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瘋狗病
曲終收拔, 滿座寂靜。許久,眾人才從餘音繞梁中醒轉過來,爆發中一陣熱烈的掌聲。二小姐怕羞, 頓時便通紅了滿臉。
眾人紛紛對二小姐的才藝大加讚賞,言其是才貌雙全。文秀兒心裡滿是怨氣, 怎麼偏她沒聽到這些誇獎, 哪怕一開始想要進宮的目標達成, 此時心裡也不舒爽。
文秀兒最忌與人對比,偏偏她還是被襯托的那個。與這高山流水的優雅琴音相比, 她的舞蹈卻成了嘩眾取寵煙行媚視。好不叫她嫉恨。
偏怪皇上還聽得那麼認真專註,顯然是極其滿意這個琴音了。
皇帝再次賞賜,份例與之前賞與文秀兒的相同, 荊老爺越聽越高興,卻遲遲等不到下一句話。就就沒有了?
皇帝還有話說:「荊尚書的小姐果然才藝過人, 更有當年其姊之風儀。」
「謝皇上誇獎。」二小姐也不知道皇上好端端怎麼提起她阿姐來了。她爹原最寵她姐姐, 但後來就不許人再提姐姐半個字, 如今姐姐外嫁后,路途遙遠,幾年也不曾回來省親過。
說起荊尚書的大女兒, 皇帝饒有興味地看了易之虞一眼,忽道:「朕記得當年三兒和荊尚書之女還陰差陽錯差點促成姻緣,還是朕亂點的鴛鴦譜……」
皇帝越說越高興, 看著二小姐, 心裡忽又冒出個想法。
荊照秋不吃東西了, 皇帝又想幹嘛,這想一出是一處的。荊老爺比他還要焦躁,汗水越來越多,忽腦中一片嗡嗡聲,正當皇帝說起二小姐未婚配之事,荊老爺猛地忽然倒地,全身痙攣,抖個不停,掀翻了面前的食桌。
所有人嚇了一跳,包括正說著話的皇帝。
「怎麼回事?」皇帝面色由晴轉陰,那邊荊照秋已經反映過來,這是起藥效了。他眼珠子一轉,在眾人還發懵之時,大喝一聲。
「皇上!他這是發了羊癲瘋!」荊照秋斬釘截鐵地給荊老爺定了一個病,果決確鑿的語氣嚇住了一眾。
「什麼,羊癲瘋?」皇帝顯然也沒明白過來,二小姐更是嚇懵住,父親這是怎麼了?
荊照秋往前走去,指揮邊上的侍衛:「快,按住他,拿繩子把荊大人捆起來!」
侍衛愣愣地去找繩子,找到繩子才忽然想道,這裡這麼多大人,皇上也在,這小子憑什麼指揮他啊?可繩子已經拿在手上,竟不知要怎麼辦才好。荊二少和荊三少,起初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他們的爹忽然就倒地抽l搐起來。
便聽到荊照秋說這是羊癲瘋,立刻上前攔住侍衛。皇上都沒開口,這小子想做什麼。
荊照秋指著兩人道:「別動!千萬別動!」
「快點把他捆起來,這病犯起來,指不定會傳染,保護皇上!」
荊二少荊三少的手立刻僵住,老實說,他們幾個真沒什麼孝心……誰都怕傳染。而荊老爺這時的表現更讓他們忌諱。荊哲施已經開始口吐白沫了。二少悄悄背過手去,捏著衣擺擦了擦手指。
「蠢貨,還愣著做什麼。保護皇上要緊,快把他綁住。」說著,還不忘回頭對皇帝一臉擔憂誠懇的語氣道,「皇上,保重龍體,請不要靠近……」
皇上:「……」
侍衛連忙把荊尚書五花大綁了起來,當中,還被荊尚書撓了好幾下。
「這是羊癲瘋?」怎麼覺得不止呢。
「這是因為荊尚書得的不只羊癲瘋,還有……瘋狗病!」荊照秋順嘴便憋出一個病來。
瘋狗病?!幾個人臉色急變了,瘋狗病有多厲害,他們是見過的。那誰家的虎妞誰家的石頭被狗咬了,得上瘋狗病就一命嗚呼了。荊家的人是最懵的,老、老爺有羊癲瘋和瘋狗病?什麼時候的事?他們怎麼不知道?
可仔細看,還當真是有瘋狗病的癥狀,又是抽l搐又是咬人。
「怎麼會好端端犯病,荊公子,你家老爺之前可曾犯過?」
荊二少乾巴巴道:「不、不曾。父親不曾得過這病,之前從不曾有的。是不是……」
荊二少眼睛忽放亮了些:「是不是吃了這裡的東西?」
易之虞立刻道:「稟皇上,小人家中所有吃食全讓人精心準備仔細檢查過,不敢出一點兒差錯。」
懿貴妃也道:「是啊,皇上,都是讓宮裡的公公們去檢查過的,絕不會出一點兒差錯。再說,咱們也吃了這食物,都沒什麼問題。這病啊,還是荊尚書自己帶的。你們荊家兩兄弟,可千萬別為替父親開脫就隱瞞了實情。要知道欺君之罪,這可是死罪,你們可擔當不起!」
荊家老二老三汗流浹背,一時凄惶。若是皇上怪罪……怪罪到他們頭上?
荊照秋點點頭,一副替二人著想的語氣:「我知道二位公子絕對沒有欺騙的意思。這瘋狗病是有潛伏期的,往往早期與常人無異,只到一定階段,才會突然發病。短則幾天,長則數年,二位,想一想,荊老爺以前是不是被野獸咬過?」
三少回憶:「……是是有過。」
「那就是了。」荊照秋裝模作樣道,「一定是當時沒發作,現在瘋狗病發作了。聖上安危要緊,兩位公子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說謊,對不對。」荊老爺去年參加狩獵時,被狼咬過,他可還記得。
二少三少抹著汗,頻頻點頭:「對對。沒想到這病竟然能潛伏在身體不走,我們實在沒想到。」事到如今,只能撇清關係,說他們不知道了。這個荊照秋,存心害他們,偏偏這時候只能順著他的話去說。
大臣們紛紛過來表忠心,一副忠心耿耿要擋在皇帝面前,不讓犯病的荊老爺接近半步的樣子。皇帝擺擺手說無妨,讓隨行的太醫去問情況。荊照秋抱著啾啾站到後面去,和易之虞對視一眼,狡黠一笑。嘿嘿嘿……
文添禎的藥效果只有一天,不會死就是光抽抽吐白沫,抽完第二天便恢復正常。可這一天時間,發作起來就夠荊老爺有的受了。太醫雖然覺得奇怪,可那些癥狀卻全有,最後也不敢不謹慎,將所有實情回稟給皇帝聽。
皇帝摸著下巴深思,令荊照秋滿意的是,荊老爺的政敵終於回過神來,添油加醋。
一個說:「啟稟皇上,荊尚書如今重病在身,不能為皇上分擔,應該讓其回家休養。」
一個說:「荊老爺身患疾病卻蒙蔽聖聽,該當大罪,若是衝撞了聖上,如何擔待得其,應該革職查辦。」
總之,一個個都是火上澆油,巴不得荊尚書丟官回家種田去,沒一個出言為荊尚書辯護半句,甚至他兩個兒子都不敢說一句話。這個時候找不痛快,這是找死呢。沒看到皇帝的臉色都變了嗎?
「夠了。」
皇帝冷冷打斷。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他看一眼地上抽l搐的荊尚書,道:「荊愛卿既重病纏身,還是在家養病要緊。戶部尚書一職便由……張侍郎暫代。」
張侍郎吃了一頓酒,升了一次官,自然感天戴地地叩謝隆恩,並稱會好好代荊老爺擔起責任,讓他在家安心養病,氣得荊家兩個少爺差點喊出聲來,可皇帝說的話,他們不敢反駁半個字,只能打落牙齒往裡吞,心裡卻埋怨父親好端端犯病,憑白丟了官職。
荊照秋對這個結果再滿意不過了。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皇帝再待下去自然是沒有多大興緻了,擺駕回宮,至於荊老爺也被送回了家裡。
文添禎的這個葯藥效也就一天,第二天荊老爺就醒了,醒來之後,卻不記得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麼,只記得他的二女兒彈琴結束,皇上正誇獎著。
「!來人!我怎麼在這裡了!」荊老爺驚惶坐起,眼前是他的妻妾們,一個個眼淚汪汪滿面愁容,見到荊老爺醒來,一個個都愣住,眼淚鼻涕還沒往裡收回來。
繼室試探著問了一句:「老爺?」
「蠢婆娘,哭什麼哭,哭喪呢!皇上呢,我怎麼在這裡?」
一聽此話,妻妾們又紛紛掩面哭泣,荊老爺怒上心頭,隨手撿起茶杯摔了出去。
「都給我閉上嘴!說,怎麼了?」
「老爺您不記得了?昨天你犯了羊癲瘋和瘋狗病,被皇上送回家裡來了。」
「放屁,我沒病!」
繼室不相信,送回來的時候,都抽成那個樣子,抓到誰都咬啊撓的。
「您真沒病?」
「你看我像病了的樣子?」荊老爺翻身下床,「兩個不孝子呢?二小姐,二小姐在哪裡?」
「老爺老爺,您您您……被革職了。」妻妾們又哭哭啼啼地哭成一團。
荊老爺心中一震,似金鐘震蕩,目眥盡裂,瞪著妻妾們。
「什什麼?」
妻妾們將昨天在易家之事說明,最後又哭了起來:「因為您當場犯病,驚擾天顏,皇上讓您在家好好休息,尚書之位讓張侍郎代了。如今張侍郎不叫張侍郎,該叫張尚書了!」
「我不信!快,拿本官的官服來,本官要去上朝要去面見皇上!」
荊二少荊三少恰好這時進門,連忙道:「爹,您要做什麼?官服已經收回去了,官帽官印都沒了。」
「什、什麼?」荊老爺火冒三丈,啪啪各是兩巴掌給二少三少一人扇了一下, 「忤逆子忤逆子!」
「拿拿本官的官服來……」荊老爺眼裡直冒金星,剛剛醒來,又氣暈過去,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荊照秋聽說這事時,還是在外面喝茶聽隔壁桌閑聊聽到的。他滿意地喝完茶,磕完瓜子,拍拍手,留下銀兩走人。
「公子,錢給多了……」小二追著荊照秋道。
摳門荊照秋頭一次甚是豪爽:「多的,全給你當賞錢。」
荊照秋哼著歌走在街市上,想到隔壁桌說的,心裡爽快極了。今日啾啾跟著易之虞進了宮,荊照秋難得有時間一個人逛逛這裡。
偶爾一個人出來逛逛也挺有意思,荊照秋花錢大方地買了一堆吃的玩的看著新奇有趣的。正是人多的時候,一轉身,被人撞了滿懷,懷裡的東西全摔了一地。
兩人迅速撿起東西,堆回到荊照秋懷裡,便聽到對方的道歉聲,一抬頭,荊照秋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