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困獸斗
第六百九十三章困獸斗
楚風亭才經過一場慘烈廝殺,雖然吹了幾ri的風,但空氣里依然還隱隱有血腥味在,畢竟上萬夏軍在此處被屠戮,血水將地面泡透了變成了一種灰黑的顏se。超過十萬人在此處廝殺的痕迹自然不會輕易掩蓋,但宇文士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掩蓋什麼。
只要鄭軍出城,那麼還需要隱藏掩飾什麼?
昨夜鄭軍萬餘人馬從白虎門出了洛陽城,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送到了宇文士及面前。曹旦寫了一封信送進洛陽城之後,宇文士及便派人密切關注著洛陽城裡的動靜。
就在那幾個自河北逃難過來的百姓藏身的高坡上,宇文士及趴在草叢裡看著下面官道上穿著土黃se號衣的鄭軍隊伍長龍一樣走了過來,他的嘴角上就忍不住勾勒出一抹釋然的笑意。
他是宇文述最看重的兒子,也是宇文述嫡子中最有本事的一個。可惜,他只是個次子,宇文述便是再喜愛他也不能將家業都交給他,但為了讓自己這個最看重的兒子將來能有個好前程,宇文述也是費盡了心機。
大隋第二次東征高句麗的時候,大業皇帝楊廣下旨徵集招募天下驍果。宇文述在其中選了一營最是jing銳的驍果,千方百計的交到了宇文士及手裡。後來第二次東征因為楊玄感在黎陽造反不得不無功而返,宇文士及率領那一營驍果千里奔襲趕回黎陽,與陳棱聯手擊敗了韓世萼之後,楊廣下令這一營驍果轉為府兵。
自此之後,宇文士及手裡便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依靠和本錢。
就是仗著這兩萬多人的府兵,宇文士及無論是在江都的時候還是到了燕雲軍中,地位都很重要。李閑又是極了解看重他的本事,所以沒有將這人馬從他手裡剝了去。這一支人馬在宇文士及手裡屢立戰功,漸漸的,宇文士及在燕雲軍中的地位也穩固了下來。
自從到了燕雲軍之後,這幾年間他大大小小打了幾十仗未嘗一敗。靠著的便是有一支親軍,還有燕王李閑對他的信任。
如今的燕雲軍中虎將雲集,即便如此,靠著累累戰功,宇文士及排進前六七位也不是什麼問題。
燕雲軍諸將,論戰功在他之上者寥寥無幾。
徐世績自不必說,其餘者也就秦瓊,雄闊海,程知節等幾人罷了。
若是能攻破東都洛陽,這一份功勞足以和徐世績平定江南相提並論!
一想到這裡,宇文士及心中就一陣火熱。大隋滅亡,宇文家也險些隨之崩潰。他大哥宇文士及,弟弟宇文智及走錯了一條路,宇文家這一脈只剩下他一個。重鑄家族輝煌的重任都在他肩膀上扛著,所以,他一直就不缺乏前進的動力。
身為大將軍,麾下雄兵十萬,他本不必親自上前來監視敵軍,但他卻依然一絲不苟的做著他認為該做的事。
李閑欣賞他的,正是這一點。
一直到了現在,身居高位的宇文士及也還有自知之明。他沒有迷失在自己的戰功中不可自拔,因為他很深切的了解燕王的xing情。
「大將軍,鄭軍出來的兵馬似乎不多。」
貼在他身邊的親信將領宇文藝低聲說道:「看樣子也就萬餘人的隊伍,而且從行軍的速度上來看似乎也不是什麼jing兵。」
「王世充已經孤注一擲了!」
宇文士及笑了笑道:「鄭軍士兵穿的依然是大隋的土黃se號衣,而且不是人手都有,由此可見洛陽城裡的境況有多窘迫。走在最前面的人馬衣衫不整,應該是城中百姓中抓來的壯丁……」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一下,隨即眼神一亮:「有些意思。」
他將手裡的千里眼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隨即點頭道:「打的是單雄信的旗幟,此人倒是個難纏的。你看前面那些衣衫不整的人馬,隊列倒是最整齊的!」
宇文藝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想是單雄信讓戰兵和壯丁換了裝束!」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宇文士及微微笑了笑道:「他手下兵馬疲憊不堪,便是換了裝束又能怎麼樣?你帶兵先攻鄭軍後路,待單雄信帶前面的人馬往回支援,我自帶人馬攻過去。」
「喏!」
宇文藝應了一聲,爬起來跑向自己的戰馬。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伏兵四起!
……
……
洛陽城
太極殿
王世充有些焦躁的在大殿中來回踱步,眉宇間都是憂se。雖然單雄信極善戰,且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大鄭國如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一步都不能走錯。只要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陛下……」
兵部尚書段達看了王世充一眼,俯身說道:「自昨夜陛下便沒合眼,國事再重也重不過陛下的身子,還是應該去休息一下的好,單將軍雄武無敵,而且燕雲軍和唐軍皆在東郡和夏主激戰,說句不吉利的話,便是曹旦和單將軍攻不破興洛倉,退回洛陽城斷然是沒有什麼差池的。」
「朕知道!」
王世充嘆了口氣道:「可是如今這個危局,朕怎麼敢懈怠片刻?單雄信領兵出洛陽,雖然興洛倉近在咫尺,可朕此時如何能放的下來心?」
他搖了搖頭道:「算了,已經近正午,朕還是再到城牆上去巡視一趟。」
「臣陪著陛下。」
段達躬身道。
「不必!」
王世充走過去拍了拍段達的肩膀說道:「雖然當ri因為戰敗之故,朕奪了你的太尉降為兵部尚書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應知道,朕對初從朕打天下的老臣心中還是多有倚重……朕今ri便升你為尚書右仆she,朝中之事你多勞心費力一些。朕這幾ri怕是多要在城牆上來回奔走,你來主掌朝權!」
「臣謝陛下!」
段達撩袍跪倒,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起來,若是有什麼緊急的事,你可派人前去尋朕……」
王世充想了想,又吩咐道:「宮中宿衛,重中之重,你也多擔一些,稍後朕會讓禁軍將軍蘇茂倫找你,諸事你們兩個商議著辦!」
「遵旨!」
段達深深的垂首,掩藏住了嘴角上的笑意。
楚風亭
單雄信一槊將一名燕雲軍的別將刺於馬下,他抹去噴在臉上的微燙血液,也不知道是血液進了眼睛里,還是他的怒意讓雙目灌血,此時的他一雙眸子紅的有些嚇人,握著長槊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殺回洛陽城!」
他猛的的呼了一聲,催動坐騎向前沖了出去。
王東來帶著親兵緊緊的跟在單雄信後面,他的一條手臂被長矛戳出來一個血洞,血還在泉水似的往外涌著,但他卻依然緊緊的攥著騎兵盾的手把護在單雄信身側。從廝殺開始,他不記得自己替單雄信擋過多少次刀槍,正如他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多少次跟著單雄信在戰場上廝殺。
此時還跟在單雄信身邊的騎兵已經不足三百人,皆是單雄信的親兵。戰鬥從一開始便狂暴慘烈,燕雲軍的人馬從後面突襲上來,后隊裝扮成戰兵的壯丁根本就擋不住那些訓練有素的燕雲jing兵!
單雄信帶著戰兵返身救援,身後卻又被大批燕雲軍圍了上來。
兵十倍而圍之,這種打法毫無花哨技巧可言,因為完全沒有必要,宇文士及將兵多的優勢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其實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廝殺,而是一場屠殺。
六七萬訓練有素的燕雲軍圍攻淬不及防的一萬多鄭軍,勝利的天平從一開始就傾斜在燕雲軍這邊,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如果說還有一分懸念的話,那麼便是今ri能不能擒得住單雄信!
廝殺一個時辰,單雄信用手裡的長槊證明沒人能!
「大將軍!」
王東來的小腿又被刺穿了一個血洞,他忍著疼勸道:「還是殺出重圍先會洛陽城再說!士兵們都被困住,救不出來了!」
「這些士兵都是陛下守城之根本,我不能不救!」
單雄信啊的吼了一聲,挺槊往前面人群密集處殺了過去。
……
……
宇文士及站在高坡上,用千里眼一直看著戰陣中往來衝殺的單雄信。他盯著那雖然並不高大但狂暴的身影忍不住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裴行儼若在,伍雲召若在,伍天錫若在,雄闊海若在哪裡又得你如此囂張?」
廝殺了這許久,單雄信已經在軍陣中往來衝殺了三次卻依然不肯退走,宇文士及一個個都記著,到了現在,燕雲軍中的將領已經被單雄信殺了十幾個。其中別將三人,郎將一人。
但單雄信這樣做無異於困獸之鬥罷了,他救出來的人馬很快就再次被燕雲軍的人chao淹沒,反而是單雄信身邊的jing騎越殺越少,再用不了一會兒,只怕他身邊那幾百騎兵都會損失殆盡。
「叫趟子手上去!」
宇文士及吩咐完了之後自語:「本打算是用來對付夏軍連環馬的,卻用在你一人身上,你也足以自傲了。
趟子手,是宇文士及親自訓練出來的三千jing銳步兵。夏軍有三千連環鐵甲重騎,他便訓練了這三千趟子手應對,現在倒是要為了一個單雄信,而派上去這專門為了對付鐵甲重騎而訓練的jing銳。說起來,宇文士及是個謹慎仔細的人,他訓練趟子手可不僅僅是只為了竇建德麾下那批不入流的鐵甲重騎,而是為了幽州那五千虎賁!
他經略河北河南兩地,早晚都要領兵北上征伐大夏。若是河北平定,誰知道幽州羅藝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有備而無患,這才是他的領兵之道。
隨著他吩咐之後,數百名趟子手朝著戰團撲了過去。這些人武藝不俗,每人一柄鐮刀一根鐵釺,鐮刀鎖馬腿,鐵釺刺落馬的騎兵。重甲騎兵全身披掛鐵甲,唯一的弱點便是脖子,鐵釺鋒利尖銳能從脖子外護著的鏈甲鐵環中刺進去,正是對付落馬重甲騎兵的不二利器。
這幾百名趟子手一撲過去,戰局立變!
單雄信身邊的騎兵接連落馬,三四個趟子手圍過來被單雄信一槊一個戳死,但終究敵不過人多,他戰馬四蹄被斬斷,身子失去重心猛的朝前撲了下去。
「將軍速走!」
王東來從戰馬上直接躍了下來,砸倒一個持鐵釺刺向單雄信的趟子手,爬起來擋住了幾個燕雲軍士兵大喊道:「只要將軍留得xing命,自然有報仇的機會!」
後面的話他還沒有喊出來,就被亂刀剁分了身子。
單雄信虎目yu裂,啊的狂吼了一聲,竟是雙目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