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沐語番外之來生償還所有孽
“你們兩個死丫頭，再敢瞎說，我就把你打發你們嫁給在大街上乞討的那個王麻子，哼！”
“小姐饒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是啊，我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才不要和小姐分開！”
那一年，小姐第一次與太子殿下見麵後，一顆心就徹底淪陷了下去，整日思念太子殿下，我和姐姐是她最寵愛的丫頭，開起玩笑來自然沒有顧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小姐嬌羞之下要把我和姐姐罰去給王麻子當老婆，姐姐脫口而出“才不要和小姐分開。”
現在想來，我真的做到了這一點兒，這一生都在與她糾纏。
沒人知道，那一日在太師府遇到年輕英俊的太子殿下的時候，不止是小姐的一顆心淪陷了進去，就連我，也被太子殿下的音容笑貌給吸引了。
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家生子，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沐府的家奴，就連“沐”這個姓也是太師所賜。這對很多奴才來說都是天大的榮幸，一開始我也是這麽以為的，直到那一日京都風雲巨變，沐府這個龐然大物忽然間就倒下了。
那時起我才明白，生在官宦人家當奴才不過是比尋常人家多穿了一些好看的衣服，多享用些美食而已，我們幹的還是伺候人的事情，不但要看人臉色，還要在家主倒台的時候跟著一起倒黴。
我的父母便是如此。
自打沐家被滿門抄斬後，我和姐姐的世界都徹底倒塌了，我和姐姐的生命裏從此再無爹娘，隻有一個小姐。
那一日起，小姐褪下了最愛的紅衣，換上了從前最看不上的素裙，我知道，從前張揚善良的小姐已經死去，被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親手殺死了。
其實，我的心又何嚐沒有死去？
沒人知道那些日日夜夜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就連我的同胞姐姐沐言也不知道，她隻知道訓斥我性子變的陰沉了，卻不知，我也被傷透了心。
那個男人，他怎麽可以那麽狠心啊！
傳說中，以血澆灌的黑色曼陀羅能夠幫人實現願望，我不顧姐姐的反對偷偷培植了一株，看著它在我的血液的澆灌下一點點長大，開出紫黑的美麗花朵，我覺得我的心中也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一點點長成了參天大樹。
那個東西叫做毀滅。
其實，我知道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仇，她在用她弱小的身體為我們撐出一片天來，她在最前方擋風雨，甘受狂風暴雨的摧殘，也要為我和姐姐撐起一片寧靜的天空，讓我們好好的活下去。
她說過，她現在隻有我們了，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想看到我們出事。
她總是這樣善良，善良的讓人忍不住自動將心中的陰暗消散，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我隻想陪在她身邊，好好保護她，對於那個夢想中的男人，我卻是連想起都不敢。
直到，徹骨的仇恨徹底泯滅了良心，我親手將自己送上了那個男人的床。
站在荷花池邊脫下衣服的那一刻，我發誓，我隻是想要報仇而已，我隻是想要成功接近他，而後再找機會將匕首刺進他的心髒。
理想是美好的，顯示卻總是很殘酷。
那一夜的溫柔繾綣，那一夜的抵死纏綿，當他在我耳邊說：“語兒，你真美”的時候，我竟然聽到了自己心裏冰雪融化的聲音。
就像萬年冰川上燃起了炙熱的太陽，冰層一點點破裂開來，巨大的水流滾滾而下，所有的恨都因為那一句“語兒，你真美”而消融，我的心在激蕩，死去的愛情悄悄複活。
從與他溫柔繾綣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要麵對的是什麽，是小姐的仇恨與姐姐的訓斥，果然，當我衣著光鮮的回到思惠軒的時候，得到的不是眾人的恭賀，而是冷眼相待。
所有人都覺得我這一輩子就該踏踏實實地當一個碌碌無為的小丫頭，在主子麵前曲意逢迎，若是那是沐府還在，若是父母還健在，我也不會如此孤注一擲。
沒人知道我心中有多恨，有多怨，要是小姐能多得寵一些，當初在沐家事發的時候皇上就可以看在她的麵子上放過沐家之人，那麽爹娘也不會死。
既然小姐不能留住皇上的心，為什麽不能退位讓賢呢？
我相信，隻要我真誠以待，加上一些手段，定能讓皇上聽我的話。
不久以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天真，原來，他不是不愛小姐，隻是在權利與愛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有了江山，他想要多少人的愛情便都可以要，小姐與我，都不過是他所想要的眾多愛情中的一個而已。
京都大亂的時候，我一心想要讓他放下沒有子嗣的顧熙媛，卻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頓，那一刻，我忽然隱隱有點明白了小姐一直以來的顧忌，原來，想要指控顧熙媛不難，可想要憑借顧熙媛一點半點兒的過失就將她絆倒卻是難如登天的。
即便那一點兒半點兒的過失，對於別的女人來說已經可以夠得上賜死的罪證。
我正想著如何拉攏一個人一起抗衡顧熙媛，居然就遇到了本該死去的小姐，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同伴和戰友，回宮後我才發覺，原來那不是同伴，那是比顧熙媛更加令人無力的對手。
顧熙媛死了，是我起手將她吊死的，回想著這麽多年來所受到的壓迫和爹娘的慘死，那一刻我笑的很開心。
青玉看著我笑，卻冷冷打了個寒顫。
我以為沒有了顧熙媛，而我又有腹中孩子傍身，從此後在宮裏我便可以高枕無憂，可是看著小姐一天天得寵，我心中有一種名為“嫉妒”的毒草在瘋狂蔓延。
真正促使我決心對付她的，是那一日他在我身上耕耘時，忽然叫了一聲“杉兒”。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當時的心情，憤怒？委屈？怨恨？
總之，五味陳雜。
沐雲杉，為什麽你可以如此幸運？
當年在沐府中與他第一次見麵，因為你是小姐，我隻能將那份思念埋藏在了心底，可是，如今我們同為他的女人，為何他要如此厚待你，人在我這裏，心卻在你那裏？
我畢生的希望就是可以生下一個男孩兒，這樣一來，不管沐雲杉將來生下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至少有可以與她抗衡的實力。
偏偏，天不遂人願，臨盆那一夜，當看到接生姑姑抱出來的是一個女嬰時，我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隻覺得這一生的希望都要落空了。
好在，我早已經做了準備，找來了一個男嬰替換了自己的女兒，我派人暗中殺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我以為此生便能高枕無憂了，我有了與沐雲杉抗衡的實力。
至於被我送出宮外的女兒，我隻能祈求她這一生平安。
今生欠她的，我隻能來世再還。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隻有我知道，我隻是想爭一口氣而已，從皇上在我身上喊出沐雲杉的名字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徹底打敗她。
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被我送出了宮的女兒會回到宮裏，還被養在沐雲杉的身邊，我更加不明白的是，我明明是叫芳華殺死歐陽鳳天那個野種，為什麽會毒死晴荏？
爹娘死了，姐姐也死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皇上以外我就隻有晴荏一個親人，那是我懷胎十月才辛苦生出的孩子。
當初送她出宮純屬逼不得已，我縱然萬般狠毒，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死啊！
看著散落了一地的繈褓與鐲子，我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一點點破碎的聲音。
我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哈哈……我沐語不怕被萬人唾棄，也不怕雙手沾滿鮮血，可為何，老天要如此殘忍，讓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她還那麽小，還沒有親口叫我一聲娘親，居然就被我殺了……
我忽然想起，幾年前鳳天剛出生的時候，我假裝沒有接住將他摔在了地上，若非杜月兒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此時他也早就不在了。
還有那一夜，顧熙媛在被我命人將白綾圈進脖子裏的時候，曾麵無猙獰地詛咒我：“沐語，你不得好死，所有你親近之人也不得好死！我會在底下等著你，等著看你如何哭，哈哈……”
那淒厲的笑聲仿佛又在耳邊盤旋，我忽然看見那些年在沐府，每當我生病，小姐總是比誰都著急。
又想起，那一年的夏天，京都開始蔓延其一種可怕的病，我不幸染上，大夫說這病無解，必須將人燒死，以免別人被傳染，那時姐姐已經去學醫，父母雖然不舍，卻答應了下來，就連太師都應了。
是小姐在太師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使太師改變了主意，若非如此，我根本沒命等到抑製那病的方子研究出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現世報，不是不報，隻是時辰未到。
我的親人，我的愛人，我的女兒，都已經離我而去，唯一關心我的小姐也在我的一次次中傷下對我寒了心。
有一種痛叫做幡然悔悟，卻為時已晚。
隻願來生，我能有機會償還今生所有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