排練廳,跟著余夢泓來到走廊。


  一個叼著一根煙,正四處打量的中年男子,看到季郁向這邊走了過來,便對她招了招手,吹了聲口哨,向她喊道「丫頭。」


  余夢泓將季郁帶到后,便離開了。


  季郁看著面前的男人,生硬的開口,問道「你怎麼來萣懿了?」


  男人把還沒燃到一半的香煙在牆上熄滅,反問道「我怎麼不能來?我的寶貝女兒都上了電視,成了明星了。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還不能來沾沾光,享享清福啊?」


  季郁開口問道「說吧,這次是要多少?」


  男人攬住季郁的肩膀,說道」丫頭啊,爸爸這次真的是賠慘了,連房子都賣了還是還不上賭債。「


  季郁脫離他的手臂,盡量保持冷靜的說道」我走的時候給你留的生活費呢?還有我每個月不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在給你打錢嗎?難道那些錢不能夠償還你的賭債嗎?季平賀,你也應該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了,不要總是賭.……「


  還沒等季郁把話說完,男人一個耳光打在了季郁的臉上。


  排練室里的范雲想和駱鈞仁聽到動靜,便匆匆趕了出來。


  男人罵罵咧咧的說道「媽的,真的是長了膽子了,居然敢教訓起老子來了。你的這份工作穩定啊,電視上都報道了,你還不就是陪著男人睡睡覺,還敢瞧不起老子來?跟你他媽的那個臭婊『子真是一個德行,成天哭喪著一張臉。從小就是一個掃把星,喪門星。難怪你媽都不要你了。要不是因為你是個丫頭,你媽也不會因為覺得虧對我們老季家,而離開家。臭丫頭就是個賠錢貨。你除了賣騷還能幹什麼?」


  說著,還不忘推搡季郁幾下。


  駱鈞仁一把攥住男人對季郁推推打打的手臂,范雲想將低著頭默默忍受,默默流淚的季郁護在身後。


  駱鈞仁回頭向季郁問道「你怎麼會認識這種敗類?這個垃圾是誰?」


  男人抽回手臂,暴躁的回答道「我是她爸爸,怎麼,你有意見?」


  季郁含著眼淚否定道「你不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把我賣給了不能生育的齊斌夫婦家了嗎?你哪裡還是我的爸爸?」


  男人猝不及防的又給了季郁一記耳光,說道「臭丫頭,現在有了錢,就不認老子了?」


  駱鈞仁拍掉男人粗魯的手,警告道「要麼就好好說話,否則的話我就要叫來保安,給你帶出去了。」


  范雲想把由於哭泣而渾身顫抖的季郁抱在懷裡,不讓她再去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


  男人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駱鈞仁,突然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和我家臭丫頭有一腿的那個導演吶。怎麼著?要麼我的賭債,你替我還?我再和我家丫頭說說,讓你再和她多玩玩?」


  駱鈞仁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說道「季郁有你這樣的父親真是她的不幸。」


  男子被激怒,剛要還手,駱鈞仁反應迅猛的將男子的手反扣在身後,將他制服。然後按下手機的一個鍵,對著話筒說道「叫警衛到二樓的排練廳把人帶走。」


  說完,對身後的范雲想囑咐道「你帶她回排練廳吧,這裡交給我就好了。」


  范雲想點了點頭,剛要把季郁帶回去。


  季郁便隨意的抹了把眼淚,從雲想的懷裡走了出來。


  她對駱鈞仁說道「請你放開他。」


  駱鈞仁並不鬆手,只是對著范雲想說道「雲想,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帶她進去?」


  范雲想拉過季郁的手,小聲地喚道「小郁。」


  季郁只是平靜的重複道「導演,麻煩你先放開他。」


  駱鈞仁只好將男人放開。


  季郁回到排練廳,取來自己的帆布包,從裡面拿出錢包,直接遞給男人。


  她對季平賀說道「裡面有不到兩百塊錢的現金,還有一張銀行卡,密碼是媽媽的生日,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抱歉,現在我只有這麼多了,其他的,恐怕需要你自己再想想辦法了。等到月底,我會繼續給你打錢的。雖然你不愛聽,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夠不再去賭了,能夠好好的找一份工作,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男人打開錢包,不滿的皺眉道「真的只有這點嗎?丫頭,你知道我坐火車來的費用是多少嗎?你可別叫你老子我白跑一趟啊。」


  這時,保安已經趕來。


  對駱鈞仁詢問道「駱導,就是這個人嗎?」


  駱鈞仁對男子問道「是你自己滾,還是想讓我的人給你丟出去?」


  男人輕蔑的笑了笑,拿著手中的錢包在季郁的臉上拍了拍,說道「丫頭,多睡幾個男人,給老子多存下點錢。我還會再找你的。」


  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駱鈞仁對保安吩咐道「跟著他,讓他離開飛夢,另外,以後再見到他,誰也不準再放他進來。」


  保安應聲道「是。」


  然後便跟了過去。


  季郁一個人躲在了狹窄的衣帽間,她抱著腿坐在地上。


  范雲想拿著手電筒,走進了漆黑的衣帽間,在她身邊坐下。


  范雲想語氣中沒有指責的意味,只帶有一絲關切的口吻,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已經要把飛夢工作室的所有房間都翻出洞來了,沒想到你居然躲在這裡。你明明就怕黑,為什麼還要躲在這裡?」


  季郁回答道「因為只有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找到我了吧。」


  范雲想心疼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喚她「小郁。」


  季郁說道「明明是有夜盲症,但是在感到害怕的時候,卻還是習慣於躲在黑暗之中,彷彿只有恐懼才是我的朋友,也彷彿只有這種病痛,這種恐懼才會永遠的陪伴著我,不會把我拋棄。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范雲想握住她冰冷的手,說道「小郁,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我看了會很心疼的。」


  季郁把臉埋在臂彎里,說道「雲想哥,對不起,我之前向你隱瞞了我家裡的事。是的,我爸爸是一個酒鬼,也是一個賭徒。我媽媽受不了了,便在我出生不久后,就丟下我跑了。我爸爸給我賣給了他的朋友,一個叫做齊斌的不能生育的夫妻家。」


  范雲想認真的聽著。他想起蘇桐說過的,她後背上的那些彷彿是鞭撻過的傷痕,還有她手腕上的那些割腕后留下的疤痕。


  駱鈞仁向她試探的問道「那他們對你好嗎?」


  季郁回想起那些日子,似乎自己又變成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對於打罵,只能夠逆來順受,對於摧殘,也只能夠聽之任之的十來歲的瘦弱不堪的小女孩。


  她由於恐懼,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


  范雲想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季郁身上。


  季郁把頭埋得更深了,帶著哭腔說道「雲想哥,你走吧,再也不要來管我了。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你的。」


  范雲想伸出手,把她的頭扣在自己的胸前,溫柔的說道「傻瓜,我為什麼要走?你為什麼要在最需要我的時候,卻拚命的趕我走?我沒有怪你,並且,我覺得你能夠對拋棄你的父親,依然能夠體諒他,原諒他,尊敬他,甚至還能夠贍養他,而感到你的內心真的是一個很善良,很孝順的好女孩。所以,請你不要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把我推開,好嗎?我們不是已經約定過,無論遇到什麼,彼此一起承擔的嗎?」


  季郁搖著頭說道「不是的,你是不會明白的,我就像是一個災難一樣,走到哪裡都不能擺脫掉他,而且還會給身邊的所有人帶來麻煩。就像是我之前在家鄉的一家幼兒園工作,就因為他喝的醉醺醺的來管我要錢,他把孩子們都嚇哭了,我也因為如此而被幼兒園的院長開除了。我是永遠也忘記不了那些孩子的哭聲的,我也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況且,他是我的父親,我也沒有真的想過要擺脫他。哪怕他給我的生活帶來了烏雲,帶來了困擾和惆悵,可是他始終都是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男人。所以,我的人生也只能夠這樣了。但是你完全沒有必要和我一起承擔我的不幸。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不快樂,我只希望你能夠幸福下去。」


  季郁抬起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真的,不要再管我了,你走吧。反正我已經習慣被別人丟下了,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的,我就是一個沒人要的.……「


  范雲想用嘴巴堵住她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自輕自賤的話。


  這一溫柔,綿長的吻結束后,范雲想對著獃獃的看向自己的季郁說道」所以呢?就因為你被他們拋棄了,所以你也要將我拋棄嗎?要是我不準呢?要是我不允許你這樣做呢?「


  范雲想伸手去撫『摸季郁臉上留下的掌印,說道」你,季郁,已經是被我范雲想用吻蓋過章的女朋友了,所以我說不會讓你離開我,就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意思。懂了嗎?「


  由於這一突如其來的吻,再加上在自己感覺到無比幸福的時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季平賀,這一切的一切,讓季郁的心裡很亂。她剛剛開口說道」可是.……「


  范雲想便將她抱在懷中,說道」沒有那麼多的』可是『。小郁,我要你知道,無論你經歷過些什麼,我都愛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你。這個在我眼中是完美無瑕的你。「


  范雲想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半蹲著起身,牽著季郁的手,說道」好了,我們該出去了,排練快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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