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還在,物已非
杜玉走了,卻留下了十幾個人看守在門外,好似在防著沐雲杉等人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
劉韜怒不可遏,沐雲杉雖然也很不舒服,卻表示理解,畢竟,雖然有劉韜的牌子證明身份,可是他們以對付歐陽宇為由來找司馬和商談事情,這本身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也不怪杜玉疑心。
徐青也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小姐,瑁州,兗州那些地方也是這樣,由我去遊說老爺的舊部,再由歐陽宇承諾一旦取得了皇位,便幫助老爺推翻賣國通敵的罪名,因此那些人才肯合作。
今次幸好我遇到了小姐,也從小姐口中得知了那歐陽宇的卑劣行徑,否則我們這些人一定會一錯再錯,將來到了九泉之下也無法麵對老爺啊!”
杜玉回來的時間比他們想象中要快很多,約莫一刻鍾後他便一臉歉意地推開了房門,對著徐青歉意道:“原來先生真的是嶽父大人的朋友,晚生失禮了,還請先生不要怪罪!”
“玉兒,還不讓開!”
不等徐青回答,杜玉的身後便傳出了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顯然那人對於杜玉剛剛的行徑很是不滿。
“嶽父大人……”
杜玉一臉無奈,即便對方在這麽多人麵前嗬斥他他也不敢有所怨言,隻是讓開了路。
他剛一讓開,一個微微發福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那人約莫四五十歲左右,與徐青的儒雅和成熟比起來,他稍顯老態,隆起的肚子和雖然褶皺頗多卻紅潤的臉頰清楚地告訴了眾人他的日子過的不錯。
他和徐青完全就是兩個類別的人,若說他們之間有什麽相同點,那就是他們二人身上的衣服都還算華麗,徐青雖然隻愛穿白底藍衫的搭配,可身為西塘數一數二的富商的女婿,那布料肯定差不到哪裏去。
再有,就是他們臉上相同的懷念與激動。
“徐青!你真的是徐青!”
來人正是司馬和,一見到屋內的藍衫男子,他雙眼一亮,快步衝了過來一把抱住徐青的身體,聲音有些哽咽:“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了!徐青啊,物是人非啊!”
簡單的兩句話,隻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其中的心酸,徐青兩眼濕潤,就連沐雲杉也閉上了眼睛,掩去了眸中的水汽。
一直注視著幾人的杜玉神色一動,眼睛在徐青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忽然露出震驚的神色。他再看看沐雲杉和劉韜,眸中劃過幾抹深思。
這些人忽然到訪,希望不會給他們這個原本安樂祥和的家帶來什麽災難才好!
司馬和與徐青說了會兒話,這才注意到屋內蒙著麵紗,穿著粗陋的女子與一襲勁裝的劉韜,他疑惑地看向徐青問道:“這兩人是?”
徐青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玉,淡淡道:“我帶來找老大哥的,自然是老友,今日我們老友相會,還希望杜別駕能夠給我們幾人留下空間,讓我們單獨敘敘。”
杜玉更加確定這群人此次前來是不懷好意,奈何司馬和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玉兒,你先下去吧,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叫你的!”
很不情願地退了下去,杜玉對著兩旁的守衛們使了個眼色。
劉韜皺皺眉,對著門外還沒走遠的杜玉道:“杜別駕,還勞煩你將你的人給帶走,這裏由我的人看著就好。”
杜玉本想反駁,可司馬和竟然問都不問劉韜是誰,便讓他照著劉韜所說的話去做。饒是非常氣悶,可杜玉也不敢反駁愛妻的父親,隻能一甩衣袖憤憤離去。
劉韜關上了房門,司馬和則是疑惑地看著劉韜和沐雲杉。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那個一襲粗陋長裙的女子有些眼熟,雖然對方帶著麵紗,可她身上的氣質和記憶中某個人有些相似。
尤其是那一雙水眸,溫柔,清澈,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雙眸子溫柔是溫柔,可他閱人無數,不會錯過裏麵那抹堅強自持,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卻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不會有這般堅韌的眸子。
“徐老弟,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吧,這兩位是誰?你們大半夜的跑到這藍城來,還指名找我,可不止是老朋友敘舊這麽簡單吧?”
“老哥啊,這是大小姐啊!”
徐青唏噓一聲,司馬和渾身一震,肚子上的肥肉也抖了幾抖:“不可能!大小姐不是已經……已經……”
“死了”兩個字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沐家的遭遇讓他們這些老臣子對於歐陽錦的所作所為深感寒心,當時沐家出事時,連帶著很多與沐家往來甚密的人和家族都遭了秧,隻有他們為數不多的人或者因為早早歸隱,或者因為位分低微而且提前聽見風聲逃跑,這才幸免於難。
沐浩天對待家臣和門生都很好,後來這些提前聽到風聲辭官歸隱的人大多是因為有家人的牽絆,不忍心讓家人們因為自己而丟了性命,才忍痛離開了京都。
沐家出事後,唯一讓他們寬慰和決定安心歸隱的,便是沐雲杉這個沐家獨女還活著,他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沐家還有後,隻要沐雲杉好好的,那他們也就安心了。
天不遂人願,不久後就傳來了沐雲杉流產的消息,緊接著遇刺,再是身染惡疾突然病故,這一連串的消息無不讓這些人痛心疾首。
他們憤怒到了極點,這份憤怒隻需要有人帶動和引爆,便能幻化為鋒芒利器,讓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吃不了兜著走。
也是這個原因,徐青才能輕易說動瑁州、兗州等城池放棄抵抗,迎接歐陽宇等人的軍隊。
“司馬伯伯,一別八年,不知您還是否記得小杉?”
在司馬和充斥著激動和不可置信地目光中,沐雲杉上前一步,慢慢揭開了麵紗,露出了她並未裝飾過的,雲淡風輕的臉。
“你……你真的是大小姐!”
沐雲杉入宮時十六歲,已經是張開了的年紀,雖然八年的時間過去了,可她的容貌並未發生太大的變化,依舊是那般的美麗。隻是,八年前的她自信張揚,處處充斥著青春的活力,一襲火紅的長裙讓她美豔不可方物,如同最熾烈的火焰燃燒著人的心田。
而現如今,她依舊美麗,隻是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張揚,她水眸淡淡,波光流轉中總能讓人感受到淡淡的威嚴。
“大小姐啊!臣對不起你啊!”
確定了沐雲杉的身份,司馬和忽然“噗通”跪在了地上,老淚縱橫道:“是我懦弱,是我無能,我該死,竟然在那麽危急的關頭私自逃了出來,而太師他,他……嗚嗚……”
年近五十的他此時哭泣的像個孩子,肥胖的身體隨著他的哭泣不時顫抖著,可這並不能影響這悲傷的情緒。
水眸再一次濕潤,沐雲杉深吸了口氣才壓下想哭的感覺,隻是心中依舊酸澀,喉嚨間也有些哽咽。
上前扶起司馬和,她淡淡道:“司馬伯伯,不必如此,就算當初您留在京都,也隻是徒勞丟了性命,說不定還會連累您的家人,看到你和徐叔叔還活著,說真的,我很高興。”
司馬和聞言非但沒止住哭泣,反而哭的更加悲傷了:“大小姐的心胸,讓我老臣更加無地自容啊!”
徐青站在一旁,也眼帶淚光,良久後他才清了清嗓子,對司馬和道:“好了老哥,我們這一次來找你是有要是要商量的,你再哭下去,怕是就將大小姐的計劃給耽擱了。”
司馬和這才止住了哭聲,隻是抽噎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等他緩和了情緒後,沐雲杉才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什麽?那榮陽王竟然這般卑鄙,利用大小姐的死訊來鼓動老臣子們為他綢繆江山?還追殺大小姐?”
司馬和聽完沐雲杉的敘述,氣的拍案而起,怒道:“我一直以為當年頗得聖心的榮陽王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也是陰險之徒!”
沐雲杉點頭,徐青則是撫平了司馬和的怒氣,建議道:“老哥,我看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那歐陽宇現在就在藍城之中,此等卑鄙無恥的叛賊,不殺之不足以平息我們這些被愚弄的沐太師舊部的心!如今城門已關,他逃不出去,我們要快些將他擒住,不然等他逃了,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司馬和恍然,快步走出去對著門外喊道:“來人,將別駕大人叫來見我!”
聽聞司馬和找自己,杜玉生怕他被歹人蒙蔽,匆匆趕來,見司馬和沒有受到傷害,他才問道:“嶽父大人,找小婿所為何事?”
司馬和將他叫到屋裏關上了房門,沉聲道:“玉兒,叛賊歐陽宇就在城內!你現在快些派人馬去搜查,若是任由他在城中,指不定會出什麽大亂子!”
“什麽?”
這如同炸、藥的消息將杜玉炸的險些失去了風度,驚恐地瞪大了眸子,杜玉驚呼道:“嶽父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司馬和嚴肅地點點頭:“當然是真的,這是我的老友冒死給我帶來的消息,你快些去稟明刺史大人,全城戒嚴,千萬不要讓那歐陽宇跑了!”
事關歐陽宇,不管是真是假杜玉都不敢耽擱,囑咐手下的人好好照顧司馬和後,他便急匆匆地去了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