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新章二
王儲?
庄晏和庄晗對視一眼,起身隨侍者去了,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來到大廳一角,此處正好和國王夫婦的位置遙相呼應。王儲還有一位王子,一位公主都在這裡。
愛德華王儲今年三十四歲,相貌英俊,風度翩翩,符合民眾心中王儲該有的形象,待庄晏倒是很客氣。和庄晏見了禮,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有一種合適的親切,似乎應證了王儲傾向主和的傳聞。
寒暄之後,愛德華王儲笑道:「我看庄先生一直坐在那裡,似乎缺一個舞伴?」他看向自己的妹妹瑪格麗特公主。
庄晏露出禮節性的微笑道:「多謝殿下的厚愛。」隨即轉向那位盛裝的瑪格麗特公主,微微躬身,行標準的紳士禮節,向她伸出手去。
然而手伸出去半天,公主戴著手套的手都沒有搭上來。愛德華王儲皺眉道:「瑪格麗特!」
庄晏抬頭,瑪格麗特公主正越過他望向對面,他回頭一看,只見遠處隔著舞池,國王陛下的面前不再是蘭頓將軍和蘭頓小姐,而是周家的兩位元帥,以及周玉臣。
庄晏的手懸在半空中,場面顯得有些尷尬。愛德華王儲也覺得難堪,他嚴厲地看了一眼妹妹,然而公主覺得既然尷尬了,索性尷尬到底,於是一扭頭,就是不肯伸出手去。
這樣尷尬的局面被一個溫柔的女聲拯救了:「庄晏?」
幾個人都看過去,只見一個穿旗袍的年輕女子走過來,朝兩位王子和公主頷首屈膝。她有很明顯的亞裔血統,輪廓柔美,烏黑的頭髮盤起來,棕色的眼睛閃動著笑意,這場宴會上美麗的女人有許多,但大多都用精緻的妝容和珠光寶氣的首飾把自己武裝得頗有攻擊性,沒一個像她這樣溫婉動人。
面對她,連愛德華王儲都不禁放柔了一點口氣道:「秦小姐,你好。」
秦小姐微訝道:「殿下認得我?」
「我看過你的舞台劇,印象深刻。」
秦小姐露出笑容道:「那真是我的榮幸。」
她目光掃過面前幾人,笑道:「雖然打擾幾位很失禮。」隨即向庄晏伸出手去,「但我想請庄先生跳一支舞,不知庄先生賞不賞臉?」
庄晏看著她,目光居然也柔和下來,握住她的手。愛德華王儲笑道:「讓女士自己上來邀舞,看來那些中間人太不稱職了。」
「啊,不怪他們,是我看到朋友心情激動,顧不上矜持了。」秦小姐眨眨眼笑答道,庄晏向王儲道了聲「失陪」,兩人便向舞池走去。
看著兩人步入舞池,愛德華王儲收斂笑容,對瑪格麗特公主身邊的女官道:「公主身體不適,你帶她去休息吧。」
憋著眼淚的瑪格麗特公主被帶走後,兩位王子的目光都落在了舞池那邊周家人的身上,尤其是周玉臣。
「格蘭妮已經走了八年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朱利安王子忽然道。「如果當初她沒有跟著那個人……」
「害死她的是異獸。」愛德華王儲道。
朱利安王子扭頭看了兄長一眼,愛德華王儲的目光仍遠遠停留在國王那邊,道:「別胡思亂想。」
「什麼時候回來的?」
庄晏攬著秦玫,也就是秦小姐的腰,緩緩在舞池轉動。
秦玫笑道:「巡演剛到一半,就聽哥哥說了你的事,我想與其提前跟你通訊,不如直接見面。」她看著庄晏,目光柔柔道:「最近還好嗎?」
「你要是看了新聞,就知道不大好。」庄晏道。
兩人轉了個圈,秦玫側過頭看去,「哦……你的未婚夫很受歡迎。」
隨著華爾茲的曲調,庄晏又轉回來,面朝秦玫方才看去的方向,只見先前庄晗介紹過的那位蘭頓小姐,正面對著周玉臣,隔著這麼遠都能看出來那股羞澀、緊張和愛慕之情。
庄晏語調里因為秦玫出現而開始回升的溫度,聽到「未婚夫」三個字又有下降的趨勢:「我和他不可能。」
秦玫看著他,心中嘆了口氣,臉上卻笑著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緊蹙的眉心:「好吧,不說他了。」她想了想笑道:「我跟你說說我巡演的時候……」
周玉臣在應付蘭頓小姐,這是蘭頓元帥的侄女,他不能不給一些面子。不經意一抬頭,就看到舞池裡有一雙人影轉了個圈。
在他想象中應該厭棄這種交際場所的金髮男人,正攬著一個旗袍女子,女人手搭在他肩上,仰頭時不時說些什麼,嘴角帶笑,而庄晏稍稍低頭,表現出難得的溫柔和耐心。
溫柔,那種只在面對海倫娜公主時才出現的溫柔。雖然和平常一樣沒什麼表情,但周身的稜角都好像化開了。
周玉臣只看了一眼,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舞池的人群中。
「玉臣。」
他隨父母一起從國王陛下面前退下,周敦夫婦少不得應酬,而周玉臣則被退下來的蘭頓元帥叫住了。
周玉臣轉身道:「元帥。」
蘭頓元帥當年是他的上級,把他當成最得力的部下,提拔他信任他,亦師亦友,即便周玉臣現在位居上將,仍然對他十分敬重。
「哈哈哈,小子,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長官啊!」蘭頓元帥哈哈笑道,讓挽著他手臂的妻子先去應酬。他從侍者盤中拿過兩杯酒,一杯給自己,一杯遞給了周玉臣。
兩人碰過杯,各自喝了一口,蘭頓元帥拍拍周玉臣的肩膀,低聲道:「陛下准許我去皇家陵園看看格蘭妮。」
周玉臣身子一頓道:「公主離開也有八年了。」
「是啊,八年了。」蘭頓元帥看著酒杯沉思,「雖然……我和她只是訂過婚,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但我還是把她看成我的妻子,我一生最愛的妻子。」
周玉臣握著酒杯,沉默良久,道:「我很抱歉,元帥。」
「為什麼你要道歉?」蘭頓又爽朗地笑了起來,「格蘭妮是一個遺憾,已經過去八年了,一切都該翻篇了,你很好!玉臣,聽說你找到了適配的嚮導,老天終於沒有虧待你,也沒有虧待我,我夫人懷孕了,哈哈!」
周玉臣笑了笑道:「婚事還沒有定下來,還是要恭喜你,元帥。」
「沒定下來?可看你們兩家的意思,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聽說你和那個莊家的嚮導適配度高得驚人,你可不要連這個機會都抓不住!」蘭頓用力一拍周玉臣的肩膀。「對了,我侄女說想在帝都多待兩天,但我急著趕回轄地去,還要拜託你多關照她了。」
周玉臣只得應下,等和蘭頓元帥敘過舊,他走到舞池的另一邊,拒絕了幾個中間人傳達的邀舞,正好和從舞池出來的兩個人碰上。
「我們到外面去休息會兒吧,花園裡散散步,又安靜又自在。」秦玫正在說。卻見剛才和庄晏說話間匆匆一瞥的男人,正迎面走來。
眼角點淚痣的人,一不小心就顯得浪蕩輕浮,但這人的目光是軍人特有的沉毅,反而淚痣柔和了他的冷峻氣質。如果笑一笑,用深邃的眼睛看過去,大概很容易俘獲少女的芳心。
那人在他們面前立住,微微頷首道:「庄先生,這位是……」
秦玫忙欠身道:「我是秦玫。」
「秦小姐。」那人向她點點頭。庄晏便道:「我們走吧。」
秦玫低聲道:「阿晏。」
「你不是想去花園嗎?」庄晏淡淡道。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誰都勸不動他。
秦玫只好隨他去了。
周玉臣跟庄晏坐一艘飛船來卡達,船上的隨行人員都是庄澤還有周家兩位元帥的耳目,時不時把他們的情況報告上去。庄晏知道這一點,所以乾脆避免任何跟他碰面的場合,船上的時日,兩人只在走廊里碰過一兩次面,一句話都沒說過。
顯然庄晏打算下了船仍舊維持這種狀態。
周玉臣在後看他們兩人的背影。方才問過副官,副官打聽過之後告訴他,這位秦小姐不光溫柔美麗,而且是極有才華的劇作家和演員,且秦家和莊家交好,她跟庄晏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親密無間。周玉臣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及時制止的吻。
秦玫和庄晏走到花園裡,還是掩不住擔心:「阿晏,你和周上將……」
「沒什麼。這些事你不必替我煩心。」
秦玫道:「可你們兩家都已經放出風聲來了。你要抗婚,恐怕壓力會很大。」
「你覺得我會怕那些?」庄晏看著花園裡的草木,「我只是沒想到,老天會這麼作弄我。」周玉臣,延遲的覺醒,那個匹配系統,都好像是故意一齊跑來,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秦玫見狀,也輕輕一嘆,拍了拍他的手。想了想又道:「可你也不必和周上將鬧得這麼僵,說到底,他也就是因為海倫娜公主的事被你開罪了。」
庄晏怒道:「這還不夠?」
「不是不夠。」秦玫耐心道,「可是人家也沒做什麼啊,我看他對你倒很溫和,只是你單方面把人家當情敵。哎,你別瞪我。」
她拉著庄晏道:「我倒覺得你要想抗婚,可以把他拉過來一個戰線。」
「我不會找他聯手的。」庄晏道。
秦玫瞅瞅他:「你就這麼討厭他?」她知道庄晏雖然愛憎分明,嘴也喜歡刻薄人,這麼抗拒一個人,倒是罕見。
庄晏道:「還是那句話——他給我帶來的麻煩事還不夠嗎?」
庄晏對一個人是好是惡,幾乎靠一種動物般的直覺,第一次見面的人,只看一眼,就決定庄晏會把他當朋友,當泛泛之交,還是連瞥一下都懶得瞥。
現在想來,港口見到周玉臣第一眼,不光是對情敵的抵觸,從那時他就好像意識到了這個人會給他帶來無窮的麻煩,果不其然。
「別提他了。」想到那些庄晏感覺額頭又開始突突跳,道,「說點別的。」
整個晚會他都在和秦玫的閑談中渡過了,他們一起長大,卻也許久沒見面敘敘舊了。在花園的僻靜處里,不會看到周玉臣,他那位堂兄也找不著他。
晚會結束后,他又在帝都耽擱了兩天,受邀參加了愛德華王儲舉辦的沙龍。王儲也是一名哨兵,上過戰場,他聽說庄晏大學的專業是機甲設計,便在跟他談起駕駛機甲的經歷和一些問題。
沙龍結束后,王儲還特地送庄晏,笑道:「庄先生會在卡達待幾天?」
庄晏道:「要耽擱一陣子,飛船出了點問題,要等修好以後才能啟程。」
他被家裡人擺了一道,跟周玉臣同坐一艘飛船過來,抵達卡達的第二天,一艘飛船入港時發生航道錯誤,撞進了他們乘坐的那艘飛船的停泊位置,兩艘飛船相撞,出了不小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