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半路救了危險男
從普化庵出來,他身上的憂傷氣息似乎減少了很多,一舉手一投足似乎又變回了從前那個風情萬種的逍遙王。
察覺到他的變化,沐雲杉詫異地挑挑眉,不明白是什麽事情讓他忽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她撩開車窗的簾子看向窗外的秋景,沉思了片刻緩緩道:“其實,我真的不讚同言兒生下這個孩子,雖然老話常說‘上一代的恩怨不該延續到下一代的身上’,可想是這麽想,真正要做到的話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歎了口氣,她幽幽道:“況且,即便我們大度地任由他生了下來,並且平安健康的成長,誰又能保證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後,得知自己還有一個被困在恭王府有這一輩子都不得踏出王府的父親的時候,會不會反過來記恨我們?”
這一次輪到歐陽玥驚奇了:“那雲兒為何還……”
知道他要說你什麽,沐雲杉放下了簾子收回視線,轉頭認真地說道:“可是,她畢竟是言兒,是沐叔沐嬸的女兒,我們家虧欠她們一家的實在太多,我怎麽忍心讓她傷心?”
當然,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她沒有告訴他。
任何一個有良知的母親,都不會忍心斷掉一個孩子出生的權利,否則的話,她又怎麽會明知被發現是死罪,還要堅持生下歐陽玥的孩子呢?
他們回到小溪邊的時候,宮中負責采買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了。
水眸幽幽看了那馬車一眼,沐雲杉垂下眸子。有一個問題在她心中盤旋很久了,她一直想要問一聲歐陽玥與冰心仙子是什麽關係,為何在滿月宴上他會說他們隻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然而話到了嘴邊,她卻又沒有勇氣問出來了,因為她害怕他隻是不想讓她受傷而編造的謊話,而且那一日她在營帳外聽的清楚,他們都已經行過周公之利了,再說沒關係的話豈不是太過牽強?
歐陽玥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想,淡笑著催促道:“時間不早了,你若是再不回去就會惹人懷疑了。”
沐雲杉點點頭,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裏,歐陽玥唇角的笑意終於褪去,妖嬈的桃花眸子裏也重新變成古井無波的模樣。
歎了口氣,他轉身。
身後,劉韜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趕了過來。
“爺,冰心仙子的情況很不好,今日又開始吐血了。”
自打沐雲杉生下孩子以後,冰心仙子的精神便一直不好,她本身便是神醫,可不知為何竟是連自己的身體都調理不好。
歐陽玥也曾找禦醫為她看過,太醫們卻隻說她是心病,胸口鬱結著一股悶氣,這悶氣若是不排遣出來,身體便恢複不了。
可當歐陽玥問她為了什麽事而心煩,她卻閉口不談。
眼看著冰心仙子一天天消瘦下去,歐陽玥急在心裏,卻又束手無策。
回去的路上,沐雲杉一直在想著和雙胞胎姐妹們的過往,想著三人以前雖然過的不如意,卻相互扶持著的美好時光,她不禁精神一陣恍惚。
“籲……”
急速行駛中的馬車忽然急急地停了下來,險些將正在思考的沐雲杉給甩到在車底。
穩住了身體,她疑惑地皺皺眉,掀開簾子剛想問問是怎麽回事,駕車的中年太監卻在車外道:“姑娘,前方有一個暈倒的人擋住了路。”
宮中之人大多薄涼,若非這條路並不寬敞,而那人又暈死在了路的中央擋住了去路,趕車的太監也不會停下來。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沐雲杉探出頭來,雖然穿著普通的宮女服裝,頭發也隻是隨意挽起了一個髻,素麵朝天的模樣,可她本就天生麗質,近距離欣賞著她完美無瑕的側臉,趕車太監趙大寶還是呆了呆。
察覺到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到自己臉上,沐雲杉不悅地皺皺眉,又瞥見那路中央確實躺著一個生死不明的男人,她道:“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吧。”
沒聽出她話語中的不悅,趙大寶回過神來,應道:“是。”
他下了車後便躬身跪趴在地上,等待著沐雲杉下車。
沐雲杉皺皺眉,入宮這麽久她也沒有用人體當過下車的板凳,不禁冷聲道:“起來吧,本宮不需要。”
說著,她蹲在車沿邊上,一手拄著車沿,縱身一躍天下了車。
“起來吧,你是個人,不是板凳,至少在我麵前你是個人,以後不要這樣了。”
趙大寶愣愣地看著那描金的繡花鞋從自己的臉前經過,竟是半晌忘了反應,直到沐雲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才反應過來。
若是自己看去,就會發現他的一雙精明慣了的眼睛裏此時是滿滿的感動。
作為一個奴才,當主子的“板凳”這種事情他做的不少,那些主子們從來沒有將他當作是個“人”,他是個奴才,最高的地位也就是個工具,幫助主子出宮采買,負責逗主子開心的工具。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你是個人!”
當奴才久了,他竟然都忘了自己其實還是個人!
沐雲杉的注意力都在倒在路中央的人身上,自然注意不到趙大寶心理的微妙變化。
地上的人是個青年男子,他的胸前有幾道明顯的刀傷,交錯縱橫的很是猙獰恐怖,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無暇打量他長得什麽模樣,沐雲杉蹲下身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感受到他那微弱但是確實存在的呼吸,她鬆了口氣。
“趙叔,過來搭把手,把他扶上馬車吧!”
雖然眼前之人昏迷了,可沐雲杉不確定他什麽時候會醒過來,所以沒有貿貿然稱呼趙大寶為趙公公。
“趙叔”這個稱呼更是讓趙大寶受寵若驚,愣了片刻後他忽然皺皺眉,謹慎地提醒道:“姑娘好心,不過這人暈倒在大路中央,身上又有刀傷,說不定是什麽窮凶極惡之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他的顧慮沐雲杉自然明白,可是見死不救的事情她做不出來,思索片刻她道:“這人昏迷著,對我們不會造成什麽傷害,等進了城我們將他放在醫館裏就走,應該不會惹麻煩。”
趙大寶拗不過沐雲杉,隻得跟她一同將那男子給扶上了馬車。
馬車的空間不大,兩側的長椅因為沐雲杉的會乘坐的緣故趙大寶特意撲上了軟軟的坐墊,可是寬度有限,那男子的身軀又高大,根本無法躺開,沐雲杉隻能讓他靠坐在自己這一側,雙手扶著他保證他不會因為馬車的顛簸而倒下去。
“噠噠噠……”
馬車再次開動,沐雲杉吃力地扶著那人高大又沉重的身軀,額上很快就滲出了薄汗。
剛剛的時候她重新穿上了白色的鬥篷,一來是為了掩飾她所穿的是宮裝的事實,一來也是為了不使那人身上的血沾到她身上。
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好像是駛過了一個坑,那男子也因為這一下的顛簸而傾斜了一下,沐雲杉也沒有在意,隻是透過不時飛起的車簾觀察外麵的情況,看看他們走到了那裏。
“別動,否則我就殺了你!”
忽的,那原本該昏迷的男子一雙略微冰涼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脖頸。沐雲杉心裏一驚,想要出聲呼救,可一想到在外麵趕馬車的隻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中年太監她便放棄了打算,畢竟她的小命還握在男子的手裏,那可怕的後果她承擔不起。
“壯士,你的手可要穩一點,若是我死了,我敢保證你下車的時候會變成篩子。”
小命被別人握在手中,沐雲杉的心都緊張地縮成了一團,可是,內心越是緊張,她的外表便越是平靜,因為這個時候,任何一點小失誤都可能讓她命喪馬車裏!
她斜眼瞥著那青年男子,隻見他皮膚是古銅色的,長相勉強稱得上是帥氣,卻和歐陽錦的冷厲,歐陽玥的傾國傾城,歐陽宇的陰沉以及楊墨的冰冷不同,他身上有一種沐雲杉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彪悍氣息,一雙眸子充滿了侵略性。
直到後來知道這男子的真實身份後,沐雲杉才知道,這種彪悍氣息叫做草莽氣。
聽到沐雲杉軟綿綿的威脅,那男子意外地條條劍眉,富有侵略性的眸子裏寫滿了詫異,似乎是不明白眼前的女子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淡定。
一般的女子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不應該都是哭爹喊娘地求饒的嗎?
很快,他就斂去了心底怪異的感覺,冷冷道:“你不怕死?”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問題,沐雲杉忽然就覺得好笑,事實上她也笑了:“死誰人不怕?隻是眼下的情況,怕有用嗎?而且……”
她瞥了瞥那男子胸前黑色緊身武士服上的幾道刀傷,感受著他大手越來越冰涼的溫度,輕飄飄地反問道:“而且,你覺得你殺了我,你還有力氣走出這個馬車嗎?我若是你,便乖乖地在馬車上坐好,到了城裏下了馬車找個地方好好治傷。”
沐言學醫歸來十多年,沐雲杉跟在沐言身邊縱然對醫術不精通,也了解一些皮毛,這男子明顯就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這個時候的他,若是沐雲杉真的反抗也未必不會贏,隻不過,沐雲杉不想涉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