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方英是一個俗人，雖然海上的景色很美，但一連看了十天再美的景色也不美了。剛開始，方英還每天都喝著小酒，在甲板上或坐或立的吹著海風看風景，順便再釣個魚。但是到了後來，方英就懶得出去了，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船艙里。


  無論再大的船，行駛起來都難免有些搖晃，更何況這船並不大。除了經年累月在船上討生活的，絕大多數人，在船上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不止方英，漸漸的，整個船上的人精神都有些萎靡。還好，他們的路程只有十天。


  十天後，船終於靠岸了。在船上晃晃悠悠的這麼久，終於腳踏實地，那感覺……如獲新生。花滿城已經尋到方英的消息，早就用飛鴿傳書告知了家中，因此他們的船一靠岸，花家派來接他們的人就立刻圍了上來。他們雖然都規規矩矩的來接人，但是眼角餘光總是不經意的好奇的看向方英，這就是三少爺？看這長相氣度，確實像。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了這裡，方英還是有一些緊張。父母的樣子在他記憶中是一片模糊，但是畢竟是他的父母。他依稀還記得，母親喂他吃飯時溫暖的手指，還有父親看向他時慈愛的目光。方英那個時候，渾渾噩噩的，雖然能記住的事情不多，但所記住的每一件，都是刻骨銘心。


  坐在去往花家的馬車中，方英有些緊張的拽了拽自己的袖口。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家人了，不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樣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方英又想起長大后的花滿樓來，能養出這樣性子的兒子的人家，又怎麼可能會不好呢？


  花滿城感覺到方英的緊張，安慰他說：「你不必緊張，父母都很想你，兄弟們也都很好相處。」「我知道……」方英勉強笑了笑說。


  另一邊，花家。不止方英緊張，花父花母比他更緊張。找了這麼多年了，即使還在堅持，但實際上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沒曾想到，真的還有這一天，他們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這個兒子。花父和花母坐在前院的廳堂中，看似安安穩穩的端坐著，眼睛卻不斷的往門外看。花父手邊的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花母手裡的帕子已經絞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廳堂中坐著的，不只他們夫婦兩人。除了花滿城，其他的幾個兒子，除了老二遠在朝中為官，老四書院不得請假。老五老六老七，都在這裡。年幼的孩子，都是好動的，老七從小就乖巧還好一點。老五和老六這兩個同胞兄弟，坐在一旁，小動作就沒有停過。他們都是在方英失蹤后才出生的，因此對方英只是聽說過，並不熟。但是，他們也知道，父親母親都希望能把他找回來，能讓父親母親開心，他們對方英也沒有絲毫的惡意。多了一個哥哥，這是好事，以後能在一起玩的，又多了一個。


  一刻鐘后，守在門口的小廝急匆匆的沖了進來稟報說：「大少爺和三少爺的馬車到府上了。」所有人的眼睛立刻放到了門口。很快，他們的眼中出現了兩個身影。那個高一些的，他們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來，那是他們的大哥，花滿城的腳步很輕快，即使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很好。另一個身影，既陌生又彷彿似曾相識，比起花滿城，他要矮一些也要瘦一些，很明顯是一個身量還未長成的少年。


  他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衣衫，雖然跟在花滿城的身邊走的也不慢，但絲毫不顯急.促。反而給人一種輕盈優雅的感覺，此時恰好一陣清風吹過，衣袂緩飄，看著這一幕，無端的讓人想起風弗過柳枝的樣子。再走進些，能看清他的臉，看清的那一剎那，花母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沒錯，肯定不會錯，這就是她的兒子。他記得，在三童小時候，便經常有人說，他們倆個的眼睛長得像。希望三童長大后，脾氣能好一些。


  現在看來，一語成讖。三童現在看著他們，一雙眼睛中滿是笑意，一看便知曉，這是一個愛笑的人。喜歡笑的人，過的總不會太差，原本擔心方英在外面受苦的花母，心突然就放下了一大半。


  方英走了進來，看著坐在高堂上的父母，又看了看滿臉好奇的坐在旁邊的三個幼童。這真的是太好了，方英學過醫術，一看便知道，他的這些家人們，身體都很好。方英撩開衣擺，對著父母跪下，深深的一拜。然後他抬起頭來說：「父親，母親，兒子回來了。」


  「快，快起來，回來就好。」花母快步走上前去將他扶起，貪婪的看著方英的臉。不知道多少次，她都在夢中見到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今天，這張臉終於能看清了，想看多久看多久。但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夠。花母擦了擦眼淚說：「回來就好，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過什麼委屈？」還沒等著方英答話，花父便插話說：「孩子，舟車勞頓這麼久，累了吧？飯菜都已經準備好，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好好的聊聊。」


  「對對對，先吃飯。聽老大說你是在閩地長大的，老爺前幾天特意找了一個擅長做閩菜的廚子。快來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還有幾道這裡的菜式，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你也都嘗嘗。」花母拉著方英的手，慢慢的走向已經擺好飯桌的偏廳，嘴裡各種各樣的話就沒有停過。一行人簇擁著跟在後面，方英面帶微笑的聽著，心裡泛起一陣陣的暖意，有家的感覺，真好。


  用過飯後，花母又拉著方英說了好一會的話。方英按著以前和花滿城商量好的，都一一的作答了。跟花母聊完，緊接著，花滿城又來叫方英了，說花父在書房裡等著他。方英跟著花滿城走去，有些擔憂的問道：「大哥，父親那邊……」


  花滿城說：「三弟你放心，母親那邊父親怕她胡思亂想，因此沒有一下子跟她說。以後會慢慢說出來的，估計到時候，父親又要慘了……你的所有事情，父親都知道，你等會見到父親，有什麼說什麼就好了。無須太過緊張，父親又不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怎麼樣。」


  方英點了點頭說：「謝謝大哥，我並不害怕父親。只不過……父親經常這樣自做自受嗎？」方英突然眨了眨眼睛，有些調皮的問道。


  「這個問題……你在家多待幾個月就能清楚了。」花滿城忍著笑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