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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危機中的契機!

  其實,在趕到招待所之前,周景就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對方既然敢於採取行動,把人帶來,也就意味著掌握了一些線索,完全有把握通過雙規調查,將黃葉林拉下馬,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問題在於,這些人並沒有按照正常的雙規程序,合理合法地採取行動,而是採取了一種比較極端的辦法,以秘密羈押的形式,把黃葉林帶到招待所訊問,這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周景記得非常清楚,就在事發的當天晚上,市委記李偉業召開過一次臨時常委會,如果他想對黃葉林採取雙規措施,當晚的常委會上,完全可以上會討論,通過決議,做到師出有名。 

  然而,李偉業並沒有這樣做,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分析起來,無外乎有三種可能性,其中一種可能性就是,他沒有把握在於滿庭的全力抵制之下,按照正常程序表決通過這項決議。 

  第二種可能性就是,他不想將兩人的矛盾,從私下裡暗戰的性質,迅速升級到常委會層面的公開決裂,進而嚴重動搖他一把手的權威,並讓事態繼續發酵惡化,引發省市領導的關注。 

  第三種可能性,就是不把案子坐實,從而留出談判的餘地,也就意味著,如果能和於滿庭達成某種默契,隨時可以將人放回,不再追究黃葉林的責任,這裡隱含著威脅和交易的意味。 

  而於滿庭讓周景過來搶人,就是想通過試探,來測試李偉業的真實想法,和預設的底線,從而有針對性地給出回應,雙方都是官場上的老手,精於算計,對弈起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不按照常理出牌,而且,隨時都會根據形勢的發展變化,轉變套路和玩法。 

  經過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周景終於摸出了李偉業的真實意圖,李偉業是借著這件事情,通過趙鳳喜的嘴巴,向於滿庭隔空喊話,黃葉林的政治生命是否終結,就看於滿庭如何決斷了!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是『戰』還是『和』,都要看於滿庭該如何選擇了,這種處理方式,不但可以用同樣的方式,靠製造事端,放風喊話來完成,也可以通過市局對梁寶發案件的處置情況來進行『暗示』,同樣的事件,不同的處置方式,就能準確無誤地釋向對手放出信號。 

  梁寶發雖然死了,可他老婆還在,市局是要繼續窮追猛打,還是見好就收,把人放回去,不再通過這根藤,去摸梁寶成的瓜,也就意味著兩位市委主要領導之間,是選擇鬥爭還是和解。 

  從這個層面上講,李偉業雖然派人抓了黃葉林,但運用的手法,卻極為高明,甚至是通過這種看似強硬到了極點的方式,間接地釋放出求和的柔性信號,可謂剛柔並濟,攻守兼備,充滿了藝術性。 

  這就使得雙方的關係,在緊張到極點,衝突即將全面升級的情況下,留下一線緩和的契機,當然,這還要看於滿庭如何選擇了,皮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腳下。 

  似乎是怕周景太過年輕,經驗不足,聽不懂弦外之音,趙鳳喜再三暗示了幾句,隨即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慢悠悠地道:「周秘,請不要見怪,我們紀委也是公事公辦,搞成這樣,誰都不想的,青陽就是巴掌大的地方,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誰都不想把事情做絕,對?」 

  周景皺眉吸著煙,半晌,才笑笑,不動聲色地道:「趙記,既然不能放人,那能不能安排出時間,讓我和黃鎮長見一面?」 

  「這樣啊」趙鳳喜面露難色,沉吟半晌,才一拍大腿,起身道:「好,那就破例一次,讓你們見一面,周秘,你先坐,我去把黃鎮長請來,不過時間不能太長,最多談三十分鐘!」 

  周景微微一笑,輕聲道:「好的,趙記,如果不放心,你們可以派人旁聽。」 

  趙鳳喜擺擺手,意味深長地道:「不必了,對周秘的政治覺悟,我是絕對放心的。」 

  周景含笑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把香煙熄滅,丟到煙灰缸里,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外面的景色,暗自思忖著:「滿庭記抓住了公安口,手裡攥著刀把子,而偉業記牢牢把住了紀檢委,也是可以使用非常手段,來解決政敵的強力部門,運用好了,都可以迅速扭轉局勢,甚至在一夜之間,就能起到力挽狂瀾,反敗為勝的作用,這兩個部門蘊含的能量,著實不可小覷。」 

  正思索間,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房門打開后,黃葉林走了進來,他身上依然穿著睡衣睡褲,頭髮凌亂,鬍子拉碴,而在驚嚇之後,更是面色蒼白,全無血色,形象很是狼狽。 

  看到周景,就像溺水的人,忽然發現救命稻草一樣,黃葉林快走幾步,捉住周景的胳膊,情緒激動地喊道:「老弟,周老弟,你來的真是時候,快和滿庭記講下,他們這是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我不服氣,我要控訴!」 

  「黃鎮長,你先別急,情況會調查清楚的!」周景向他使了眼色,隨即擺擺手,向門口市紀委的那名中年漢子招招手,笑著道:「同志,過來坐,我們的談話,完全可以錄音的。」 

  「不必了,周秘,你們聊,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中年漢子客氣了幾句,刻意地關緊房門,轉身離去,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而屋子裡面,只剩下周景和黃葉林兩人,周景沏上茶水,遞了過去,微笑道:「黃鎮長,昨晚休息得怎麼樣,沒挨揍?」 

  黃葉林搖了搖頭,有些沮喪地道:「昨天夜裡有點凶,來了以後,倒好像沒什麼事情了!」 

  周景點點頭,悄聲道:「紀委方面,有沒有提過,到底是因為哪些事情,才把你帶過來調查?」 

  黃葉林嘆了口氣,擺手道:「沒有,他們就是把我關在房子裡面,給了紙筆,讓我回憶這些年裡面,都做過哪些違法亂紀的事情,這是要自證有罪,我沒有寫,也不會寫的!」 

  周景嗯了一聲,緩緩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探頭向外望了一眼,見門口沒人,才回到原地,壓低聲音道:「黃鎮長,不必擔心,這次過來,沒有出具雙規手續,也許證明事情並不嚴重。」 

  黃葉林身在局中,有些渾渾噩噩,不明就裡,遲疑著道:「周秘,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周景遞過一顆煙,幫他點上,壓低聲音道:「很簡單,沒有出具手續,也就證明,還沒有決定對你採取進一步的措施,按照道理,隨時都可以放人,不必考慮影響問題,而如果出具了正式手續,那就沒希望了,不查個底掉是別想出去的,不但官帽子沒了,搞不好,還會坐牢!」 

  黃葉林這才如夢方醒,連連點頭,慶幸地道:「老弟,經你這樣提醒,我倒開竅了,事發突然,搞得我很是被動,昨天晚上,整夜都沒有合眼,就覺得要被人栽贓陷害,永不見天日了。」 

  周景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過,也別高興得太早,現在情況很微妙,下一步該怎樣處理,還要看上面如何選擇了,假如兩位領導達不成默契,情況就會很糟,你也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總之,據我判斷,事情該朝哪個方向發展,一周之內就能見到分曉!」 

  黃葉林如同醍醐灌頂,對現在的情勢,有了簡單直接的判斷,不禁嘆了口氣,黯然道:「周秘,我明白了,那兩位如果再斗下去,我就是炮灰,是首當其衝,最先被犧牲掉的角色!」 

  周景沒有吭聲,而是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拿出紙筆,遞了過去,輕聲道:「這樣,黃鎮長,你有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要求,要向滿庭記提的,儘管寫出來,我替你轉交!」 

  黃葉林點點頭,伸手拿了紙筆,卻心亂如麻,怔怔地發著呆,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半晌,才把筆紙放下,悵然道:「不必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周秘,到了這個時候,寫什麼都沒用了,只能聽天由命,請你轉告滿庭記一句話,無論結局如何,這輩子給他當秘,我從沒後悔過,以後更加不會後悔,我以前既然做過錯事,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請領導放心。」 

  周景倒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剛才還顯得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黃葉林,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認清形勢之後,變得很有骨氣,已經做好為於滿庭犧牲的準備,不禁也有些欽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黃鎮長,儘管往寬處想,也許再過幾天,就能出去了。」 

  「是嗎?那再好不過了!」黃葉林聲音微微發顫,一臉茫然,起身走到窗口,點了顆香煙,皺眉吸了起來,半晌,嘆了口氣,輕聲道:「別的倒沒什麼,就是有些不放心孩子,我要是進去了,他學業受到影響,將來不能出人頭地,我這個做父親的,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停頓了一下,又轉頭道:「本以為前程似錦,一夜間就禍起蕭牆了,早知道就不該從政,還是在學校教好了,政治這種東西,真不是知識分子能玩的,搞來搞去,卻把自己搞進去了!」 

  「不會的,要樂觀些,相信情況會好轉的。」周景笑笑,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竟有些同情對方,就起身走到窗前,安慰了他一番,抬腕看錶,見時間快到了,就打開房門,把他送回屋子。 

  趙鳳喜從隔壁出來,笑容可掬地道:「周秘,怎麼樣,聊得還好?」 

  周景點點頭,和對方握了手,用力捏了一下,微笑道:「趙記,感謝你的幫忙,非常感謝!」 

  「不必客氣,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趙鳳喜和煦地一笑,陪著周景向樓下走去,兩人下了樓,來到外面的台階上,各自停下腳步,趙鳳喜轉過身子,神秘兮兮地道:「周秘,你在領導身邊服務,知道的東西多,那兩位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忽然鬧得這樣厲害?」 

  周景笑著擺手,輕聲道:「不太清楚,領導之間的事情,咱們不太好過問的,但我相信,他們會以大局為重,審慎處理問題的,這點不必擔心。」 

  趙鳳喜哂然一笑,點頭道:「是啊,那樣最好,有什麼誤會,當面講開了就好,別搞成現在這樣,人心惶惶的,弄得大家都不好做,何苦來的呢!」 

  「那好,趙記,先這樣,我回去向滿庭記彙報了!」周景微微一笑,特別將後面那句話,加重了語氣,給了對方一個明確的答覆,這個信號,他將順利送到。 

  趙鳳喜笑著點頭,將他送到車邊,輕輕擺手,目送著小車離開,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嘆息道:「滿庭記會用人啊,這一前一後,兩個秘,都不簡單,可比梁寶成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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