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拭目以待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拭目以待
正是深夜凌晨時候天空中一輪皎月格外的圓格外的亮。沒有幾顆星也看不到一絲雲所以夜se並不是特別濃牛進達透過窗戶砸出來的大洞甚至能依稀看到外面圍著的那些弓箭手的臉也能看到箭簇反she出來的冷幽幽的月光。
在籬笆牆外黑壓壓的人群中有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身影顯得格外醒目。
而此時牛進達的臉se反而漸漸的恢復了平靜。他轉身看了一眼賈光若有所思道:「咱們回來的太急了派人去夏軍軍營也太急了。太急……難免就會出現紕漏。劉黑闥整頓軍紀自然查到咱們經常那些將領們吃喝。而那些將領有不少人見過我他只需問清楚樣貌就能猜到是我。」
賈光咬了咬牙壓低聲音道:「牛將軍我現在衝出去你從後門走趁著夜深說不定還能逃出去。」
牛進達搖了搖頭道:「他要的是我你現在從後門突圍或許還有活路。」
他拍了拍賈光的肩膀說道:「如果沖不出去就自殺不要落在劉黑闥手裡。我知道你是個硬漢子可你和我都知道這世間有太多的手段讓硬漢子變成一灘爛泥。你是密諜團率你知道的東西比我還要多。你手下有三百密諜你也比我清楚三百密諜代表著什麼。」
「我明白!」
賈光忽然笑了笑說道:「我就沒想過還能活下去。」
他緩緩的張開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衣袖裡的毒藥他已經取了下來握在手心裡。那顆墨綠se的藥丸在燈火照耀下泛出一種深邃的光彩就是這顆劇毒的藥丸甚至還帶著一絲類似於桂花的香氣。如果僅僅是聞味道的話誰也不會相信這顆藥丸能毒死一頭最強壯的大象。
「獨孤先生曾經說過……」
賈光微笑著說道:「這顆藥丸吞下去身體還能保持一小段時間的活動能力。但因為葯xing的緣故瞬間就能讓人變成啞巴。所以在吞下這顆藥丸之前我覺得我應該多說幾句話做了密諜之後每天說的話本來就極少若是臨死前再不多說幾句豈不虧死?」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認真的說道:「我其實沒什麼不滿足的我在東平郡有一百畝勛田父母健在身體一直不錯偶爾還能下田幹些農活。妻子賢惠孝順對我也是百依百順我還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已經二十七歲在家照顧他的爺爺和nainai幫他娘親打點家中的一切。次子二十一歲老三十九歲都在陳雀兒將軍的水師中。老二已經升了校尉比我有出息老三雖然只是個什長但是把好手早晚會出頭。」
「我還偷偷在鄆城盤下來一個小米店這件事連我妻子都不知道我本想等賺了銀子之後再告訴她讓我的大兒子接手去打理。我知道他也有心參軍也有個功名但在馬取的抱負可他是長子家中總不能一個男人都不留所以我覺得有些虧欠他。現在想想就這件事後悔若是再有機會我不會攔著他。」
「我都記得了!」
牛進達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若是我不死你長子從軍的事我來安排。」
「多謝!」
賈光抱了抱拳然後笑了笑道:「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多我要死了牛將軍告辭。」
告辭辭的是這個世界。
牛進達沒有阻止他將那顆墨綠se的藥丸放進嘴裡而是莊重的行了一個軍禮。
「我可不想虧死!」
吃了藥丸之後的賈光哈哈大笑道:「趁著手腳還能動……」
後面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嘴巴還動著嗓子里卻只有嗚嗚的聲音傳出來。在牛進達驚詫的目光中賈光如一隻展翅的大雁一樣從破開了一個洞的窗口躍了出去他手裡的橫刀在月光下散發出一種冷幽幽的寒光。
「放箭!」
院子外面有人大聲喊了一句隨即十幾個弓箭手同時鬆開了手至少有六支羽箭命中但賈光的身子只是頓了一下卻並沒有停下來。毒xing已經發作他甚至感覺不到疼。胸口戳著六支羽箭他飛身躍過籬笆牆手裡的橫刀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重重的斬在一個弓箭手的脖子。
噗的一聲斷開的脖子里血瀑布一樣湧出來。溫熱的血液噴的到處都是也噴了賈光一身。他此時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嗅覺聽覺包括視覺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手裡還握著橫刀。
但他卻沒有停下來而是受了傷的野獸一樣在弓箭手的人群中胡亂劈砍著在一柄刀子戳進他心口之前他就已經死去。他張著嘴一邊殺入一邊咆哮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可偏偏是這樣似乎每個人都聽到了他不甘而又釋然的呼喊聲。
劉黑闥看著那個無聲呼喊的漢子緩緩撲倒在地他身的血都已經變成了黑se。
「雖然我曾經在燕雲寨中好幾年但我還是不理解……李閑是怎麼把這些人變成瘋子的……」
他抬起頭大聲的喊了一句:「進達兄你也打算如此嗎!?」
「不!」
牛進達緩步從房中走了出來微笑著說道:「我得給你機會再殺我一次因為我這次想看得清楚一些你是怎麼把刀子刺進我胸口裡的。」
……
……
牛進達沒想到自己還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所以他睡得很舒服。雖然這一覺睡的時間並不長但連續幾ri趕路帶給他的疲倦乏力卻在醒過來的時候全都消失不見看了看窗外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伸了個懶腰后牛進達覺得神清氣爽。
他一翻身從床坐起來隨即看到床邊竟然還放著一身簇新的錦衣。在房間一側還有銅鏡銅鏡旁邊已經擺好了梳洗用的臉盆盆里有清水。
他笑了笑情不自禁的喃喃道:「這次還算講究不似次那般小氣。捅我幾刀之前最起碼也要準備好新衣服洗臉水當然如果還有一桌子好酒好肉就太好了。」
「酒肉自然有。」
劉黑闥親自端著一個大托盤出現在門口看著牛進達語氣有些歉然的說道。
「等我一會兒。」
牛進達笑了笑。
他將自己身的臟衣服脫下來絲毫也不在意劉黑闥在身邊他將衣衫全都脫下來赤-身-**的走到銅鏡前擦洗了身子劉黑闥連忙讓人提了一大桶清水進來牛進達也不說話洗了澡然後用木梳蘸了水將自己的頭髮一絲不苟的梳理好收拾好了之後走回床邊將那套新衣服認認真真的穿戴起來。
這個過程有些慢劉黑闥一直端著托盤在門口站著等他。
「坐」
牛進達笑了笑在桌子前率先坐了下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由自主的贊道:「竟然這麼合身這倒是出乎了我的預料。」
「我沒想到還會見到你。」
劉黑闥將酒菜在桌子擺好坐下來嘆道:「當初知道你沒死我真的很高興。只是我卻知道你我兄弟今生只怕再無相見的機會。沒想到今ri還能再見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愧疚還是真的高興他說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高興就好。」
牛進達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砸砸嘴他眼神一亮道:「這酒最少藏了十年若不是有這個年份絕不可能有這般醇厚的味道。」
他自顧自說著也不理劉黑闥伸手從盤子里捏起一塊烤得金黃香酥的羊肉放進嘴裡慢慢的咀嚼之後又贊道:「小羊羔的羊前腿肉烤的火候雖然有些差烤肉的人手藝也很差但肉足夠鮮嫩不錯!」
提起烤肉劉黑闥眼神一暗:「這世間烤肉的手藝無人能比得李大當家。現在我每當想起李大當家烤肉的味道還會饞的流口水。」
「是燕王!」
牛進達糾正道。
「燕王……」
劉黑闥低聲重複了一遍滿嘴都是苦澀。
……
……
「你我最初從孫安祖孫大當家殺縣吏奪糧草起事那個時候便覺得意氣相投結拜為兄弟。再從巨野賊張金稱再到後來跟著燕王算算看從認識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
牛進達已經至少喝了二斤藏了十年的陳酒臉se已經變得發紅眼神迷離但說話的條理依然很清晰。
「我現在在想是不是從張金稱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竇建德的人了?」
他問。
劉黑闥點了點頭道:「我和竇建德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是一個村子的。他家就在我家前面以前他經常來我的菜園子偷些時鮮蔬菜回去。」
「原來竇建德也是個賊。」
牛進達笑道。
劉黑闥搖了搖頭:「他家境殷實我家貧如洗他來偷我家的菜不過是因為他也是哥沒朋友的人想讓我追他打鬧罷了。」
「所以從張金稱之前你便先投了竇建德?」
「嗯竇建德要殺張金稱替孫安祖報仇讓我幫忙。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親手殺了張金稱李大當家……燕王就已經到了。」
「我現在還記得咱們跟著燕王在燕山的時候那段ri子最逍遙快活。那個時候燕王殺紀皓天之前咱們還都擔心他被紀皓天算計了奪去兵權。現在想起來燕王當初真是好手段。」
「紀皓天一螻蟻罷了。王自起兵至今多少看起來強大無匹的敵人一個個倒在王腳下?和燕王為敵的終究沒有一個好下場。」
牛進達昂起下頜說道。
「你倒是對他推崇的很!」
劉黑闥嘆了口氣道。
「難道你心裡就沒有幾分後悔?」
牛進達忽然坐直了身子冷冷的問道:「若是當初你不刺我那幾刀燕王說不定真的會假裝不知道你是個叛徒那你現在只怕是另一番光景。說起來燕王對你不錯你卻毫不猶豫的叛了你以為竇建德真的就感動?真的會對你推心置腹?竇建德會一直對你有戒心他怕你也會在他心口戳一刀!」
「不可能的!」
劉黑闥自通道:「燕王會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夏王絕對不會對我起疑心推心置腹這四個夏王對我還是做到了。論胸襟夏王遠強於燕王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夏王成就大業的可能也遠比燕王要大!」
「是嗎?」
牛進達冷笑:「拭目以待!」
他轉頭看向窗外殘夜的黑已經盡去此時太陽剛剛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