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喜憂參半
臨近年底，天氣漸漸冷了起來，江州省這邊靠近沿海地區，冬天也少有嚴寒天氣，二十幾年間，也只下過幾場雪，饒是這樣，街上的行人也都換了冬裝，周景沒有換裝，卻也在襯衫外面，多出一件白色坎肩。
坎肩秦曉倩親手勾出的，她本想織出兩件毛衣，一件給張武陽留著，另外一件送給周景，因為擔心何玉鳳說閑話，就沒有請教這位現成的師傅，而是憑著感覺，在家裡忙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完成了第一件作品。
只可惜，由於技藝生疏，毛衣卻織錯了，到分針時，後面比前面多出八針，兩邊各收了十五針，先織後面減了七針，前面減了三四針的樣子，到了領口的位置，多織出七八行，織好之後才發現，前面窄了些，分針的位置也不太好看，很是彆扭。
無奈之下，秦曉倩把毛衣拆掉，虛心地向何玉鳳請教，在她的悉心指導下，終於織出了一件漂亮的坎肩，當她把這件白色坎肩送給周景，看著他穿上，心裡充滿了成就感，回去之後，又開始忙碌起來，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精心織出一件極為厚實的毛衣，留給張武陽禦寒。
元旦前兩天，法院開庭了，不公開地審理了張武陽的案件，其中的五項指控，經過審議，最後落實了三項，判處他有期徒刑十二年，張武陽因為得到私下承諾，很快就會減刑，對這個判決就沒有異議，當庭表示認罪，並主動放棄起訴的權力。
判決下達之後，周景帶上酒菜，去見了張武陽一面，和前兩次探視相比，這次見面就要寬鬆多了，連樓道里都沒有人監視，兩人坐在餐桌邊上，邊喝邊聊，一直喝了三個多鐘頭，最後都醉得一塌糊塗，周景竟然在看守所里睡了一夜，次日上午才離開。
幾天以後，謝長志終於調離了，副局長劉金蘭接任，當了新的招商局長，這位劉副局長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自己能夠在激烈的競爭中勝出，還多虧了有心人的舉薦，因此對周景和秦曉倩兩人，格外地器重，大事小情，都與兩人通氣之後，再做決定。
而接下的日子，周景也開始做著調離前的準備工作，他已經嘗試著，提前和秦曉倩做工作交接了，為了讓這種交接顯得順理成章，他把很多分內工作，都交給了對方，而自己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前往開發區，對鏡湖集團的基建工程，進行現場跟蹤，幫助協調解決一些實際問題。
周景和魏總之間的特殊關係，在鏡湖集團派來的領導小組裡面，幾乎是盡人皆知的，那位副總經理趙前程，本來架子極大，平常的領導都不放在眼裡，可對周景卻加倍的客氣，每次見到，都會熱情相待，沒過多久，兩人就混熟了，成為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
因為心結始終沒有完全解開，周景和秦曉倩的關係，變得不太穩定，經常是忽冷忽熱的，每當看到那張俏麗的面孔，周景的心情就會變得極為複雜，很難坦然面對。
然而，和張武陽之間的承諾，又像是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他，讓他無法生出其他想法，只能遠遠地關注著這位靚麗少婦，在她遇到困難時，及時出現，幫助解決，隨後默默離開。
這些日子，他卻和李思妍打得火熱，兩人經常約好，利用周末時間，去海洋館海豚，經過李思妍的悉心指導，周景也開始似模似樣地訓練海豚，不過進展異常緩慢，因為兩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池邊打鬧嬉戲，倒把兩隻海豚冷落到旁邊。
小美女雖然性格有些古怪，喜怒無常，對周景卻是格外地好，即便當場鬧了彆扭，沒過三五日，就會主動地打電話道歉，緩和關係，因此，周景倒漸漸佔據了上風，這讓李思妍頗為不爽，每每思及此事，都會懊惱不已，找出各種借口，刁難周景，以便讓心理變得平衡些。
周五下班后，周景開車去了鴻雁樓大酒店，進了包廂之後發現，農機廠的牛立、陽衡生、父親周學明已然到了，大家在屋子裡聊著天，又等了十幾分鐘，副市長王延年和曾勤明各自帶著秘趕來，眾人忙站了起來，客氣地寒暄起來。
「小夥子，幹得真是不錯，聽說，馬上就要調到市委辦工作了？」曾勤明握著周景的手，用力搖了搖，笑眯眯地道，兩人平時很少接觸，但因為王延年的關係，每次見面，都顯得很是親近。
周景微微一笑，輕聲道：「前幾天，秘長找過談話了，說是年後就去上班，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先跟於副記。」
曾勤明面露訝色，隨即點頭，拍了拍周景的肩膀，笑著道：「真不錯，機會難得，要好好把握！」
「一定，謝謝曾市長關心！」周景笑笑，若無其事地坐下，見眾人都把複雜的目光投來，內心卻也並不平靜，市委副記於滿庭很是低調，平時極少拋頭露面，但在青陽市威信很高，也深受市委記李偉業的賞識，據說是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是青陽市下屆市委記人選的大熱門，跟在他身邊工作，無疑是難得的機遇，卻也要承受極大的壓力。
王延年雙手抱肩，笑眯眯地道：「我記得了，以前和周景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鴻雁樓，好像也是這個包間，對？」
牛立趕忙道：「對，當時我和老陽，老周都在場，那次是高大秘開車去學校，把周主任接來的，當時我們都嚇得夠嗆，還以為捅簍子了，沒想到，倒為市裡發現了一位難得的人才！」
王延年笑笑，摸著頭髮，笑著道：「是啊，眼看就要過年了，回想起來，這小子是今年最大的發現，把他調來以後，我這邊的工作順利多了。」
「你啊，美不了幾天了！」曾勤明擺了下手，在旁邊插話道：「上次講了，要把他調到教育局，你死活不肯，這下也藏不住了，到底被人家挖了牆角！」
王延年笑著搖頭，輕聲道：「這樣的牆角挖挖也好，只要對這孩子的將來有好處，我還是捨得的，包括高源，他如果有好的去處，我都會熱情相送，絕不耽誤他的前途。」
高源聽了，卻暗自心驚，表面上雖然帶著微笑，卻用極為嫉妒的目光瞄著周景，他非常清楚，王市長這樣講，對周景而言，是器重和褒獎，對自己而言，則是一種警告和敲打，如果再犯錯誤，這個秘可就當不成了。
這並非是他多心，事實上，最近兩三個月來，高源明顯感覺失寵了，王延年有很多事情，都在刻意迴避著他，而外面都在風傳，王市長要調到省里工作，不少人到高源這裡打探消息，高源卻沒有辦法給出準確回復。
他想旁敲側擊地打聽，卻被王延年呵斥了一頓，弄得灰頭土臉的，很沒面子，就在半個小時前，他還剛寫了份檢查，放到王延年的辦公桌上，希望得到這位老領導的諒解，但王延年對那份檢討能否認可，到現在還是個迷。
而反觀周景，在招商局幹得風生水起，不但當上了手握實權的招商辦主任，更加要進入市委辦工作了，給於副記當專職秘，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於副記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三把手，可若論在青陽的影響力，絲毫不遜於市長羅雲峰，是真正的實權人物。
更何況，若是外面的傳言屬實，一旦兩年後，於副記坐上了市委記的寶座，那他秘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了，就如同現在的青陽第一秘梁寶成，能量極大，在青陽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別說等閑的領導了，即便是那些常委們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的，沒人敢給臉色看，這就是道行了。
「身邊這位年輕人，會成為第二個梁寶成嗎？」高源手裡拿著杯子，目光瞄向周景，臉上現出極為複雜的表情，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被人家遠遠地落下了，再難追趕。
牛立起身，為眾人滿上酒，幾人開始輪番向領導敬酒，酒桌上的氣氛，變得很是融洽，幾杯酒下肚，曾勤明臉上泛出紅光，側過身子，對著王延年道：「延年，這陣子，外面傳言不少，都說你老兄得到了省委領導的重視，很快就要高升了，有這回事兒？」
王延年擺擺手，笑著道：「勤明，那都是捕風捉影的謠言，根本不靠譜。」
曾勤明卻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延年，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房間里都掛出了省委副記的題詞，卻還在對我保密，真是不夠義氣！」
王延年笑著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抿上一小口，也湊了過去，一臉神秘地道：「省委組織部要下來考察了，帶隊的是幹部二處的管處長，不過，要等年後才能出結果，暫時只和你講了，千萬要保守機密，別傳得沸沸揚揚的。」
「好的，好的，放心，我這就是悶葫蘆，只進不出！」曾勤明臉上現出羨慕之色，探過身子，繼續刨根問底道：「是去省里做處長嗎？」
王延年擺擺手，壓低聲音地道：「不是，好像去林安縣當代縣長，你知道的，那邊最近出了點事兒，牽連了一批幹部，說起來，壓力挺大的。」
「是垮橋的事兒！」曾勤明拿著杯子，喝了口酒，一臉羨慕地道：「延年，這次真要恭喜你了，林安的基礎比青陽還好，還有機會升格為地級市，你這次真是要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記拉幫兄弟一把，我在青陽再折騰兩年，要是還沒有機會，就想辦法去林安，跟著你一起干！」
「那是自然，咱們兩人還說什麼，一切都在酒里呢！」王延年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兩人相視一笑，均是一飲而盡。
周景就坐在王延年身邊，兩人間說話的聲音雖小，卻也聽得真切，實際上，王延年要調走的消息，大概在兩周前，他就已經聽說了，林安縣的一座大橋，剛剛開工不到半年，就忽然垮掉，還摔下了一台校車，死了不少學生，事情鬧得很大，差點上了中央台的新聞聯播，據說氣到省長摔了杯子，派了兩撥調查組去調查，結果查出了嚴重的腐敗案，搞出了一場全省震驚的政治地震，十一個常委，直接拿下三個，還有幾個也要調離了，上面對林安的幹部嚴重不信任，要派空降兵過去，重新開展工作。
在省委常委會上，省委副記李榮提出要調整林安的領導班子，並指出要調派年富力強，有魄力的年輕幹部去林安，把工作搞起來，以便儘快消除負面影響，討論縣長人選時，他點了青陽市副市長王延年的名，得到了其他常委的認同，而省委組織部的幹部考察，此時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已經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了，當然，此事還在高度保密範圍內，恐怕青陽市裡，也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情。
這個消息對王延年而言，自然是件喜事，青陽畢竟只是縣級市，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他這個副市長要先當上常務副市長，才有可能當上同級別縣城的政府一把手。
然而，有了省委李副記的支持，居然就一步到位了，至少省去了三五年的奮鬥，而且，副處級和處級之間，是幹部的一個分水嶺，如果四十五以前能熬到處級，那還有些奔頭，否則，就再難進步了，他這個年齡當上一縣之長，在整個江州省也是極少的。
可對周景而言，卻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他在青陽市的領導班子裡面，與副市長王延年走得最近，和其他人的關係倒很一般，雖說現在也搭上了省委李副記的線，可以隨時登門拜訪，但縣官不如現管，在青陽這一畝三分地上，要想吃得開，還得在當地找到靠山。
周景把玩著酒杯，望著身旁滿面春風的王延年，喝了一口，點上一顆煙，皺眉吸了起來，淡淡的煙霧當中，他的嘴邊現出一絲苦笑，成績只屬於過去，也許，過了年以後，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只是不知道，對於自己，那位市委於副記能否認可，如果和高源一樣，得不到領導的信任，連領導的跟屁蟲都當不上，那這個秘，不做也罷，還是乖乖地去省委組織部，和小美女李思妍拼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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