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48
電視劇里閑得不行的大媽, 對不想結婚的女兒總有個慣用招——騙到某個地方來場相親局。薛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也會用這種辦法。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 也算有所成就,一表人才。
本科畢業就敢創業開公司,竟然沒有虧本, 還收入不錯。
他臉上帶著細邊眼鏡, 成熟斯文, 標準的精英模樣, 問她在賓夕法尼亞的留學經歷。引好了話題, 又身體微微往傾,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薛城的回答只是做到了禮貌:「四季分明,氣候和我們北方很像。學校很漂亮。」
「賓法很多教授都是學術大牛, 我的畢業論文參考了不少呢, 」他卻像她說了什麼很有建設性的發言,微笑點頭,一本正經說道:「不愧是常青藤學校。」
這人真的很會捧場。拜他所賜, 干聊了半天竟然也沒有冷場。
外人看上去還會覺得他們聊得很投機。
點餐的時候, 薛城懵懵地想, 什麼時候才能回家睡覺。
她頭很疼, 額頭也很燙。剛工作完十二個小時,就被母親一個電話叫過來。
突然面對這場相親局。
拿刀切著牛排, 薛城不由又想, 徐凡成這人會躲到幾時。琢磨著這事, 心中越想越有窩囊氣, 刀都握得更穩了,三兩下把牛排全切完了。
對面的相親男已經在講國內經濟對外貿的影響了。
薛城實在提不起神,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但面上還是微笑頷首,時不時應兩聲。
稍稍回過神,就只聽見他清晰的說著後半句,「你覺得呢?」
薛城愣了一下。覺得什麼?剛剛他都講了什麼。
記不起來了。
薛城把牛排放進嘴裡,想了個萬能的回答,淡定地道:「我覺得不錯。」
對方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後他臉上笑意很明顯,意味深長地道:「我也覺得不錯。」
「……」
所以,剛剛到底在講什麼?
薛城叉牛排的動作停頓了下。旋即安慰自己,反正也就見一面而已,再丟人也不怕的。
這人很上道的。
他察覺到薛城的心不在焉,飯吃的差不多,也沒再多說什麼廢話。很體貼地說自己接下來有事情,希望早些送薛城回家,語氣還帶著幾許歉意。
這下薛城真的不好意思了。
別人很誠心的表現,她卻一點點心思也沒有。
結賬前,她一直在想該怎麼搶先把單買了,也算客氣而委婉地拒絕他。放下刀叉,眼神瞥了周圍一圈,剛想找找服務員在哪兒。
對面的人就微笑著,很自然地說道:「單已經買好了,我們走吧?」
薛城微窘了下,面上淡定地微笑。
心中反省,難道她把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不成。
分開的時候,薛城委婉地說了下,自己喜歡坐計程車。對方整晚都表現的很紳士,當然不會反駁了她的意見。陪她等車,又拉開車門送她上車。
薛城從後視鏡看著那男人的目送。
如果沒有徐凡成的出現,她應該會很正常的和他結婚。既然是母親挑選的,那他們一定非常合適,家庭或是別的方面。
合適,就是一人一口。
這樣的婚姻長久且安穩。
司機師傅看到薛城盯著後視鏡,以為捨不得和男朋友分開,笑道:「男朋友很帥啊。」
她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車上,接到母親的電話。
「那個陳家的孩子,感覺怎麼樣?」
薛城忍不住埋怨道:「媽,騙人相親是誰教你的?」
「騙你?」電話那頭,母親輕輕地笑了:「我說給你介紹個長期合作的人,比以往的合作夥伴都要重要。哪裡騙了你了。」
「……」
去藥店買了退燒的消炎藥。
她拎著小塑料袋回家,沒走到門口,腳步就頓住了。眼中劃過一絲錯愕。
門口站著消失很久的徐凡成。
薛城意外地微睜大了眼,想扯著他問個清楚,把所有話都攤開說。但是腦子糊成一團,越往前走步子越慢,幾米距離,她硬生生走到了很久。
他也就安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半響,薛城先開口,「徐凡成,我們談談吧?」
他點點頭說:「好。」
薛城拿鑰匙了開門,進客廳坐在沙發上,一氣呵成。
主要是頭太暈了,站不太住。
她拿了個抱枕抱懷裡,背還是直挺著的,不願意露怯。
從茶几抽屜里,拿出一本黑皮商務筆記本,伸手遞給他,「卷宗里都是你父親的犯案罪證。我爸的記錄很少,那麼多皇唐連鎖酒店,大概要查不少時間吧。」
話說到這兒,薛城微微笑了下,嘆了口氣,「你早問我一聲多好。我爸一直有記錄行程的習慣,我查起來可輕鬆了。」
她臉色蒼白,本來還算是圓潤的鵝蛋臉,瘦的下巴尖了些。
眼下還有淡淡烏青,一看就知幾夜沒睡好。
臉頰有著不自然的潮紅,唇色發白,看得出身體很不舒服。
徐凡成不禁微蹙了蹙眉。
他瞥了眼那筆記,沒有伸手去接。很平淡地道:「酒店的錄像我看了,是很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什麼意思?你看了還是不相信——」
話說了一半,停住了。
他的手背貼在她的額上。
薛城沒有躲開,她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徐凡成,你為什麼躲啊?」
他沒吭聲,收回了手。眼底的複雜情緒她沒看懂。
薛城就這麼直愣愣,很倔地看著他,無聲地問:徐凡成,你想要怎麼樣啊?
下一瞬,她被他輕輕按進了懷中。
薛城坐在沙發上,他是站著的。這樣擁抱的姿勢,她的臉正好貼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胸膛的起伏。她沒有掙脫,明明還有很多要說,忽然就都靜默了。
肯定是腦子燒壞了。
她悶悶地把這推給病,低聲問道:「你幹什麼?」
他的左手放在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半響,用一種極淡極溫柔的語氣,求她道:「能不能當做不知道,別查了。」
後悔了,早就後悔了。
開始就不該別有目的接近她。每此她的目光看著他,眼底一派笑意和信任的樣子,都會讓他心中的不純粹,愈是罪加一等。
聞言,薛城眨了下長睫,推開了他:「看過卷宗,就知道你的父親肯定是兇手。依然往下查,不就是懷疑兇手不止一個人嗎?」
她這段時間不是白過的。查了那麼多事情,把他在想什麼摸清楚了。
「徐凡成,你以為我是傻子?」
「你懷疑我媽並不無辜,就算不是殺人兇手,也是個推手之類的。」
「你知道我媽嘴嚴,還沒人動的了她。她也不是疑犯,就算當年的刑警隊幫你查,那麼多年了,也未必還能查到什麼。除非我幫你。」
薛城很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一開始不就想清楚了,怎麼又要放棄?」
「……」
徐凡成沉默著。
她說的都對,他無力反駁任何一個字。
「你要的證據我找到了。我媽媽的不在場證明,也在這個筆記里。」薛城再次伸手,把筆記本遞給他。裡面夾存著幾張照片。調查挺輕鬆,復原這些花不少功夫。
當時薛城的母親去那個巷子,沒找到人。又收到私家偵探的消息,說拍到薛父去了酒店。以為他們約在酒店,隨後就跟去了。
照片是私家偵探拍的薛父背影,有一張也拍到了薛母。
在徐凡成看照片的時候,薛城忽然感嘆:「你說巧不巧,當年負責案子的領導,正好是林嘉楠的舅舅。所以陳年舊案,沒幾天就查清了。」
「排除所有的可能,只剩下最後一種,就是事情的真相了。你的父親就是殺人犯,激情犯罪,然後立刻後悔了。自欺欺人,一個說了幾百遍的謊話,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那本母親的相冊,是他父親最後帶在身邊的遺物。
自己失手殺人,自己又不肯面對。
徐凡成想到以前,父親每次喝醉酒打了母親,酒醒了都會道歉。跪下磕頭是稀鬆平常的,甚至還會用拿菜刀跺手指來立誓。
等母親原諒他,就很快會有下一次。永遠沒有停手的時候。
直到最後,母親被他殺了。他沒有可以道歉的對象了,還能用這種辦法來「悔過」。
說一萬次自己無辜,說到最後自己都堅信不疑。
徐凡成愣在原地,下意識地捏皺了照片。
他居然會去相信這種人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真是太白痴了。
太過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