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設計插手瑁州事
春光大好,沐雲杉慵懶地斜倚小窗看著院子裏丫鬟們忙忙碌碌地進進出出,唇角掛著閑適的笑意。沐雲杉很喜歡這樣的感覺,處於這種環境,已經很少有這樣悠閑的時刻了,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世間的紛紛擾擾都與自己無關。
可是,這一切儼然是不可能,她的大仇一定得報,每每想起沐家之事,她那萬般怒火就無法抑製。
再次淡淡歎息一聲,沐雲杉索性閉上眼睛。
嬌豔的花兒盛開了一批又一批,每當微風吹拂而來都能帶起陣陣花香。
人間四月芳菲盡,人們已經徹底換下了厚重的冬衣,雖然還不到炎炎夏日,宮中的女子們卻一個個換上了輕薄紗衣,那薄薄的料子中女子身姿若隱若現,看著穿梭在宮道上的曼妙身姿們,就連太監們都眼直。
身著一襲水綠的紗衣,沐雲杉慵懶打盹兒,卻突然被一陣喧鬧之聲驚醒了。
“怎麽回事?”
隨口問著身後伺候的藍衣,不等對方回答她水眸在院中輕輕一掃便已經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李公公又帶著太監們送花來了。
一眼看到上次那個駝背太監,沐雲杉水眸閃了閃,突然想起入宮這麽久,她身邊似乎一直每個得力的太監。
沐言沐語和藍衣雖然激靈,卻始終是女流,而太監雖然是無根之人,卻始終是男人,是男人就比女子力氣大。
想起上次耶律紗涵來思惠軒的事,沐雲杉還心有餘悸。上一次脖子被對方掐在手中,她之所以不敢呼救,誠然有害怕事情鬧大的嫌疑,可最重要的還是這思惠軒中沒有個可以與之對抗的人,為數不多的幾個粗使太監也身形瘦削,弱不禁風的模樣。
思及此,她眸光一動,下了小榻走出屋外。
“奴才見過安芳媛!”
李公公是個眼觀六路的人,自打上一次被沐雲杉抓到他在背後嚼舌根子,他便越發謹慎起來,尤其是來了這思惠軒,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因而沐雲杉一出來他便敏銳地發覺了。
“李公公啊,你來的正好。”
淡笑著瞥一眼心驚膽戰的老太監,沐雲杉幽幽道:“別緊張,我隻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她說不要緊張,那李公公反而愈發緊張了,見狀,沐雲杉也沒有再堅持下去,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這裏正缺兩個粗使宮人,前些日子林公公送來的那些人我都不滿意,這兩日我瞧著你這裏有個不錯,不知你可否割愛啊?”
李公公一愣,沒想到她竟然看上了這些個沒有門路,隻能當苦力太監的搬花太監,心裏暗歎被看重的人好命,他麵上卻是賠笑道:“那感情好,隻是不知芳媛看中了哪個?”
聞言,他身後幾個正在擺置花盆的太監明顯一愣,而後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期待地看向沐雲杉。
能跟在如今宮中正炙手可熱的安芳媛身邊,那是他們這些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思惠軒雖然地處偏僻,可是隻要皇上心係這裏,這裏便比那熙文宮還要受人矚目。
能在思惠軒中當差,哪怕是當一個端茶倒水的促使太監,那也比整日跟花草打交道要好得多!
沐雲杉斜睨那些太監一眼,水眸淡淡掃過那一雙雙期待的眸子定格最終定格在那駝背太監的身上,卻見他低垂著頭,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不期待,也沒有反應。
意外地挑挑眉,她突然對著這個人產生了一點兒興趣。
“就這個吧!”
素手指著那駝背太監,她脫口而出,而隨著她的華話音落下,不管是李公公還是那些期待的太監,甚至是駝背太監本人都大吃了一驚。
“可是娘娘,這個人的形象實在是……”
李公公欲言又止,雖然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沐雲杉卻也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無妨,我看中的是他老實不花哨。”
雖然這個人脊背微馱,形象不怎麽好看,可是沐雲杉卻並不在意。她隻是需要一個衷心又有力氣的人,後妃的住所中不能留侍衛保護,她也就隻能從太監身上下手了。
見她堅持,李公公也不好再反對,留下那個叫小莫子的駝背太監後便帶著一臉失望的太監們離開了思惠軒。
待到李公公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思惠軒後,沐雲杉才將視線定格在小莫子身上。他始終微垂著頭,沐雲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似乎並不緊張。
若是尋常太監,即便地位之高如李公公,在她的目光注視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可是這個小莫子卻身形不動如山。
滿意地點點頭,沐雲杉問道:“小莫子,我看你體格健碩,入宮前是幹什麽的?怎麽會想起入宮當太監的?”
一直沒有反應的小莫子這才有了動作,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在沐雲杉驚訝的目光中,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在身前比劃了一連串晦澀難懂的手勢。
水眸眨巴兩下,沐雲杉才有些遲疑地問道:“你……不能說話?”
小莫子坦誠地看著她,點點頭。
他臉頰蠟黃,看起來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可一雙眼睛卻漆黑有神,單眼皮的眼睛偶爾劃過冷漠的光,那光芒快的讓人幾乎以為是產生了錯覺。
他就像由不同的矛盾組合而成的個體,給人別扭的感覺。
被他坦誠的黑眸盯著,沐雲杉心中微動,麵上卻裝作沒有看出來奇怪之處,繼續問道:“你說你從前是務農的,那為何不好好種地,卻自殘身體來到宮中當差呢?”
他剛剛比劃的那一串手勢便是告訴她他是農民。
他顯然沒有想到沐雲杉竟然會手語,目光奇異地在沐雲杉身上打量片刻,而後比劃著手語回答了沐雲杉的問題。
原來,他是從瑁州來的。瑁州連續一個多月以來大雨不斷,已經將農田房屋淹的差不多了,他一家人無奈之下隻得背井離鄉來了京都。因為長途奔波,他的母親生了重病,沒錢醫治,他沒有辦法,隻得進宮來當差以賺取銀子救治母親的病。
至於他一個農民為何會手語,他的回答是,他家隔壁住著以為夫子,其人學識淵博,對各方麵都有所涉獵,這手語便是其中一項,他閑來無事之下便和夫子學起了手語。
沐雲杉不置可否,隻淡淡點了點頭便讓人給他安排住處去了。
今晚歐陽錦去了熙文宮,用完晚膳,閑來無事之下,沐雲杉將小莫子叫了來。麵對他疑惑的目光,她隻是微微一笑,便示意沐言將一包銀子交給了他。
“在我這裏當差,我不要求你相貌美醜,也不要你有多麽特殊的才能,唯有衷心一條是必不可少的。當然,我也不希望你心裏總計掛著別的事,三心二意的也辦不好差事。
這裏是五十兩銀子,你明日拿回去給母親治病,然後再回來安心幹活兒。”
小莫子徹底愣在了當場,呐呐地直到沐言將銀子遞到了他的手中他才回神。
第二天,小莫子帶著銀子出宮了,沐雲杉則是手拿著一個黃色的小冊子把玩起來。見她又翻出那小冊子,沐言不禁奇怪問道:“小姐,這不是當初孟修媛留下來的小冊子嗎?上一次在熙文宮中顧熙妃已經知道了它的存在,那它還有用嗎?”
沐雲杉搖搖頭:“若是直接交出去定然是沒用的,顧熙媛沒那麽蠢,定然已經想好了退路。”
“那您……”
沐言更奇怪了,既然沒用了,為何還要留著這麽個東西?萬一被人發現了,顧熙媛含血噴人,反咬一口是小姐意圖栽贓陷害的話,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沐雲杉合上小冊子,凝眉看向窗外,沉聲道:“我在想,雖然不能將小冊子直接交出去,可是能不能想個辦法讓皇上看到顧家的狼子野心?讓皇上自己看到自己相信,比我們說一萬句他卻不相信要強得多。”
沐言苦惱地皺皺眉,這種動腦筋的事情她向來不擅長。
沐雲杉輕笑一聲,不再難為她。
“等到小莫子回來,讓他來見我一趟,我有事要問他。”
沐言點點頭,見自家小姐好像困了,便退出了房間,讓沐雲杉好好休息。
沐雲杉的睡眠很淺,尤其是午睡的時候,一丁點兒動靜都能讓她驚醒。聽到房門“吱呀”一聲發出輕響,她睜開了眼睛,卻看到小莫子在沐言的帶領下進入了房間。
“你母親可好些了?”
沐雲杉隨口問了兩句他母親的情況,目光一直饒有意味的看著小莫子。
見沐雲杉一直看著自己,小莫子也沒有慌亂,隻是淡淡點頭。
得知老人家一切安好,她放下了心,便開始詢問起正事來:“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瑁州的具體情況。”
見他麵露疑惑之色,沐雲杉笑道:“別緊張,我的家人也在瑁州,所以才會格外關心瑁州之事。”
被硬安插的家人,也是家人吧?
小莫子蠟黃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而後雙手比劃著告訴了沐雲杉瑁州的概況。
原來,瑁州刺史蔣崇文果真貪汙了賑災糧款,雖然歐陽錦派下去了不少人徹查此事,可是由於蔣崇文老奸巨猾,那些人都是無功而返。
百姓們每每抱著希望,盼望著欽差們能夠將蔣崇文給辦了為民除害,奈何每個欽差都是到瑁州待幾日,親眼看著蔣崇文開倉賑糧,而後便回朝廷交差。
等到欽差們走了後,蔣崇文便會關閉糧倉,不再管百姓們的死活。
而所謂的流寇,其實大多是被餓的沒有辦法的普通老百姓。
看完他的敘述後,沐雲杉定定沉思了良久,突然開口道:“小莫子,你想不想讓蔣崇文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已經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歐陽錦徹底狠下心來徹查瑁州之事,隻是,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做成的,她需要幫手。
蔣崇文是顧寒席的門生,貪汙所得的銀兩也會孝敬給顧寒席不少,隻要順藤摸瓜,那麽顧寒席遲早會被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