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此為防盜章 要說她和這個姑娘有什麼相同點, 應該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罷。「娉婷」是用來形容女子姿態美好的樣子, 也用來借指美人。她出生時皮膚白嫩, 眼睛又大又圓, 一看就像她媽,是個美人胚子,就因為這樣她爸才給她取名娉婷的。而這個北方的農村姑娘, 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確實挺有緣分。
自從她來到了這個時代,成為了何娉婷,她已經慢慢接受了現實。既來之,則安之,她一向是隨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裡唯一的一塊小鏡子看過她現在的長相后,她表示還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膚有些乾燥,臉頰上還有那麼一點高原紅,忽略這些的話, 長相還是挺不錯的,起碼眉目秀麗, 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 還真不像傳統北方姑娘的樣子。就因為這樣,她心裡輕鬆了不少, 實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 要是長得丑, 出生年齡又大了那麼多,那她豈不是虧得很?心裡想著這些,手裡拉風箱的動作也沒停。趁著火勢大,娉婷起身從屋角撿了兩個紅薯放進灶膛里,就準備拿它們當自己的早飯了。原汁原味的東北烤地瓜,這在穿之前得好幾塊錢才能買到呢,現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貴糧食了。
這會兒剛過了大飢荒,農村裡倒不至於餓得狠,但想吃點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隊里條件算不錯,因為她父親何躍強和哥哥何成輝都在部隊里,雖然他們在生產隊里不上工,沒有工分,但部隊每個月有津貼,偶爾還有糧票肉票油票地寄回來,家裡就娉婷和許桂蘭母女倆,許桂蘭自己也在村裡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糧食可分。母女倆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過年過節孝敬孝敬長輩,或者親戚間相互來往,其他也沒什麼可花費的,日子相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寬鬆了。但也僅限於不餓著而已,畢竟資源匱乏,又是集體經濟,大家都過的節省,沒有誰敞開肚皮大吃大喝的。
許桂蘭對閨女是真心寵愛,自己一個人忙著家裡家外一攤子事,連家務都很少讓娉婷沾手,更別說下地掙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膚要白嫩不少,並且她還在縣裡上高中,要知道農村裡很多女孩是不上學的,就沖這,娉婷在村裡就非常特殊了。現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氣冷得早,地里已經沒有什麼活了可幹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許桂蘭正在上工,隊長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裡,到現在還沒回來,娉婷心裡也有些擔憂。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裡是有些害怕的。她一個標準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質量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以前上學好歹也是個學霸,歷史學得不錯,知道這個動亂的年代里日子並不好過,同時她又明白,過分擔心並沒有什麼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了爭取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外,其餘也無能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較簡單,父親何躍強和哥哥何成輝都在部隊當兵,家裡還有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這些親戚,不過幾個兒子早就分了家,爺爺奶奶如今跟著大伯過,何躍強作為老二早就分家單過了,所以現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許桂蘭。慶幸的是娉婷小時候也是跟著爺爺奶奶在農村長大的,雖然沒有在北方生活過,憑著她得觀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樣,適應得很快。
當鍋里的水開始翻滾時,娉婷聽到有人敲響門,她以為是許桂蘭回來了,急忙跑了出去,沒想到開門后看到門口站著的不是許桂蘭,而是爺爺何富貴。
「婷婷吶,你媽昨天回來沒有?」何富貴手裡拿著煙桿,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被歲月磨蝕,滿是風霜的臉上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焦急。和許多普通本分的農民一樣,何富貴一輩子只知道種地、攢錢,一下子拉巴了五個子女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個子女中,最讓他得意的就是二兒子何躍強,憑著自己的本事在部隊扎穩了根,為國家做貢獻,是他這個做父親一輩子引以為豪的。
「沒呢,昨天下午聽了隊長大伯的通知才動身,村裡的牛車送到半路再搭車,到市裡不也得好一會嗎,可能晚了沒來得及回。」娉婷自己心裡也擔心,但她沒有對著何富貴表現出來。昨天隊長匆忙過來通知讓許桂蘭去一趟市委,說是有電報發過來,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許桂蘭聽說后直接就出門了,只來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農村裡的消息一向傳播很快,許桂蘭還沒出村口,村裡上上下下都已經知道了。人嘛,離不開八卦,這件事已經被大家翻來覆去地討論出了好幾種版本。何富貴老兩口如今跟著大兒子過,昨天知道這個消息后就讓大兒子兒媳注意這邊的情況,聽他們說許桂蘭可能一夜沒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趕過來問情況,心裡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媽啥時候到家了你過來和我們說一聲。」想了想,他還是改了口,「還是讓你媽過來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問問咋個情況。」
娉婷點頭同意了,心裡想的卻是有什麼事是需要發電報的?能通過電報找許桂蘭的也就只有何躍強和何成輝了。娉婷估摸著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在何富貴面前她也沒表露出來。何富貴沒打聽到消息,失望地轉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會,心裡也有些不得勁,想她小時候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對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貴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爺爺,同樣灰白的頭髮,同樣有些駝著的背。關上大門回了廚房,水已經滾開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紅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來,放在一邊等涼了再吃,自己打了熱水洗漱去了。
而這個時候的許桂蘭呢?早已經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趕到市政府,看到電報上的消息后她就暈了。她的丈夫何躍強,在戰爭中光榮犧牲了。
「許桂蘭同志,電報是從部隊發過來的,知道這個消息后我們也感到很痛心。何躍強同志是為了國家犧牲,是光榮的犧牲,我們接到了上級的指示,對於烈士家屬要給予關懷和幫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幫助的你都可以提出來,我們一定會儘力去辦……」
「聽說你的兒子也參軍了?你們是有覺悟的家庭,黨和政府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你要節哀……」
「何躍強同志事在戰場上犧牲的,很遺憾,他的遺體不能帶回來,部隊在國界邊統一建了公墓,他的遺物和最後的遺囑過幾天會有人送過來,包括何躍強同志的烈士勳章……」
一夜之間,她彷彿哭幹了多有的淚,獃獃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還怎麼樣都不願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她十九歲就嫁給了何躍強,農村姑娘結婚普遍都早一些,對她而言,丈夫是能夠給她帶來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過一輩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隊里不回來,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裡人對她都好,他們還有一雙乖巧懂事的兒女,她沒什麼不滿的,只等著丈夫哪天退伍回家,兩口子一起扶持著走完這一生,沒想到突然間有了這樣的噩耗,讓她怎麼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畫面不停在眼前閃現著,真的就跟昨天發生的一樣,歷歷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著丈夫一起去,覺得人生已經沒什麼盼頭了,可是想到他們還有兩個孩子,特別是小女兒,還沒有成年,就狠不下這個心去尋死覓活。就這樣,她在絕望中過了一整夜。
「我知道了,謝謝陳師兄。」娉婷當然不會不識好歹,知道陳清華是好意,也爽快地領了情。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能有人提點她幾句已經很不錯了,何況她在金陵舉目無親,又是初來乍到的,像陳清華、郭子這樣,也是有緣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們保持友好的關係才行。以前她剛從學校畢業那會,也是一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麼事都是想當然,還有著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會磨練之後,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單純的,也知道了人際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際關係,平常難辦的事也好辦了,原本沒機會的事,也有了機會,這畢竟是一個從古至今都在講人情的國家。在明白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內心害怕與人相處的恐懼,性格也開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樣傻傻站在原地,等著別人給她機會了。
進了文工團院子,陳清華先帶她去了團長辦公室,王團長是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親切,他先對娉婷的到來表示歡迎,又對陳清華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待陳清華走後,領著娉婷去見了團里的其他成員。
這個時候大家正在進行排練,文工團不需要進行太多的體能訓練,他們平常最重要的功課就是所謂的「練功」,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進了排練房,滿眼看去黑壓壓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即使有年齡大些的看上去也不過才三十多歲。從進門開始的那一會兒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練室的情況,感受到了排練的氛圍,相對於外面眾多在溫飽線掙扎的普通人而言,這裡確實是另一個世界。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白裡透紅的皮膚,身上光鮮亮麗的衣服,無不表明著生活的安逸和舒適,真正像一個世外桃源般。後來娉婷才知道,文工團也有文工團的苦處,只不過團里一部分戰士有著不錯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優越一些。
王團長帶著娉婷進來后,大家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看了過來,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澀,氣質沉靜地站在團長身後。只見她身上穿著嶄新的軍裝,兩條麻花辮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翹,頗有種不卑不亢,聰慧可人的氣質。只這第一印象,大家對娉婷的感官就不錯,並沒有人因為她還略帶鄉土而看不上她。
「這位就是我們文工團新來的同志何娉婷,以後她也是我們戰地文工團的一員,希望大家能發揚集體主義精神,多多關照這位小同志,讓她今後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長,共同進步。」團長發完話后,大家也都鼓掌歡迎,離開前團長讓團里的司務長幫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環境。司務長名叫李亞玲,年紀不大,天生一張微笑臉,在簡單介紹了團里的戰友后,她帶著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我們團人員挺簡單的,沒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領導以後應該會找你談話,看看怎麼安排你以後的工作,比如你有什麼特長,比較擅長什麼?現在團里表演的節目類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話劇都有,主題都是宣傳主旋律的。你剛過來,也應該知道現在外面的風聲很緊,我們文工團的責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亞玲不停地和娉婷說著團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現在團里有團長,副團長,政委,連長,班長,司務長,像她這樣沒有任何級別的文藝兵也不少。至於特長方面娉婷不是很擔心,她之前可是從小就參加各種培訓班的,上了大學后也積极參加社團活動,才藝表演難不倒她。只是現在的娉婷畢竟沒有接觸過這些,沒有跳過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體在柔韌性、協調性上都會有差異,她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練習,讓這個身體適應跳舞的強度。
「到了,這裡就是女兵宿舍,那邊的兩棟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牆那裡的那幾個院子,是一些軍官和家屬住在哪裡。」說著她們一起走進了一棟三層小樓,這種老式的樓房娉婷並不陌生,上輩子她小時候還見過不少。宿舍樓下有管理人員,娉婷在窗口進行了登記。「這是你們文工團新來的姑娘?」管理員蔣姐和李亞玲很熟稔,她問過後,李亞玲把娉婷介紹給她認識。「蔣姐,這是何娉婷,今天剛到的,我帶她來給辦入住手續。我記得我們文工團宿舍還有空床,直接找一個把她安排進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個宿舍住六個人,因為女兵相對少一些,整棟樓里還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員安排的時候也會盡量不讓宿舍人員太滿,同一連隊的也儘可能安排在一起。「那就二樓的203吧,那裡住的都是你們文工團的,還有三個空床。姑娘,我給你開個條,你自己去後勤部領生活用品。」蔣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軍人家屬,說話帶著當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幾年大學,現在聽到蔣姐說金陵話感覺非常親切。
蔣姐為人一向熱心,平常對女兵們很照顧,她家是本地的,常常願意幫戰士們捎東西進來,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紀的女人都愛打聽,蔣姐也不例外,她開口問了幾句,很快就把娉婷的個人信息了解透徹了,讓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歡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蔣姐開了條子遞給娉婷,又給了她一把宿舍鑰匙。拿著條子和鑰匙,李亞玲先帶著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後帶著她去後勤部,領了被子、枕頭、臉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帳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亞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個人還真要分兩次才能把東西搬回宿舍。
「有什麼東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買,離部隊大門不遠有個專門賣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東西裡面都有,要是還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裡面買了。我們這離市裡不遠,門口就有公交,還可以搭部隊採買的車出門,這些以後你就知道了。」聽了李亞玲的話娉婷點頭答應了。來之前在家裡她買了不少東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準備等收拾好后,再看看還需要添些什麼。
「先用抹布擦擦吧,這麼點東西收拾起來很快。內務這一塊,部隊里查的挺嚴的,每天都要檢查,我等會兒把注意點跟你說一下,你以後照著做就行。」整理內務是軍隊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參加過幾次軍訓的人,對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沒有任何不必要的東西放在顯眼的地方,完全沒有一般女生宿捨得那種雜和亂。
「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後生活上有什麼困難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幫的我肯定是義不容辭的。」「謝謝司務長,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剛來,肯定是一頭霧水。」娉婷真誠地感謝著。「你就叫我亞玲姐吧,這樣才顯得親切,我們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亞玲自認比娉婷大幾歲,就直接讓娉婷喊她姐了。在李亞玲的幫忙下,娉婷很快就鋪好了床鋪,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後兩人鎖上宿舍門一起離開了宿舍。「平常我們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練室打轉,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動,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團里請假。部隊生活挺好的,特別是我們文工團,都是一些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在一起,經常要出去慰問演出,還有一些重大的節日活動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過只要你好好表現,以後會有提乾的機會,不管怎麼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現在是新兵,津貼相對少一點,我們也都是從這時候過來的。」在李亞玲的話語中,娉婷的軍旅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