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宇文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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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宇文述死
裴矩和虞世基走到寢宮外面的時候,恰好聽到了皇帝的咆哮聲,他們兩個看了彼此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惶恐。
「陛下……」
裴矩張了張嘴,只覺得嘴裡發澀,他咽了口吐沫,發現唾液都是苦的。
虞世基看了裴矩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是問,要不要進去?
裴矩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兩個人戰戰兢兢的進了寢宮,然後同時躬身施禮。裴矩偷眼看了看皇帝,然後迅速的低下頭。
楊廣咆哮夠了,頹然的在床上坐下來,看著地上瓷碗的碎片和地上的參湯,憤怒之後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
「你們來有什麼事?又想騙朕什麼?」
他聲音沙啞著問道。
裴矩和虞世基嚇的哆嗦了一下,兩個人都不敢抬起頭。本來要說的話,卻被楊廣這句話給憋了回去。
「說」
楊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們是不是來告訴朕,朕的江山又是哪個郡被反賊佔了?還是來告訴朕,朕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們,又是誰叛了朕?」
「不是……」
裴矩小心翼翼的說道:「來護兒大將軍已經到了江都,就在行宮外面等候陛下傳召。」
「來護兒回來了?」
楊廣猛的抬起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朕天下無雙的水師來了,朕無人可敵的艦隊回來了,你去立刻將來護兒叫來,朕要回東都,朕要親自去將那些膽敢反我大隋的敗類一個接著一個的剿了。立刻去叫他進來,朕馬上就要回東都!」
「是!」
虞世基拉了想要說什麼的裴矩一下,躬身道:「臣這就去把來護兒大將軍請進來。」
本來想說即便有水師也回不到東都的裴矩被虞世基拉一下,立刻醒悟,知道現在可絕不是跟皇帝說壞消息的時候,如果非得要說,也不應該是自己來說,來護兒不是來了嗎,讓他來說,他是水師大將軍,自己何必要替來護兒憑白挨一頓罵?
他連忙躬身,轉身出了房門去叫來護兒。不多時,早就等在外面的來護兒大步走了進來。雖然他已經年老,可依然精神奕奕。尤其是一雙虎目,還帶著一種大隋軍人天下無雙的霸氣。這種眼神,本來大隋府兵的每個人都曾經擁有。無論是大將軍,將軍,別將,校尉,還是普通士兵,他們的眼神中曾經都擁有這種睥睨天下的霸氣。因為他們是大隋戰無不勝的府兵,是天下致銳的府兵。
可是到了今天,這種眼神這種霸氣已經在絕大部分人的眼睛里消失不見。來護兒一直在東萊練兵,還不曾和各地的叛軍交手過,所以還保持著大隋府兵那種獨特的傲然。即便是面對皇帝,身為軍人的他依然站的筆直。
「臣,來護兒,拜見陛下!」
穿了一身鐵甲的來護兒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讓楊廣熱血沸騰。他喜歡軍禮,因為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在軍中指點江山,揮灑霸氣,兵鋒所指之處,無人可擋。
「好!」
楊廣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快步走到來護兒身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曾經有過無數輝煌戰績的大將軍,眼神中都是熱切的期待。
「來護兒,朕現在就要回東都去!」
「臣……遵旨!」
來護兒猶豫了一下,卻沒有選擇委婉的方式拒絕皇帝,而是選擇了一個軍人最應該做的事,那就是服從皇帝的命令。他雖然知道通往東都的水路和陸路都已經被封死,但他知道,皇帝的驕傲在這個時候不容置疑和侵犯。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有著別的什麼圖謀。
「現在是不是就能出發?」
楊廣激動的問道。
不等來護兒回答,他顫抖著對蕭皇后說道:「皇后,快,命人收拾東西,朕要坐龍舟返回東都,讓那些敗類看看,朕還在!這天下,還是朕的天下!」
「陛下!」
來護兒抱拳道:「現在還不行,為了陛下的安全,請陛下給臣一個月的時間,臣親率水師蕩平沿途反賊,再來迎接陛下回歸東都。如今水路不通,臣需要時間剿滅反賊。」
「啊?」
楊廣怔住,隨即看向裴矩問道:「你不是告訴朕,東都太平無事嗎?你不是告訴朕,河南的反賊已經被剿滅的差不多了嗎?前幾天你不是還告訴朕,鷹揚郎將王世充又打了勝仗了?你不是說,劉長恭將李密困在東郡,不日即可剿滅了嗎?怎麼水路不通?為什麼水路不通!楊義臣呢?朕讓他蕩平黃河兩岸的反賊,他幹什麼去了!」
「楊義臣……大半年前就病死了。」
虞世基小聲說道:「陛下還親自寫了悼詞。」
楊廣身子一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
來護兒冷笑了兩聲說道:「陛下,您被一些小人蒙住了眼睛,他們讓您看到的,都是假的!」
「來護兒!」
裴矩怒道:「你別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怎麼?」
來護兒冷笑著問道:「裴大人心虛了?我可曾說過,是裴大人蒙蔽了陛下?我可曾說過,裴大人你是奸佞小人?」
「夠了!」
楊廣顫抖著嘶吼了一聲,身子一歪竟然倒了下去。
……
……
楊廣醒過來的時候,行宮裡已經掌燈,蕭皇后,來護兒,裴矩,虞世基,還有急忙趕來的御醫都在旁邊守著。他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看了看臉上還帶著淚痕的蕭皇后,又看了看來護兒等人隨即苦笑一聲,嘆了口氣說道:「朕怎麼還沒有死?」
聽到這句話,裴矩來護兒等人立刻跪了下去。
「臣有罪!」
眾人叩首。
「你們有什麼罪?」
楊廣自嘲的笑了笑道:「天下是朕的天下,就算天下丟了,也是朕的罪,朕無顏面對先帝。所以朕不敢死,朕怕死了之後沒辦法跟先帝解釋。」
眾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沒人敢抬起頭來。
「陛下……」
蕭皇后看了看那些大臣,在皇帝身邊坐下來,看著楊廣憔悴的臉,蕭皇后的心裡就猛的一疼。
「陛下,千萬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臣妾惶恐。」
楊廣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好,你不想讓朕說,朕便不說。到了現在,還陪在朕身邊的只有你了。一直都是你,從不曾拋棄過朕。」
「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怎麼可能離開陛下?無論臣妾在哪兒,都在天下。」
「說的好!」
楊廣掙扎坐起來,被蕭皇后的一句話又將心中已經漸冷的鬥志有激發出一二分。他看了一眼撅著屁股跪在地上的來護兒問道:「來護兒,你是跟朕說實話的,朕問你,自江都往東都,是不是真的不通了?」
「不通!」
來護兒跪著說道:「臣不敢欺君。」
「不敢欺君?」
楊廣重複了一遍,隨即笑了笑起來:「說的好,現在不敢欺君的人已經鳳毛麟角,你不錯,朕很開心。來護兒,朕問你,朕若給你最大的權利,可監察百官,可調動天下兵馬,朕再賜你先帝的金刀,你能不能幫朕將所有的反賊蕩平?」
這句話一說出來,裴矩和虞世基猛的抬起頭,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寫滿了震驚。裴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勸什麼。但他們兩個都知道,來護兒絕不能得到陛下這樣的重用,否則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來護兒安的什麼心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陛下真給了來護兒這麼大的榮耀權利,來護兒能不能將天下反賊全都蕩平他們不知道,他們知道的是,來護兒立刻就會先在江都掀起一股滔天血浪。如今皇帝身邊的人,只怕來護兒會殺一個乾乾淨淨。
來護兒的眼神猛的一亮,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他心中狂喜,若是皇帝真的給了他這個權利,那麼這江都中,誰還敢誰還能阻攔自己?只要水師封住長江,到時候江南大片的繁華之地,都是他的。
「臣……」
他答應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忽然聽到殿外有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道:「陛下!我要求見陛下!陛下啊……我父不行了,求陛下開恩!只要能救回父親,草民寧願赴死!求陛下成全,派御醫救救我父親!」
「門外是誰?」
楊廣皺眉問道。
內侍連忙跑出去看了看,回來躬身道:「陛下,是宇文述的長子宇文化及,不知道怎麼闖進宮裡來了。奴婢這就讓人將他叉出去。」
「等等!」
楊廣臉色一變,掙扎的起來往門外跑去,他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因為跑的太急,竟然跑丟了一隻鞋子,下台階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蕭皇后連忙追過去扶著他,楊廣身子搖晃著到了外面,看著不遠處被幾個侍衛擋住的宇文化及,抬了抬手顫聲問道:「你說什麼?宇文述他怎麼了?」
「陛下啊!」
宇文化及撲倒在地嚎啕大哭道:「父親……他不行了!」
「朕要去看他!朕要去看他!朕要去看伯通,來人,朕要出宮!」
楊廣的手顫抖的如同打擺子一樣,臉色白的嚇人。
……
……
大業十二年,宇文述病卒,皇帝憐惜其忠義,追封其為司徒、尚書令、十郡太守。班劍四十人,轀京車,前後部鼓吹,謚曰恭,隋煬帝令黃門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鴻臚監護喪事。
被貶為奴隸的宇文化及升為右屯衛大將軍,負責江都守衛。封宇文智及為少監,兄弟二人重新回到了朝中,並且被皇帝重用。
大業十二年的冬天冷的出奇,天氣冷,人心也冷,只有宇文家中一片火熱。
誰也不知道,宇文述臨死前和皇帝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宇文述對自己做過什麼。誰也不知道,宇文述死之前,安排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