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寧可負盡天下人
歐陽錦走後，顧熙媛恨恨地瞪了沐雲杉和李婉兒兩人一眼便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暢春園。今日之事她算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但沒有要了李婉兒的命，反而讓歐陽錦對她的猜疑更重。
“李婉兒那個賤人還真是命大，這深夜的碧波池水居然淹不死她，真是便宜她了！”
離開暢春園後，她健步如飛，禦攆也顧不得坐便怒氣衝衝地朝著熙文宮走去，往日清純的娃娃臉此刻陰沉的如同女鬼，在黑夜的包圍中更是嚇人。說起話來也是陰沉至極，那種她讓人死，別人就得死的樣子宛若魔鬼一般，讓人聞言膽顫。
檀香身子顫了顫，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她的黴頭，隻能應和道：“娘娘，今夜的侍衛會突然改變巡邏路線這個誰也沒有想到，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的，畢竟她遭了這一通罪，應該能夠了解到我們的厲害之處了。”
“蠢貨！”
顧熙媛丹鳳眼冷冷掃視醇香一眼，恨恨道：“你知道什麽，今日一事皇上怕是已經知道了端倪，這幾次的事情他已經對本宮失望了，本以為這次定能除掉沐雲杉那個賤人，豈料李婉兒那蠢女人竟然完全不懷疑沐雲杉！這實在是出乎了本宮的意料之外，也讓沐雲杉就這樣順利地躲過了一劫。”
檀香被她的怒氣嚇得縮了縮脖子，退後一步不在敢吱聲，卻聽顧熙媛陰森地聲音響起：“真是可惜了，她怎麽也就那麽命大呢？”
聞言，檀香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答道：“娘娘，奴婢聽說，侍衛們聽到李寶林的呼喚聲音的時候沒有人敢跳下去救她，最後是當時負責值班的侍衛首領萬良跳下去救了李寶林，若是他再晚一點兒的話，李寶林就死定了。”
“萬良……？”
顧熙媛紅唇勾起毫無溫度的笑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冷哼一聲，她冷笑道：“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她腳步一頓，眸中劃過喜色，一改之前的狠厲與氣憤，突然心情大好起來：“侍衛首領和宮妃……哈哈……李婉兒，既然你不知死活地要跟本宮作對，那麽就別怪本宮心狠了！”
說著，她對檀香招招手，在檀香耳邊低語幾句，而後心情大好地上了跟在身後的禦攆。
沐雲杉看著李婉兒吃了藥睡下已是天色大亮，雖然一夜未睡，精神疲憊到了一定程度，可因為要給顧熙媛請安，所以沐雲杉來不及休息，也顧不上趕回思惠軒便帶著沐言去了熙文宮給顧熙媛請安。
顧熙媛的表現很反常，對所有人都是和顏悅色的模樣，就連看見沐雲杉進來都是一臉關切的表情，笑眯眯地詢問著李婉兒的身體狀況，又囑咐了沐雲杉回去好好休息便解散了眾人。
頭暈腦脹的沐雲杉趕著回去休息，也沒仔細聽她說了些什麽，自然也沒有在意她反常是為何，此時她隻想好好睡一覺，把缺失的精力都補充回來。隻是她出了熙文宮後才發現有什麽事情不對勁兒，可具體是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久思無果，沐雲杉也懶得理會，徑直回到思惠軒。
回到思惠軒後，沐雲杉也顧不上吃早膳，疲憊到了極點的沐雲杉躺在床上抱著暖暖的被褥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沐雲杉這一睡便是一上午，中午頭暈腦脹地醒來，她因為心裏惦記著李婉兒的身體，穿戴整齊後便想著去暢春園，卻見幾個丫頭的表情都不太好。
“一個個哭喪著臉，發生什麽事了？”沐雲杉有些疑惑的看了三人一眼，從衣櫃中拿出一件粉色長衫套在素白的長裙上，半晌後見三人沒有說話，瞧著三個丫頭一個比一個陰沉的臉色，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三個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沐家姐妹齊齊將藍衣推了出來回話。藍衣平凡的小臉兒上滿是無奈之色，在沐雲杉的注視下卻不得不咿咿呀呀地比劃著手勢解釋。
“什麽？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瞪大了水眸，沐雲杉手掌驀地握緊，氣息也不自覺變的急促起來。心下著急，她也沒心思用早膳，快步走出思惠軒便朝著暢春園趕去。
今日天色已經放晴，快要三月的天氣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陽光明媚，溫暖的光芒照射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昨晚還是狂風呼嘯，短短半天光景風兒卻變的和煦起來，溫柔的春風拂過麵頰就像母親的手溫柔地拂過臉龐，暖暖的，很舒服。隻是沐雲杉哪有心思理會這些有的沒的，腳下步伐加快，看上去極其匆忙。
遠遠看去，白底粉衫的人兒裙擺飛揚，張揚的裙擺與紛飛的墨發相互糾纏著交織出了一曲動人舞曲。
身形掩映在已落盡梅林中，歐陽玥粉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妖嬈桃花眸子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溫柔笑意，那發自真心的笑容看的劉韜眼神呆滯，像是見了鬼一樣地看著自家主子。
“爺，你……”
從小跟隨在歐陽玥身邊，見慣了他麵具一般的完美笑容，劉韜從來沒有見自家主子對誰露出過這樣發自真心的笑意，不禁喜憂參半。
喜的是，主子似乎終於開竅了，逍遙王府王妃位子一直空缺，後院之中也盡是一些歌姬舞姬，卻沒有一位正經主子，看主子的申請好似終於動了心。
憂的是，這心動的對象不對，那可是皇上的女人……
一直到了沐雲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歐陽玥才收回視線。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敲敲呆愣愣的劉韜的頭，絕色妖嬈的男子笑道：“走吧，給太後請安去。”
沐雲杉絲毫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風景，一路風馳電掣著到了暢春園，她不等宮人通報便急急地闖了進去。
“妹妹……”
屋內，李婉兒斜倚在床頭，麵上依舊是懨懨的神色，戴兒站在她一旁正說著什麽，憂心忡忡的模樣，見沐雲杉闖了進來，戴兒停止了說話，李婉兒則是眸子亮了亮，笑道：“姐姐，你一晚上沒睡，怎麽不再休息一會兒？”
沐雲杉快步走到床邊，藍衣適時地搬來圓凳，她提裙坐下，看著李婉兒臉上略顯心急，憂心忡忡的說道：“我聽說……”
隻是沐雲杉才說出三個字，頓了頓，她擔憂地看著李婉兒蒼白的麵頰，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李婉兒淡淡一笑，替她說出了不好開口的話：“姐姐也聽說了宮中的謠言吧。”
沐雲杉一怔，片刻後便了然，宮中很少有秘密，謠言這種東西更是長了翅膀，隻要稍加潤色便傳的飛快，而且會遠傳越離譜。以前的什麽事情也是如此，越不是什麽好事傳播的越是猛烈。
“這件事有些棘手！”
抿唇思考片刻，她卻隻能歎息一聲，麵有愧色：“對不起妹妹，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一早清理了思惠軒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也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了。”
從早上開始，宮中就流傳著一個謠言，說昨晚李婉兒落水後被侍衛首領萬良救起。之後，萬良對她施行了簡單的溺水救治，又親又摸，李婉兒清白早已不在……
在看到藍衣比劃出這些內容的時候，沐雲杉瞬間就想到了昨晚沐言給李婉兒按壓腹部積水卻什麽都沒有擠出來的事情，不禁有些慌亂。
現在想想竟然還能說的過去，不管這件事真否如此，想要處理已經不是一般的棘手。
她此次來就是想要確認這些事情的，若是當時萬良真的對李婉兒做了那些事情，即便是出於救命考慮，卻也足夠將李婉兒害死了！
“這些砸碎是清除不幹淨的，又怎麽能怪姐姐？何況，即便將各宮的眼線都清除出去，依照熙妃的權勢地位，想要收買一兩個的還不是手到擒來？說起來也是我不小心，若是我當時能想到姐姐不會派遣這麽個跟我不熟的宮女來傳話，也就不會出事了。”
沐語看著兩人爭搶著將過錯攬在身上，有些沉不住氣道：“小姐，寶林，現在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我們該想想接下來怎麽辦才是。若是這些謠言傳到皇上耳中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啊！”
沐雲杉呼吸一滯，苦笑道：“某些人既然傳出了這消息，定然會想方設法傳進皇上耳中的，恐怕現在皇上已經震怒了。”
李婉兒卻不甚在意道：“其實我無所謂了，反正這份恩寵我也不在意。”
沐雲杉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道：“我的傻妹妹，我知道你不在意，可你要知道，你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位分，就不可能逃脫得了爭奪的命運。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要為你的父親著想，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官位，擺脫了商人的身份，若是你此時失勢，他的日子也定然不好過。”
李婉兒扁扁嘴，委屈道：“可是姐姐，是你說不希望我變成那副工於心計的模樣……”
呼吸一滯，沐雲杉心間突然湧上了一股邪火。謔地站起身來，她的聲音中少有地夾帶了火氣：“我後悔了，我後悔當日說了那些傻話！你知道嗎，昨晚當我看到你躺在冰冷的地上，當我看著你蒼白沒有生氣的臉，當我呼喚你你卻不給我任何回應，你知道我有多麽害怕嗎？”
那一刻，她是真的恐懼了。沐府已經隨著冬日那一場大火化為灰燼，她的親人都已經離開了她，這個世界上除了沐言沐語，也就隻有眼前的女子真心真意對她好。
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沐雲杉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不管是什麽人，沐雲杉都不想。
她多麽害怕，害怕眼前的女子也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害怕眼前的這個女子再也不回睜開眼睛，再也不會爬起來喊自己姐姐。
那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惡毒也好，工於心計也罷，隻要眼前的女子還活著，隻要她們還是姐妹，那麽一切就無所謂了。不管怎麽樣，活著永遠是最好的，如果這個世界可以交換生命，沐雲杉真的願意大火中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她所有的親人。
她寧可負盡天下，也不要讓所謂的道德禮儀束縛了最好的姐妹，也不要讓別人奪走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