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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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籃里的小世子一看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頓時哭得更大聲了。南子慕從人群里擠出來, 到搖籃邊, 將小世子半拎了出來, 抱在懷裡搖了搖。
「欸……你。」李行之總覺得嬰兒脆弱,抱他的時候都不敢用勁, 一直是如同對待易碎的瓷器一般輕拿輕放。
不曾料到南子慕這麼粗暴地將他兒子拽進懷裡,但這小孩竟真的不哭了!
這樣也行的嗎?侯爺一時覺得自己前些天的悉心呵護都餵了狗。
「你們都退下吧。」考慮到被這麼多人盯著餵奶應該不是什麼好的體驗,李行之讓這些沒什麼用的奶媽奶爹先離開。
一群披頭散髮的下人求之不得,立馬溜了。
南子慕將木床上的帳子放了下來, 將自己完全遮住了,才開始餵奶。他拉開衣服,方才囫圇塞進懷裡的紙袋突然滾落在地,裡邊的包子在地上驚慌失措地打了兩個滾, 最後落到了侯爺前方三尺處。
「那個……」南子慕突然拉開帘子, 李行之的視線從肉包上移開, 又對上南子慕的眼睛,愣了愣,沒說出話來。
那視線又自然地滑落在南子慕露出的一塊肩膀上,南子慕倒是不遮掩, 既然他被稱呼為侯爺,也就意味著他就是懷裡這個孩子的父親。
睡都睡過了, 給他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南子慕是不在乎, 但李行之倒是秉持著「非禮勿視」的禮節, 沒敢多看, 就將視線移開了。
李行之彎腰,用紙袋將包子捏了起來,擱到一旁的木桌上,規規矩矩的同南子慕離了八尺的距離坐下。
「你叫什麼名字?」李行之兀自倒了一杯茶,聲音不大不小。
已經回答過一遍的南子慕有點不耐煩道:「阿喜。」
要不是怕自己孤兒寡男的回終南山會被人笑話,南子慕抱著兒子一刻都不想留,馬上就走人。
再說這侯爺也不醜,人也不怎麼討厭,倒是可以一起偷回去……
「阿喜。」李行之把這個名字輕輕複述了一遍,復又笑道,「倒是喜慶。」
「侯爺。」方才南子慕在廚房遇見的那位婦女端著一碗面,恭恭敬敬地擺到侯爺面前的桌上,「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面了,明天的宵夜要換個口味嗎?」
「不必換。」李行之道。
「是。」婦女一抬眼,掃見正在餵奶的南子慕,當下吃了一大驚,小聲嘀咕道,「那……那位公子是?」
李行之瞥見她的表情,隨口一答:「他是新來的奶爹,怎麼,你認識?」
婦女搖頭:「奴婢不認識,只是方才在廚房裡見過,還以為是您的哪位門下客呢,怪不得餓成這樣……」
南子慕合上衣領,抱著小孩假咳了幾聲,試圖提醒婦女閉嘴。可惜婦女會沒會意他不知道,李行之卻好奇道:「什麼?」
婦女把方才所發生的複述了一遍,可能是為了暗吹一下自己的手藝好,她特意將南子慕的食量誇大其詞了不少。
李行之聽完淡淡一笑,對著南子慕問:「可是侯爺府虧待你了,餓成這樣?」
「你別,瞎說!」南子慕急起來有點結巴,「我沒有……」
「那剛剛的包子可能是從世子衣服里滾出來的吧。」李行之很刻意地抿開笑意,眉毛微微挑著。
南子慕從他的語氣里吧咂到了一點調戲的意味,於是乾脆一臉認真的回答道:「是。」
完全看不出他在撒謊。
婦女憋著笑,默默退下了。
笑過之後,李行之的表情復又冷淡下來,咬了一口浸過了面汁的煎蛋,咽下去后又開口:「你不是京城人吧?」
他聽南子慕說話,聽著總覺得生澀。
「我住,山上。」南子慕慢吞吞道,「不,太,會說,你們,的話。」
李行之質疑地一挑眉:「哦?山上,是終南山?你是從沒下過山,還是一個人住,終南山也總不至於和我們這的話有多大偏差,畢竟離的這般近。」
南子慕看的出他在懷疑自己,卻仍保持著這個語速:「下過,一次山。一個人住。」
「唔……把他抱過來,我看看。」李行之把面往前一推,不吃了。
南子慕站起身,一路顛著小世子過去了。李行之雖然也沒什麼帶孩子的經驗,但是近來一著家就在這裡待著,那些奶媽們時刻提醒他抱孩子的正確姿勢,再加上多日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一些手法。
南子慕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帶過孩子的,但偏偏他家小孩就吃他這一套。
李行之伸手接過小世子,雖然南子慕知道這小孩皮實,和一般的人類小孩不一樣,但為了不嚇到這位侯爺,還是收起了把孩子丟到他懷裡的想法,規規矩矩地放到了他的懷裡。
南子慕俯身的那幾秒,和李行之的距離尤其近,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在南子慕的眼角眉梢打轉了一圈,復又落在他的手上——這雙手細白無繭,倒像是養尊處優之人的手。
李行之把小孩豎著抱起來,輕輕緩緩地拍著小孩的後背。
他的眼睛半眯起來,意味深長的盯著無事可干就在這房裡亂逛的南子慕,既然是從山上下來的,又是一個人住,怎麼可能是一副少爺模樣,手上連一層薄繭也無,這謊撒的真是漏洞百出。
況且……沒規沒矩的,這位還是第一次敢在他面前和沒事人一樣閑逛的下人。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阿喜。」李行之不咸不淡道。
「嗯?」正在玩紗帳的南子慕回頭。
李行之對他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奶爹,心裡沒底,還是擔心他可能會對這孩子下手:「你先回去睡吧,世子今晚還是我來帶。」
南子慕很應景的打了個哈欠,點頭說好。然剛要走出門又突然卻步,折了回來:「我,睡哪?」
奶媽和下人都以為今天是他守著世子,所以暫時還沒有給他安排房間。
「徐娘沒給你安排嗎?」李行之盯著他的眼睛問。
可惜南子慕這雙眼睛里清明非常,叫侯爺吧咂不出半點東西來。他搖了搖頭,說:「她讓我,在這裡,看著世子。」
雖然南子慕是侯爺府應召來的奶爹,但很奇怪的是,李行之沒法用待下人的態度對他。當然,十有八九是因為南子慕這張臉。
既然不是對下人,李行之嘴上就慣常是客套話:「那你就在這睡吧……」
南子慕一溜煙就鑽進了被子里,放下一半的紗帳后才想起來道:「謝侯爺。」
「……」
通常無論是客人還是下人,都必要萬般推脫,然後再自己去收拾一間乾淨屋子,是萬不敢搶他侯爺要睡的床的。
李行之自小被這些人恭維奉承慣了,還從沒見過南子慕這樣的。
幸而這屋子裡還有個貴妃塌,雖然他一個大男人躺上去局促了些,但到底還是能睡的。李行之有點鬱悶,站起來走了幾圈,把懷裡的世子給哄睡著了,又輕輕放進搖籃里。
這時候南子慕才從被子里悠悠鑽出個腦袋,原本束起的頭髮有些亂了,額角的幾縷碎發柔軟地貼在臉上,不明不暗的燈火映在他的眼睛里,使那雙眸子籠上了一點不真切的水汽。
「侯爺,還是你,睡床吧。」南子慕好歹還有一點良心,知道自己這是在別人家,不是他的終南山,凡事要客氣些。
不過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躺在床上連假動作都不願意做的也是他。
李行之原本想說「好」,但看著南子慕這個眼神,又覺得於心不忍,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的成了:「無妨,你睡吧,我在貴妃塌上將就一晚。」
南子慕嘲他露出一個笑臉,又鑽進了被子里。
李行之走到貴妃塌邊,蜷著身子躺下,好在屋子裡燃著炭,他身上蓋了狐裘披風,倒也不冷。
只是侯爺仔細想想又覺得有點委屈,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當真是萬花叢中過,他也不曾留情於一朵,今個怎麼突然就栽了?
倒也不是心動,就是……對著他,完全凶不起來!
李行之胡思亂想了一會,沒多久也睡著了。不過他睡眠向來淺,今天還有不明底細的人在這屋裡,他更不敢睡熟了。
所以小世子那邊剛有一點動靜,他就醒了。
南子慕早在宵夜前就匆匆封了小世子身上的神力,這個咒他昨天在終南山上背了好幾個時辰。作為小山神的親爹,這個封印還必須他來下。
好在並不需動用什麼法力,只需他幾滴血和咒語便能成封,神格和法力都會在世子成年之時賜下。
不過雖然神力被封印,小世子的戰鬥力依舊極強,一邊哭一邊踢床,李行之不太想起來,心想南子慕聽見了,總會起來哄的。
那間屋子,除了程姚瑛手上有一把鑰匙之外,其他人都打不開那扇門,而那哥兒生完孩子總不可能自己消失,唯一可讓太子妃本人信服的說法——就是程姚瑛在她過去之前,就已經把那哥兒給處理掉了。
更讓太子妃膽寒的是——她的乖孫被一個人丟在那屋子裡,若不是她發現的早……
所以昨晚程姚瑛同他說起阿喜的可疑之處時,太子妃始終不是太相信,反而為他這麼一個外人做辯護。
太子妃抱久了強壯的小歡喜,手臂也開始發酸了,又看見懷裡的小歡喜吮著手指,亮晶晶的淚眼始終往南子慕的方向看著。太子妃把小孩遞了回去,有些驚訝道:「本宮怎麼看著歡喜長的和阿喜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