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京師細雨

  此為防盜章


  紅袖連忙道:「這支更好看些, 富貴。庭竹少爺不是說了么?這髮釵上的紅寶極為難得, 整個京城也難尋第二顆。若是戴上了這髮釵,太子殿下定會目不轉睛地瞧著您。」


  沈桐映被紅袖的一番話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彎起嘴角無聲地甜笑了一陣。眼看著時候不早了, 她便理了理衣角, 攜著丫鬟去見母親沈二夫人肖氏了。


  肖氏圓臉長眸, 保養得當,打扮得一身光彩。與女兒一樣, 她身上佩戴的首飾頭面,無一不是價值連城, 只一眼就叫人移不開目光來。整個京城, 也唯有沈家人有這樣的家底。


  看到女兒施施然前來,肖氏面露欣悅之色。她扶了一下沈桐映的髮釵, 滿意道:「今日的桐兒真真是好看極了, 我看蘭丫頭還怎麼與你比?」


  她口中的蘭丫頭,自然是大房的沈蘭池。


  兩母女說罷, 便去了安國公府門口。


  今日陛下在宮中設了宴席,替二皇子接風洗塵。安國公的大房、二房難得一道出了門, 去往宮中。


  沈桐映在安國公府門口站定,目光立刻開始尋找沈蘭池的身影, 想要看看她今日是怎樣打扮。


  從小到大, 沈桐映最不服氣的人便是沈蘭池。同樣是沈家嫡女, 可旁人都說蘭池樣樣都比她好。無論是容貌、學識和儀姿, 在旁人的口裡, 沈桐映似乎都是永遠不如沈蘭池的。最令桐映不平的,則是沈家都說將來要做太子妃的人是蘭池,而非她桐映。


  憑什麼?

  沈桐映望到了沈蘭池,發現今日的蘭池穿了一身簡單的碧藕色衣裙,髻間只別了一支鎏藍簪,模樣黯淡得很,與往日金玉繞身、綺麗華美之姿截然相反,心底不由有幾分奇怪。


  沈桐映不由出口譏諷道:「蘭妹妹,你今日打扮得這麼樸素,也不怕丟了安國公府的臉面?」


  沈蘭池腳步微頓,朝桐映投來了目光。看得出來,原本蘭池是想說些什麼的,只是蘭池的目光一觸及桐映的臉蛋,神情就有些飄然了。半晌后,沈蘭池也只說出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今日的桐姐姐,真是美極,美極。」


  「蘭兒,走了。再不上馬車,便會錯過了入宮的時辰。」沈大夫人早就坐在馬車上了,此刻撩了帘子來催蘭池。她催了兩聲,沈蘭池卻像腳底沾了膠似的,一動不動,視線緊緊粘在沈桐映的臉上。


  沈大夫人知道,這是蘭池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一看到漂亮的美人兒,便走不動路。


  最後,還是沈桐映被她瞧得渾身難受,轉身逃也似的上了沈二夫人肖氏的馬車,這才讓蘭池戀戀不捨地出發了。


  坐在一搖一晃的馬車裡,沈大夫人疑道:「蘭池,你今日怎麼這副打扮?娘前幾日送你的那副首飾,不襯你的心意?」


  「娘送女兒的東西,女兒當然喜歡。」蘭池道,「只是那些首飾雖好看,卻太惹人眼了。女兒自認無需這些首飾珠寶,也不會讓人看輕了去。」


  聽到沈蘭池這番話,沈大夫人笑了起來,道:「說的在理,我們安國公府的姑娘,確實不需要這些多餘的玩意兒。」


  沈蘭池點了頭,望向窗外。


  想到方才沈桐映那副惹人矚目的打扮,她只得在心底暗嘆一聲。若是她現在衝出去,要那沈桐映穿得樸素些,只怕全家人都會當她瘋了。從前習慣了的事兒,又豈是一時能改的?也只能先從自個兒改起,再慢慢來了。


  好在,陸兆業對沈家發難是在永嘉三年的歲尾;現下還有些時日,一切尚來得及。


  馬車一路穿過朱雀門,入了皇宮。御花園中,早已設下了酒宴。如魚宮女往來穿梭,披帛飄飛如五雲仙子。御渠上飄著幾片蒼翠綠葉,一溝流水澈然見底。夫人、小姐們四處團簇,便如枝頭開的正盛的花似的,紅蠻紫俏,一團熱鬧。


  不知是誰說了聲「安國公府的來了」,那席上便有了些許的靜默,唯有柳家的姑娘談笑如常。不多時,便見到沈大夫人帶著弟妹、姑娘們入了席。有心思活絡的,立刻上前與沈大夫人和肖氏攀談起來。


  「這沈家滿門富貴,還出了個皇後娘娘。只怕這太子妃之位,也是沈家小姐的囊中之物了。」


  「如此潑天富貴,也不怕水滿則溢……」


  「噓,休得胡言。」


  人群之中,偶爾還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這些話,亦傳入了柳家千金柳如嫣的耳中。


  柳家是二皇子陸子響的外家,無論是在朝里還是朝外,都與沈家不對付。柳家、沈家這些年輕的姑娘們,也常常在宴席上惹出事端來。


  這柳如嫣在家中行三,生得瘦弱白凈,卻是個眼裡容不得刺的人。沈家飛揚跋扈,兩位千金更是目中無人,這令柳如嫣心底大為不豫。沈蘭池還好,只是懶得搭理人;而那沈桐映則是個常常欺負人的主,愈發入不得柳如嫣的眼了。恰好沈桐映也是個不服輸的人,因此柳如嫣與沈桐映小有些過節。


  「喲,沈姑娘今日別的這支髮釵可真是別緻。」柳如嫣走到了沈桐映面前,含笑道,「像是這麼大個的紅寶,去歲也只貴妃娘娘得了一顆,真是令旁人羨煞。」


  聽到向來不對付的柳如嫣艷羨自己,沈桐映的眸間有一絲得色。她故作淡然,道:「哦?是么?桐映只道是顆普通的石子兒罷了。似這樣的小玩意,桐映的家中箱底還多得很。莫非柳三小姐家中沒有,也不曾把玩過?」


  柳如嫣笑了笑,慢慢道:「自然是無緣把玩的。也不知沈大人月俸幾銀,才可攢下如此深厚家底?竟叫貴妃娘娘都比不過一個二房姑娘了。」


  說罷,柳如嫣便自顧自離去了,只留下沈桐映面色微白。


  沈桐映平常便這般穿著打扮,從不覺得戴了一支髮釵有什麼錯。如今被柳如嫣一說,方驚覺今日有些太過招搖了。


  可這柳如嫣又為何只找她的麻煩?那沈蘭池平日不也穿金戴銀么?

  就在此時,沈桐映忽而想起今日沈蘭池那身素凈打扮來,登時在心裡怒斥了一聲「好心機」。她本想拔下頭上發簪,可又有些捨不得。想到平日娘娘、公主們也從不管沈家姑娘穿戴些什麼,且她一直都是這般穿戴,也不曾見過陛下、皇后責備,便大著膽子繼續戴這越了矩的簪子。


  再說了,若是真有人找事兒,不還有皇后姑姑么?

  怕什麼。


  忽而,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原是後宮妃嬪與二位皇子來了。


  雖隔得遠,可沈桐映一眼就瞧見了陸兆業那滿身清冷的背影,當下便有了幾分拘謹羞澀。只可惜,陸兆業一直未能朝她投來目光,只是望著樹上一枝碧綠的葉子,彷彿那些葉片上藏了什麼寶物似的。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陸兆業性子淡漠,不喜旁人與他攀談,因而也無人主動上前討嫌。且誰都知道,這太子妃之位八成是沈蘭池的。以是,更多的人便將欽慕的眸光望向了二皇子陸子響。


  二殿下俊朗溫和、平易近人,又如此得寵。若是能嫁予二皇子,定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沈皇後知道,今日這宴席的主角是柳貴妃與二皇子,便沒有發話,只是自顧自笑吟吟坐下了。她抬手,朝沈蘭池的方向招了招,又對宮女道:「去請沈家大房的小姐過來。」


  蘭池正與母親說著話,聽到宮女傳話,她心底有些不願意,面上卻笑容依舊。應了聲后,她跟著宮女款步走到了沈皇後身側。


  「數日不見,姑姑愈顯年輕了。」沈蘭池向皇后見了禮,笑說。


  皇后見到她一身樸素,有些不滿意,便拔了發上一朵珠花,放入她堆鴉似的髻間,道:「今日何以穿得如此素淡?年輕的姑娘家,還是要打扮打扮才好。」說罷,皇后又轉頭去望陸兆業,「太子,你瞧一瞧,本宮說的對不對?」


  陸兆業似沒有聽見皇后的話,好一會兒后,才遲遲轉過身來。他那張淡漠的、宛如冰霜覆蓋的面容,一落入蘭池眼中,就讓她心底翻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來。


  面前的男子,似灑落水中的淡淡月華,近在咫尺卻又難以觸及;又如那高山之巔、永世難融的冰雪,無論是怎樣的熱心臟,都解不開他面上的幾度冬寒。


  也不知前世沈蘭池的死,足不足以捂化他心底的寒意?

  「見過太子殿下。」蘭池垂下眼眸,壓抑著心底的不甘與怒意。


  她並不是因愛生恨。她從未愛過陸兆業,又何從談恨?她只是不甘陸兆業利用沈家坐穩太子之位后,卻又反手令沈家墜入深淵。


  「……起吧。」陸兆業望著她發間的那朵珠花,聲音淡淡。


  面前的女子淡施脂粉,一身素凈,可卻依舊艷如一朵春睡海棠似的。眸光迴轉間,便有數不盡的風情,彷彿天生便是該讓男人魂牽夢繞的尤物。


  其實,陸兆業心底是一絲淺淡的驚詫的。沈家這個名義上的表妹,自小便愛纏著他,總是「兆業哥哥」、「兆業哥哥」的喊著,好讓旁人明白,她是未來的太子妃。而今天她上前來,不稱「兆業哥哥」,只稱「太子殿下」,多少令陸兆業……


  有些不習慣了。


  「太子,本宮說的可對?」沈皇后看著兩人,眉眼裡有一絲滿意,覺得面前這二人門當戶對,極是匹配,面上自然是開心的,道,「蘭池還是多打扮打扮得好。」


  陸兆業淺淺點了頭,便又轉開了視線。


  他自是覺得沈蘭池還是多打扮一番為好。這身碧藕色太素凈,不襯她艷光四射的容姿。


  正在此時,陸兆業聽到了一道悠悠的嗓音。


  「太子殿下,麒陽倒覺得不是這個理。」陸麒陽笑嘻嘻的面龐,忽而探了過來。他帶了幾個封了郡爵、整日遊手好閒的陸家子弟一道過來,幾人插科打諢地說起渾話來。


  「美人嘛,穿什麼都好看。譬如那阮姑娘,便是穿一襲蓑衣,都有人說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


  「說的可不是?柳三小姐那日穿一身男裝,也是風姿獨特。」


  「正是。」陸麒陽笑著接上了,「沈大小姐便是這個樣兒,穿什麼都好看。穿碧藕色,尤其好看。」


  若是這封信真是仿的陸子響筆跡,那便是有人想把流盜案的髒水潑到陸子響身上。如此做法,能得益者,在這楚國內也不過一人——太子陸兆業。至於是誰動手……


  不知為何,蘭池的呼吸陡然快了起來。


  在她胡思亂想間,陸麒陽已進了阮家廳室。他走了一圈后,復又出來,撿起地上淌血的斧子,丟入院中一口枯井,道:「河間王也在此處,只不過醉得不輕。按照河間王的酒量,怕是明早醒來,就不會記得今夜所發生之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吧。」


  蘭池回望一眼暈倒在地的阮碧秋,這才扯上腿軟不已、說不出話來的碧玉,跟著陸麒陽匆匆朝外走去。


  事已至此,想必阮家會明白該如何做方能得益。


  夜色已深,街巷裡並無旁人。兩人匆匆行至河岸邊。只見地上落了一柄不知誰遺漏的紙燈,微曳的昏黃光影照得一側水波粼粼生光。幾隻趨光飛蟲直繞著燈紗而舞,不知疲倦。


  「你怎麼來了?」沈蘭池平復了心緒,立刻焦急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若是你出了事,又該怎麼辦……」


  聞言,陸麒陽的面色忽而一沉。


  「你也知道方才的阮家極是危險?」他用手抓住蘭池的肩膀,手指險些扣進她的肌膚里去,「如果我不曾來,你怕是就要死在那歹人的斧下了!」


  蘭池失語。


  「我……」她微垂了眼帘,聽著耳旁淙淙水聲,低聲道,「我死了,一點兒都不要緊,可是你……」


  她已經死過一回了,再死一次也無妨;可是陸麒陽不能死,更不能是為她而死。


  「哪兒來的傻子?」他冷哼一聲,道,「我去阮家,是在追查流盜一事。我有功夫傍身,別說只有剛才那一個人,便是再來十個八個,也能全身而退。你可以么?沈二小姐。」


  「那流盜案不是由阮迎和河間王在查嗎?都說是江北流寇一路北上,入了京來,膽大包天犯下此案……」蘭池想到這兩天打聽到的消息,說。


  「若是真有那麼簡單,那便好了。」陸麒陽淺淺一嘆,道,「那行兇者在之前可還與你說了什麼話?」


  「他說……」沈蘭池眸光微轉,道,「說阮迎擋了貴人的路。」


  「你可知他口中的『貴人』是誰?」陸麒陽問。


  「是流寇之首?」蘭池試探問。


  「不,是你二伯,督課僕射沈辛殊。」陸麒陽道。


  蘭池眸光一動,低聲喃喃道:「我早該猜到的。」


  「二殿下返京之日,馬車忽犯癲病墜下崖去,此事亦是沈辛殊所謀划。若那日,你我二人皆未去迎二殿下,那恐怕二殿下便已凶多吉少。沈辛殊這是一計不成,再成一計。」陸麒陽道。


  蘭池聽著,心底恍然大悟。


  前世的二殿下在返京路上摔下懸崖,去了半條命,許久不能理事,沈辛殊自然有空徐徐圖之。而如今她重生了,不知不覺間打亂了沈辛殊的圖謀,自然令這樁流盜案提前發生。


  「你……」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惱道,「原來二殿下返京那日,你就知道了我二伯的圖謀?我知道二伯不是個好人,可你竟然也傻傻地跟著二殿下坐上了那架馬車,那不是找死嗎?」


  「我和二殿下都是武人,當然經得起折騰。」陸麒陽橫疊雙臂,居高臨下道,「你難道沒聽過一個說法,叫做『打草必驚蛇』嗎?」


  就在此時,原本寂靜的街巷裡忽然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又有幾束昏黃燈光四處亂掃。那腳步由遠及近,伴著嘈雜的大呼小叫之聲。


  「快搜!犯人應還未走遠!」


  「竟敢在阮府犯事,真是膽大包天!」


  眼看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陸麒陽扯下身上沾了血跡的外袍,對蘭池道:「把手給我。」


  「你做什麼?」她小聲緊張道,「我們快些跑吧……」


  「把手給我。」他又道,聲音決然。


  蘭池無法,只得把手遞了過去。陸麒陽用外袍一角擦去了她手上血跡,再用衣服從地上包了塊石子,裹成一團,朝河裡丟去。那血衣「咚」的一聲落入河水中,倏忽便沉了底。


  蘭池這才注意到,方才用簪殺人時,他擋在自己身前,竟叫她的衣服上一點血跡也沒沾著。


  「一會兒,有人來了,你便這樣說。」他俯在沈蘭池耳旁,低低地說了些什麼。


  蘭池聽著他的叮囑,微蹙了眉,言語間微微猶豫:「這……可是……有些太……」


  正當她躊躇之時,卻覺得耳垂上微微一疼,竟然是小世子趁著在她耳旁說話時,輕咬了她一口。溫溫熱熱的,讓她心底躁動起來。


  「……你!」蘭池瞥他一眼,低聲說,「從前怎麼不見你膽子這麼大?」


  言談間,那伙京畿衛兵已提著燈趕了過來。為首的士長見到面前二人,心裡已有了幾分思量——這位小姐一身錦衣,身後還跟著丫鬟,想來是個大家女兒;而那裸著上身、衣衫不整,又嬉皮笑臉的男子,則是鼎鼎有名的鎮南王府世子爺。


  只要是夜裡當值的,總能逮著這位世子爺醉了酒晚歸,或是賭輸了被趕出賭坊的盛景。


  「世子爺,您這是……」士長壓低了燈籠,小聲道,「附近出了事兒,您這個時辰在這兒晃悠,小的也不好做吶。更何況,您旁邊這位……」


  「不用說了!我都招了!」 陸麒陽爽快道,「是我糾纏著沈二小姐沒錯!是哪個忠心丫鬟報的官?該賞!」


  他這一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倒讓士長琢磨出了面前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再看那位「沈二小姐」,雲鬢微亂、面帶厭棄之色,正一個勁兒地朝後躲呢,士長愈發篤定了心底的猜測。


  想必是鎮南王世子在此糾纏女子。


  不愧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


  「我可沒叫丫鬟去報官。」蘭池惱道,「你輸光了錢就罷了,身上竟連件衣服都不剩!你要是沒錢,找下人回去取便是,何必糾纏著我?半兩銀子都不會給你!」


  「我這不是把小廝也押做了賭注么?」陸麒陽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讓士長都有些同情起這位沈二小姐來了,「我輸掉衣服,那也是常有的事兒,不信你問這老張頭。」說罷,他就來拍士長的肩。


  「爺,您認錯了!」那士長連忙道,「張大哥今晚不當值,我是胡大鐵。」頓了頓,胡大鐵又小心翼翼道,「這附近出了樁命案,小的奉命辦事,還請您二位跟著一起走一趟。」


  眼看胡大鐵的人便要圍上來,夜色里忽而傳來一道沉穩嗓音。


  「奉誰的命?」


  幾人扭頭一看,不知何時,石橋那頭竟停了一抬烏金輿頂的皂幃大轎。轎簾半撩,露出穩坐其中的一道人影來。那男子玉冠霜衣,面容英挺,通身天家貴氣,原是二皇子陸子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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