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姐,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再回來啊?」


  舒樂正在回亓城的路上了, 她手機開著免提, 舒浮正在跟她打電話。


  「今天是十五號對吧」舒樂想了想工作安排,回答說, 「可能六月底學生期末考試結束后再回來了。」她思考了兩秒, 又說, 「不過他們到時候就已經進入高三了, 還要給他們補一個月課。」


  天氣變幻莫測, 現在車窗外正下著絲絲小雨,高速公路上也潤濕了一片, 舒樂不急不緩地開著車。


  雨刮器頻率很低地擦著前窗上的雨水, 四周都陷入了安靜。


  「還要那麼久啊。」


  「不就一個半月時間?」舒樂笑了笑, 「你多陪陪爸, 我這陣子都先不跟他見面了,免得他煩我也煩。」


  煩什麼呢?

  因為舒明天真的焦急舒樂的感情問題, 還在為她選擇下一個相親對象。儘管舒樂其實一次相親都沒去過, 因為她倔, 所以跟舒爸爸沒少冷戰。


  冷戰最多不過一周,舒爸爸就會妥協了,然後繼續為她選擇下一個。


  他認為舒樂不戀愛的原因很可能是對方讓她不夠滿意, 所以就繼續選著條件越來越好的單身男士。


  總會有舒樂看得上的吧?

  舒樂思及此就忍不住搖頭嘆息,自己父親雖然也疼愛自己, 但就這件事上異常的執拗。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那我要是放假了能來找你玩的吧?」


  「嗯啊, 到時候你來就行。」


  「喬喬姐姐今早登機之前, 還給我發消息來著。」


  「……」舒樂忍不住好奇地問,「給你發什麼了?」


  他說:「讓我不告訴你。」


  「……」


  又說了些有的沒的,舒樂就掛了電話。


  六點左右,舒樂終於把車穩當地開進小區停好,她提前叫了外賣,在沙發上坐了不到十分鐘,外賣就送到了。


  她晚上還有晚自習要上,結束晚自習的時候都很晚了,現在不吃點飯,到時候可能肚子都會被餓扁了。


  她快速地吃完飯,然後把自己書桌上的教學資料帶上,又下樓了。


  平淡又充實的日子又過了一周,轉眼間就到了周四。


  舒樂又在給學生上晚自習了,第二節是十七班的,第三節是十八班的。


  晚自習在學生時代的時候,是極其寶貴的,學生成績的差距很多都是由於時間的利用而拉開的,有的在學習,有的卻在玩,而最終除了極少數的例子,其餘的都毫不意外地差距越來越大。


  舒樂正坐在椅子上,她正在給十八班上晚自習。


  但是學校規定的就是晚自習是學生自習時間,不能用來上課,因此一般都是老師坐在講台上,學生要是有問題,就自己上來問。


  舒樂來十七中不過兩個多月時間,雖然本人低調,但她在年級上已經有了一點名氣了,成了現階段的人氣型教師。


  年輕貌美溫柔親切這些美好的辭彙,學生都會給她貼上。而喜歡她的學生不僅僅是她教的兩個班的,還有其他班級的,有時候走廊里遇到她了,還會禮貌地笑著說「舒老師好。」


  而舒樂自己換了個身份重回高中校園,感受也是挺奇異的,但更多的還有高興。


  「舒老師,這個題它還有別的更簡單的演算法嗎?」


  舒樂正在埋頭看物理書,她不允許自己在教學里出任何差錯,要是上課被學生指出錯誤,舒樂肯定是一邊感謝的同時又會覺得尷尬。


  她那麼好面子的人,最好是不要出現那種錯誤了,因此她在教學的時候很認真很仔細。


  現在在問舒樂問題的是十八班的一個男生,叫季一一,舒樂對他印象挺深刻的,因為這個男生偏科嚴重,數學物理兩科卻是很好,除了班上另一個叫程安的女生以外,就他物理最好了。


  舒樂拿過他手裡的練習冊,這練習冊不是學校發的,而是他自己在外買的,上面的問題有的更深奧些,難度也更大些。


  舒樂看著他,少年鼻樑上冒了一顆不太明顯的痘痘。舒樂筆尖指著冊子上的最後一道題,出聲問:「這道題?」


  剛剛季一一也沒說是哪道題,這還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提問。


  季一一摸了下鼻子,點頭,「對,就是這道題。」他微微偏了偏頭,眼睛看著題,餘光看著舒樂的手,「我的解法跟答案上的一樣,但好像還有更簡單的,但我想不出來了。」他說完抓了下自己乾淨利落的短髮,等著舒樂給他講解。


  舒樂剛剛看了看題,就已經理算出了最簡單的解法。


  舒樂轉了一下自己的筆,然後接過季一一的草稿紙,在上面寫著公式,「設當C滑離B的時,A與B……」


  講完題,季一一拿著練習冊,站在原地沒走。


  舒樂笑了笑,親切地問:「還有問題?」


  「舒老師。」季一一說話的時候有點緊張,他跟同學打賭輸了,問問題只是借口,而另一件事才是更重要的。


  舒樂疑惑地看著他,聽著他問:「你吃不吃巧克力?」說完他從另一隻垂下的手裡拿了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出來,攤在手心。


  他說:「請你吃巧克力。」


  「你跟我弟弟一樣,喜歡吃這些甜的。」舒樂對著少年微微揚了揚唇角,「謝謝你,但我已經戒了。」


  「噢…」季一一默默把手收了回去,然後他有點失落地耷拉著腦袋,悶著聲音說:「那舒老師,我回座位了。」


  「去吧。」舒樂點了點頭。


  學校規定很嚴格了,老師不得私自收學生的任何東西,除了生日和教師節的時候可以收點賀卡,否則就視情況而定懲罰了。


  當然,要是沒被發現的話,就沒關係。


  但眼下在教室,兩個攝像頭正在前後方牆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視著,舒樂要是收了這顆巧克力,沒準就會被發現了。


  不過舒樂也確實不喜歡吃巧克力,或者說只是以前喜歡,後來因為祁斯喬不喜歡吃,舒樂也被她影響了,就不怎麼吃巧克力了。


  有學生因為好奇和無聊一直在看著舒樂和季一一剛才的動作,見著季一一下去了才低下頭寫作業。


  舒樂捏了捏眉心,桌上的手機這時候震動了兩下,不過還有幾分鐘就下課了,舒樂先忍著沒看了。


  下了晚自習,班上有同學跟她說了再見,舒樂也拿著自己的書離開了教室。


  樓道口很擠,現在是回宿舍的高峰期,舒樂另一隻手裡捏著手機往辦公室走去。


  到了辦公室把書放好,舒樂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把手機解鎖看消息。


  信息里正躺著一條簡訊,是謝欣寧發的。


  欣寧:【樂樂,今晚吃夜宵嗎?】


  舒樂想了想,給她撥了電話過去。


  謝欣寧不會無緣無故地跟她在這時候約夜宵,可能有什麼事情。


  辦公室里陸陸續續還有兩三個老師進來,然後跟舒樂說了再見就出去了。


  舒樂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點頭揮手,過了會兒才把電話掛斷了。


  舒樂收拾好東西,然後挎上包去了停車場。


  謝欣寧報的地址離十七中不過十多分鐘,舒樂很快就到了。


  是一家看起來生意很好的燒烤店,里裡外外很多桌位,就差一兩桌就滿了。


  舒樂看了一圈,在這些黑黑的人頭裡終於看見了謝欣寧所在的那桌。


  她面前擺了幾瓶啤酒,烤盤裡也有了一些肉和菜。


  舒樂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樂樂,這次我記得把你叫上了。」謝欣寧拿了個紙杯,然後倒上,放在舒樂面前。


  舒樂拿紙擦了擦桌面,出聲詢問:「怎麼不去酒吧喝?」


  攔著對方不喝酒這樣的事舒樂是不會做的,人都有自己的發泄口,喝酒可能就是謝欣寧的選擇。


  五月底的天氣,風中都帶著點點熱氣,路邊的燒烤攤前架著幾架大型風扇散氣,燒烤師正在忙忙碌碌。


  謝欣寧仰頭喝了口酒,說:「酒吧悶,而且明天早上我還要上課。」


  「既然要上課的話,那就少喝點。」


  「嗯。」


  謝欣寧跟她聊了會兒,吐槽了一些學校里的事情,然後她話題一轉,問:「樂樂,你是不是從小就沒什麼大的煩惱啊?」


  舒樂沒喝酒,她一會兒還得開車,她拿了串裡脊在手裡,還沒吃就聽見了謝欣寧這個問題,她不解地回問:「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看起來像。」謝欣寧找著詞來形容她,「對什麼事都毫不關心的模樣,冷靜得不得了,你記得嗎?之前有一次,我們還在實驗室做實驗的時候,那次事故,大家都很慌張,就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地球爆/炸了你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一樣。」她頓了頓,聲音沙啞了一些,「所以就是因為對這些不關心,所以就不會有什麼煩惱的吧。」


  「你喝多了。」舒樂放下裡脊,手撐在大腿上認真地看著謝欣寧。


  桌上的幾瓶是還沒喝的,而桌下已經空了三瓶了。


  謝欣寧顫顫巍巍地豎起三根手指:「沒醉,才三瓶。」


  「所以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謝欣寧放下杯子,手撐著下巴,閉上眼睛慢慢地道,「樂樂,我也想跟你一樣,跟你一樣不會被任何事影響。」


  謝欣寧今晚的行為有些詭異,但舒樂又不忍心去問發生了什麼。


  反正目前看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揭開別人傷疤這種事,舒樂也做不出來。


  四周吵吵鬧鬧,就她們兩人這裡安靜地過分。


  過了會兒,舒樂否定:「不是的,不是這樣。」


  謝欣寧聞言輕輕笑了笑,眼裡泛著淚光。


  她說:「樂樂,我之前有段時間特別迷戀心理學,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後來把你當成了我的實驗對象,結果只是看出來了你在等待著什麼人守著什麼事。」


  她說:「你呢,好像一直在走不出過去,走不進將來。」


  她說:「但是我認為念舊懷舊可以。」


  她說:「但不能盼著一切如故,既不能盼著你等待的人也同時在等著你,也不能盼著感情還能如初。」


  她突然扮演起了情感導師的角色,末了她迷迷糊糊地又問了句:「你覺得呢?」


  隨後她就趴桌上了,眉頭一直沒舒展開,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舒樂抿著唇沒說話,手裡捏著紙杯,要不是因為等下還要開車,她可能就把這杯啤酒喝下去了。


  良久,她才緩緩點了點頭。


  「誰說不是呢。」她輕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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