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夢中之人
一直回到中軍帳中,謝禕都還有些神思恍惚。
一來是紅賬那邊的事真的是震撼到她了,她不知道軍中還會有這樣的地方。雖說一路上秋容也和她解釋過,一般會被送入紅賬的女子,大多是罪臣的家眷。
可她還是覺得這樣很殘忍,即便是家人犯了事,又關那些女子什麼事?
凡事也該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該牽連人家的家人。何況,殺人不過頭點地,讓那些女子長久的在紅賬中受這般折辱,怎麼想都讓她難以接受。
二來,也是那個女子的話讓她很想不明白。
莫非過去,她真的是個惡毒的女子嗎?她和那個女子又到底有些什麼仇怨?
不將心中的疑惑弄清楚,她實在是不能心安。
到底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又做了些什麼事?
而且不弄清楚這些事,她總隱隱的覺得,她一定會錯過很重要的信息。
見謝禕一直神色恍惚的模樣,蕭崇便問起是怎麼回事。
「我見到了一個女子,她說她叫宇文芮。」謝禕猛然抬眸看著蕭崇,「她似乎對你我十分怨恨,我們和她,是否有什麼仇怨?」問著的時候,她還在暗暗咀嚼著「宇文芮」這個名字,越發覺得熟悉。
可是她很用力的去想,卻始終無法想到任何的畫面。
她們肯定是認識的,可到底是如何認識的?又發生了些什麼?她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頭,「我怎麼會這樣沒用,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蕭崇正震驚於謝禕見到宇文芮的事,那一瞬間他的心裡竟然湧上了恐慌。
他越發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很害怕她會想起過去的事,那麼他們如今所有的和睦便都會土崩瓦解。她再也不會關心他,甚至還會希望他早些死去吧!
即便魂燈讓她遺忘了過去,他還是很怕她見到過去熟識的人。
一個人的過去和舊識是牽繫在一起的,一旦見到熟悉的人或者地方,難免會刺激一個人想起些什麼。
即便不能一下子想起來,也可能有潛移默化的作用,不得不讓人擔憂。
回過神來便見她用手在敲頭,連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這是在做什麼?凡事不急在一時,慢慢想就是了。」
「我能不能再見見她,我想要問清楚一些事。」謝禕看著蕭崇。
「我也出宮有些時辰了,宮裡還有些事要處置,今日便先回宮吧!至於和她的恩恩怨怨,我路上再告訴你。你若是之後真想見她,便讓秋容安排。」
聽蕭崇說還有事要趕著回宮,謝禕也不執著於今日還要再見到宇文芮。
蕭崇帶著謝禕離開了西山大營,路上蕭崇和謝禕說起,宇文芮是以前懷戎的貴族之女,父親是一個國公,當初在他破懷戎的時候刺殺他,他當時還受了傷。
故而宇文芮全家男子都被處斬了,而宇文芮作為罪臣的家眷被送入了紅賬內犒勞軍中將士。
「是這樣啊?」謝禕沉吟著。一時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既然是懷戎的舊臣,那麼忠誠於懷戎並沒有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拚死保家衛國,這樣的人也是值得欽佩的。
可站在蕭崇這一邊,既然宇文芮的父親傷害了蕭崇這位君王,全家被處置似乎也沒有錯。
此時她不能說蕭崇殘忍,卻也不能說宇文芮的父親錯了。
「我幾乎殺了她滿門,她如此恨我,也尋常。」蕭崇說道。
「既是這樣的緣故,的確,她恨你也不奇怪。」謝禕嘆息。對於殺害全家的仇人,哪裡有不恨的?國讎家恨,這樣深切的仇恨的確是很難泯滅的。
何況宇文芮不僅家人被殺,就是自己也被那麼多人凌辱,過著那樣凄慘的日子。
若非心裡還有一抹仇恨支撐,只怕是再難堅持活下來吧!
「可我遠在霜城,應該和她並不認識啊!她如何也這般恨我?」謝禕皺眉。
以蕭崇所言,宇文芮恨他入骨是正常的,可宇文芮又為何恨她?
既然蕭崇和秋容都說她是初次到王城來,那麼她又是何時何地認識的宇文芮?
「我之所以嚴懲了宇文家的人,便是因為她父親刺殺我的時候,你的一位堂兄也因此而死。大抵她是恨我為了你,不肯放過她全家老幼。」
「真的只是這樣?」謝禕握了握拳頭。雖然她覺得這其間未必就是如此,可一時之間,她卻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之處。
「你莫非還擔心我會欺騙你不成?」
「我自然不是懷疑你。」謝禕連忙搖頭,「我只是難得見到一個人似乎認識我,想知道更多過去的事罷了。如此說來,我倒是見她也沒什麼用。」
「她如此恨你,你還是不要見她的好,免得她不小心傷到你。」
回到宮中,蕭崇自有事去處理,秋容陪著謝禕回到了晴霜殿。
謝禕一直有些沉默,她想著近來和今日的事。
蕭崇和秋容真的沒有騙她嗎?她真的和宇文芮並非舊相識?若真是如此,為何她會覺得這個人和名字都很熟悉?
彷彿有什麼呼之欲出,卻又什麼都想不到。
蕭崇和秋容已經是她至親的人了,他們真的會 欺騙她嗎?還是真的就是她感覺錯了?
夜裡躺在床上的時候,謝禕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總是想起宇文芮看著她的神情,那眼中深深的怨毒。
還有宇文芮凄慘的模樣,那軍中紅賬之內,這樣受盡凌辱的女子除了宇文芮,應該還有很多。
固然其中有些是自己犯了罪,可更多的,應該都是被無辜牽連的人吧?明明都是韶華正好的年歲,卻要身處那樣的人間地獄。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她卻夢到自己在練劍,而身邊還有一個男子在一招一式的教導著她,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個人的相貌,可那人的臉上好像籠罩著迷霧,任她怎樣用心也看不清楚。
不過那種感覺很熟悉,很親切,她感覺應該是個十分親近的人。
他即便是淡淡的喊著她「阿禕」,那聲音也彷彿滿是溫情,讓人沉淪。
午夜夢回,謝禕一直想著自己做的那個夢,還有那個夢中的男子。那個人到底是誰?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應該是過去很親近的人吧!
這還是她忘卻了一切后第一次做夢,總有些怪異之感。
會做這樣的夢,大抵是今日她舞劍的緣故。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她多接觸一些過去熟悉的事物,便能儘快想起以前的事?
看來她還真要細細問一問秋容她過去都喜歡做些什麼,一一都做一做,或許便都能想起來了。
想到此處,她倒是有些欣慰。有那麼一點可能,總是好的。
這樣什麼都不記得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床頭的那盞燈也熄滅了,屋裡黑沉沉的,好在屋內的炭盆一直燃燒著,還算是溫暖。
她摸著自己漸漸凸起的小腹,「孩子,你說我以前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啊?我和你爹過去是不是很恩愛?」她低聲呢喃著。
次日一早,謝禕便問起秋容她以前都喜歡做些什麼事。秋容也只得說些練武、針黹之類的。
「大多還是尋常女子所做的那些。」秋容笑著說道,「娘娘如何很問起這些來?」
「我閑著也是無聊,想著以前喜歡做什麼,如今便也練一練。」
「那娘娘可是想要什麼東西?」
「不如找些布料針線來吧!趁著我如今身子不算沉,好給孩子做些小衣裳小鞋子,等孩子出生后便能用上。」謝禕笑了笑。
「這些哪裡還用娘娘親自動手?只要吩咐一聲,織造房那邊便做了最好的來。」秋容給謝禕倒了杯溫水,「娘娘若是這般勞累,皇上是要心疼的。」
謝禕有些無奈,「我若整日里這樣閑著,真是手腳都要生鏽了。皇上即便怕我勞累,也該不會什麼都不讓我做吧?」
她知曉蕭崇寵著她,不過她可受不了整日里什麼都不做的日子。
要真是做點針線活都嫌累人,只怕早晚是要閑成廢人的。
「何況,織造房自然會做最好的來,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想要盡一盡自己的心。」
秋容便只得為謝禕去取針線和布料,特地尋找了一些最柔軟的布料來。
謝禕仔細摸了摸,這些布料的確是十分柔軟,給皮膚幼嫩的嬰兒做衣裳應該是很合適的。
謝禕剪裁好后便開始縫製衣裳。大抵她以前還算是擅長針黹,故而裁剪衣裳這樣的事也難不住她。
「娘娘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秋容說道。
「我如今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怕是手藝也生疏了許多呢!」謝禕感慨著。「對了,宇文芮的事,你說我能為她求情嗎?」
秋容正在穿針的手頓住,她還指望謝禕一覺起來把見過宇文芮的事給忘了呢!
只要謝禕一提起宇文芮,她便心驚膽戰的。讓謝禕到大營去碰到宇文芮,實在是最失策的事了。「她如今受苦,也是她的父輩犯錯,娘娘何必要為她求情?娘娘也不想想,她的父親可是傷了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