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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 東單

  此為防盜章, 全文購買既可即時看到最新章節。  臨近暑期, 老師開始讓他們穿著演出服排練了, 每周六的整個下午都被合唱團佔用。


  周遙挺早就到了音樂教室,一群人已經在那裡熱火朝天地挑衣服試衣服。


  「我的、我的服裝呢?」周遙奮力地把他的大腦袋擠進去。


  「找你自己的號碼啊!」音樂老師指揮著。


  「我應該穿什麼號呢?」周遙一臉蒙。


  「M!」音樂老師把一套M號尺寸的服裝扔給他了。都是訂做搭配好的, 男生是上紅下白的一身制服,女生是同款紅色夾克和白色裙子。沒什麼可挑的, 穿上以後大家都像一棵一棵的心兒里美大蘿蔔。


  「哦……陳嘉穿什麼號?」周遙嘀咕。


  「你管他穿什麼號幹嗎?」音樂老師瞅著他,「趕緊換你的衣服去啊!」


  周遙麻利兒抱著衣服去牆根了。


  這換衣服的場所太不檢點了, 女生們就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隨便換衣服,而他們男生人數太少, 反而單獨把他們幾個圈了起來, 用一個大帘子圍住,好像他們幾個很害羞見不得人似的。


  不一會兒,領唱的那位陳嘉大爺就晃悠進來了。


  陳嘉:「……」


  一進屋, 陳嘉也是一臉蒙, 懷疑自己可能走錯了房間, 轉身想要出去。


  「陳嘉你快過來,你的服裝在我這兒呢,你來!」音樂老師可見著親兒子了,滿眼射出光芒。


  「我……我穿L的吧?」陳嘉低頭尋么那衣服領口的標籤。


  「你M!」周遙從帘子後面露出半張臉。


  「我就穿L,」陳嘉眯眼瞟他, 「我比你腿長。」


  「我告訴你啊陳嘉, 你給我這樣穿, 你上身穿這件M的, M號的紅夾克,夾克在腰上勒緊點兒,這樣,這樣好看,顯得特精神。」音樂老師精心地給倒飭著,「褲子穿L的,褲腿長一點,蓋住你的鞋顯得腿比較長……快快快,快把你褲子脫了換上,換上我瞅瞅好看不好看!」


  陳嘉:「……」


  周遙:「……」


  周遙在帘子後面露個臉看得一愣一愣,哎呀媽啊,這真是親兒子啊。


  陳嘉在一屋子女生竊竊私語圍觀之下,一臉扮酷的表情低頭疾走,其實還是害羞了,臉皮還沒有厚到那個程度。周遙從帘子後面勾勾手,一笑,陳嘉抱著服裝自覺奔向「男更衣間」了。


  布帘子後面迅速爆發出一陣騷動和低笑,帘子被人扯來扯去差點兒就塌了!陳嘉好像爆出一聲「你快滾」,肯定是被周遙的黑手給捏到哪個部位了……


  隨後一個下午的綵排,周遙就目不轉睛盯著前方的陳嘉。


  他們音樂老師的審美水準不錯的,平時自己就穿得特時髦,給學生訂做的服裝也漂亮。紅夾克要穿成緊身,短款掐腰,顯得很颯,而長褲要夠長,后腰悄悄地用兩枚曲別針卡住,這樣顯得寬肩窄腰,褲型筆挺修長。陳嘉那天綵排就是特別帥。


  人靠衣冠馬靠鞍,這句是大實話。


  周遙以前從來沒覺著這小子有多帥,是因為陳嘉穿衣服不修邊幅,就沒穿過一件上檔次的。別人家長都去王府井、西單商場里買衣服,瞿連娣就經常去農貿市場的小攤兒上買,別人挑剩下再「清倉大甩」十塊錢兩件的那種。再者說了,以瞿連娣阿姨那個配色審美,非常淳樸,非常符合她們機床廠老一輩職工的眼光水準,實在是拖累了自家兒子。周遙也是自從認識了陳嘉才知道蘋果綠和雞/屎/黃這倆色竟然還能穿在身上!


  從周遙這個角度,他伴唱合聲時目視前方,看到的就是陳嘉的半側臉。


  眼皮是內雙,睫毛還挺長的。


  右眼角正好有一顆小黑痣,很小,也就是俗稱的「淚痣」,以前沒覺得好,現在看來竟然挺別緻的。


  臉的輪廓應該是很隨陳明劍了,兒子都像親爹,而陳嘉的爸爸本來就挺好看的。


  看時間長了眼睛有點兒酸,周遙垂下眼瞼,開始看前面女生後腦勺上掛的兩根羊角辮,看那一排女生紅彤彤的整齊劃一的頭花……然後,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再次平視,最終定格在陳嘉的側臉上。


  大約五點鐘,終於排練完了散場了,各自換掉服裝,該穿什麼還穿成什麼。陳嘉一年四季永遠還是那條最土氣的藍白條運動褲。


  「吃飯去么?」陳嘉回頭問某人。


  現在說「吃飯」,就是問周遙今晚是不是跟他回家蹭晚飯吃。


  「吃!」周遙一點兒不打磕絆,盯著陳嘉的後腦勺,心情歡快地幾步小跑就跟上了……


  小廚房裡騰起一縷炊煙,響起鍋鏟碰灶台的炒菜聲音。瞿連娣幹活兒特利索,不用別人礙手礙腳地幫忙。


  周遙在屋裡床上瞧見一堆畫報,拿出來翻。


  都是《知音》《大眾電影》之類的雜誌,瞿連娣從廠里工會借閱的。不買,只借閱。


  周遙說:「封面不是劉曉慶就是鞏俐,老是她們倆,臉盤兒真大啊,都擠滿了。」


  陳嘉說:「許晴長得還成。」


  周遙說:「傅藝偉漂亮!這個確實漂亮。」


  陳嘉說:「演妲己的那個么。」


  周遙問:「你看了啊?」


  陳嘉無奈地說:「我媽每天沒完沒了的都在看啊。」


  他倆打開電視,果然電視里又開始重播《封神榜》了。瞿連娣炒著菜呢都不忘了進來瞟電視,拿鍋鏟一指:「傅藝偉,她是特別漂亮。」


  「阿姨,您鍋都糊啦——」周遙笑。


  「糊不了,我有數的!」瞿連娣也笑,現在可待見周遙了,「蒜苗炒肉,你不是特愛吃么。」


  倆人並排靠在床頭,就看了一會兒商紂王抱著狐狸/精姐妹花在電視里載歌載舞,而且忒么還是3/P啊,以此表現酒池肉林的奢侈糜爛。劇中人物穿得都……比較的前衛。劇組服裝沒有用那時最常見的純棉、燈芯絨或者的確良,而是用半透明薄紗。


  過了一會兒,瞿連娣好像反應過來,又進來了:「你們倆別看了,你們要不然看點兒別的?」


  「哎,陳嘉,我說你呢!」瞿連娣表情不太自在,「你不是不愛看這個么?!」


  「……」陳嘉莫名瞅了他媽媽一眼,平時您非要看,我最不愛看了。現在我就看了兩眼,您又非要讓我換台,什麼啊?


  瞿連娣抿了抿嘴,實在不知說什麼好。黑白小電視里紂王與穿抹胸紗巾的妲己已經抱一起了,動作不堪/入目,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轉身出去炒菜了。


  這簡直是當代中國電視史上少有的大尺度劇目,荼毒了一代青少年純潔無暇的心靈。


  當然,對於周遙陳嘉這種男孩子,他們早就在學校生理衛生課上互相荼毒禍害過一遍了,見多識廣,心靈已經非常強大。


  紂王跟狐/狸精都啃一起了,鶯鶯燕燕地往粉紅色大床上一倒。鏡頭一轉,和諧了,周遙扭頭對著陳嘉的耳朵小聲說了兩句:「哎,就是那什麼……先這樣然後那樣……」


  陳嘉表情也很微妙,哼了一聲,半笑不笑。


  就是哪什麼啊?就是他們一群男生偷偷翻詞典查的那些條目唄。


  「你覺不覺著,周玲就挺漂亮的,咱們學校最漂亮一個老師了。」周遙說,「我覺著她特喜歡你。」


  「還行吧。」陳嘉面無表情,「她喜歡我?你別胡扯。」


  「她就是特喜歡你么!」周遙語帶誇張,「整天見著你就笑,還『陳嘉過來穿這個』,『陳嘉過來穿那個』!嘖——」


  陳嘉皺眉,你就瞎說吧。


  周玲是誰?周玲就是他們音樂老師。男孩子都會私底下討論學校里的女老師,因為很多時候,在熱情洋溢的青春期時代,校園裡年輕的女老師就是他們的最初啟蒙。而女老師們,也分別都有自己鍾愛的、瞧著順眼的男生。


  周遙打個眼色,兩手在胸前一比劃,周玲老師好看,身材也豐滿,那裡特別大!


  陳嘉笑著瞪他了,真無聊。


  「哎你喜歡那種么……就胸前長成那樣兒的……」周遙垂一下眼皮,說不好是什麼滋味,悄悄地問。他貼上陳嘉耳朵的時候,兩人的氣息裹在一起。


  有一點點香皂的味兒,還有汗水味兒,就是男孩青春洋溢、血氣方剛的味道。


  而且,睫毛真的挺長。


  陳嘉被他呼出來的熱氣燎著了,轉了一下頭:「沒有,不喜歡,你別瞎說八道。」


  電視里男女尷尷尬尬的鏡頭終於過去了,這導演真是一點兒不含蓄,一點兒都不懂得點到為止。


  周遙瞅著電視,依他一貫的審美,認真評價了一句:「我還是覺得,這個劇里,演哪吒那個男生特別帥,他最好看了。」


  「還成吧,是挺帥的。」陳嘉隨口一說。


  ……


  一部男女老少咸宜的電視劇迅速火遍大江南北,在全國觀眾心目中留有經久的回味,那麼這部電視劇一定有它的可取之處,它一定能夠滿足不同人群和不同口味的需要。


  比如,有人看完這個劇迷上了妲己,一個狐狸/精。


  有人迷上妲己她妹,另一款狐狸/精。


  還有人喜歡演姜子牙的那位,藍天野老爺子。


  也還有人就喜歡哪吒,典型的黑髮英俊少年。


  用現在的話講,哪吒這樣兒的,就是一款英俊的男妖精啊,自帶電眼妖術以及隨身武器裝備三件套的,還特別能打,還賣萌。


  所以周遙就喜歡。


  一切卻也自然而然,不知不覺,直到這種「喜歡」逐漸變得難以掩飾……


  吃完晚飯,雙方換了位置,瞿連娣坐在床邊開始看家庭倫理肥皂劇,陳嘉和周遙晃悠在小廚房裡,負責洗碗。


  瞿連娣在屋裡其實豎著耳朵聽呢,那倆人吃飽了嘴都不閑著,周遙說「你再倒點兒洗碗粉」,陳嘉就說「你倒太多了全是沫!」


  陳嘉煩躁地說:「你洗澡就倒那麼多泡沫,洗個碗你也弄那麼多沫兒?」


  周遙毫不示弱:「就你洗澡就瞎涮吧涮吧,你洗碗也瞎涮涮啊,能幹凈么?」


  瞿連娣眼在看電視,耳朵在聽門口,忍不住樂出聲……真神叨。


  她的陳嘉,越來越能說了,而且只有在跟遙遙一起時,才這麼多廢話。可能連陳嘉自個兒都沒意識到的,他變得開朗太多了。


  稀里嘩啦不知浪費多少水,反正最後是把碗洗完了。天色漸漸暗下去,大夏天的,傍晚地表還漲著熱氣,陳嘉那時穿一件跨欄背心,大短褲,趿拉板兒拖鞋,就是衚衕少年的風範。


  「洗澡去么?」陳嘉說。


  他們所說的「洗澡」,就是去廠子里的大澡堂洗。在家用煤氣熱水器普及之前,北方絕大多數家庭,沒有在家裡洗澡的條件,都是去公共澡堂。在自己家裡,就是拿個盆弄點兒熱水涮一涮,那都不叫正式洗澡。


  周遙望著穿背心的陳嘉,視線好像是落在肩膀手臂的線條上,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喜歡看陳嘉。


  陳嘉也看著他:「哎,洗澡么?……我問你呢。」


  周遙說:「哦……可以啊。」


  「人家遙遙家裡有熱水器!」瞿連娣在屋裡說了一聲。她這裡倒是澡票富餘,但洗澡就別邀請人家遙遙了,缺心眼兒的。


  陳嘉瞅了周遙一眼,恍悟,哼了一聲:「你們家有煤氣熱水器啊?」


  周遙道:「樓房就……有啊。」


  陳嘉說:「那你還沒事兒跟我去大澡堂洗?」


  周遙:「……」


  陳嘉:「你喜歡人特多的然後一堆人擠著洗?」


  周遙:「……」


  「人多洗不是暖和么,不成啊?」周遙一臉黑線,我勒個操。


  陳嘉說著進屋拿毛巾,香皂,換洗衣服。那就自己去唄。


  周遙滿臉就是被人戳穿真相之後臊眉搭眼兒的不自在,滿心都是「卧槽卧槽以後都不能一起愉快地洗小澡了」!

  他在門口踱步轉圈兒:「天還沒黑,回家太早,那我陪阿姨看電視啊……」


  「我喊唐錚一塊兒洗。」陳嘉瞅他一眼,「你回去唄。」


  「不、行!」周遙一聽,小宇宙都他媽快爆炸了,「別喊他了,咱倆去。」


  「你們家毛巾呢,你幫我再拿一條毛巾么。」周遙求著說。


  「你又沒換洗的,你內褲呢?」陳嘉說。


  紗門一開,瞿連娣一伸手,不用說廢話,遞出一條男孩款淺藍色內褲,陳嘉的。


  周遙迅速接了,綻放出男女老幼通吃的明朗笑容:「謝謝阿姨。」


  陳嘉皺著眉頭,很嫌棄的,低聲說了一句:「黏糊不黏糊啊。」


  周遙一胳膊摟了陳嘉,親親熱熱地黏糊著,另一隻手拎著毛巾和內褲,走過衚衕,穿越兩條馬路,就是他們機床廠的廠區圍牆了……


  「喊唐錚去啊,你喊唐錚去啊!」半道上,周遙不甘心地挑釁。


  「成,那我現在就去喊他。」陳嘉面無表情。


  「去去去,你去喊去!有什麼的啊。」周大爺瞪眼了。


  「算了。」陳嘉自己找一台階麻利兒下了,「我就帶了兩張澡票,沒他的。」


  周遙一聽心裡賊高興的,送給陳嘉一個溫暖的眼神。


  陳嘉也笑了。


  「我們兩個人就是最要好的」。這是少年時代就擁有的包含了獨佔欲的心態。


  但凡用心了,在乎了,他就會在那一時、那一刻,產生那樣的心思。


  期末考試波瀾不驚,各人仍然安守各人的位置。


  周遙考了年級前三名的成績,但他們學校小升初保送重點中學的名額一般就兩名。周遙的出現,就是給校領導出難題的。


  而陳嘉排名竟然進步了。這學期他也沒少玩兒,但他數學考試確實進步了,作業也寫得快多了。


  不久之後,就是朝陽區少年宮舉辦的合唱比賽。朝陽區面積還特別大,人多,學校也多,全區一共二十多個學校擁有合唱團並參加匯演。他們就要代表學校出去刷臉了。


  第九章暗賤


  「你穿上啊,多冷啊!

  「把褲子穿上,穿不穿?你快穿上啊!


  「你不穿我就得跟你換褲子,你讓我這樣兒跟你換褲子呀?就在這兒換褲子?那我也得脫了啊。」


  周遙振振有詞,非常講理的。


  他哼唧著說:「我才不當著那麼多人面兒脫褲子,我不脫。你也穿上,嘉嘉。」


  陳嘉:「不想穿了。」


  周遙小聲說:「以後別當著那麼多女的面兒脫褲子……褲衩都露出來了……別光著么。」


  陳嘉:「光著挺好的……寧願光著。」


  「我說不成,你就是不準光著。我說話在你這兒能算數嗎?」周遙的話音時而很嚴肅,時而已經像撒嬌了,耐心地哄,「嘉——你能聽我的么?聽我的話你就把自己包上。我光著膀子都挺冷的,我冷你肯定也冷啊,別這麼虎/逼別跟我賭氣成嗎陳嘉?」


  「你還要讓我也跟著脫褲子么,那我裡面就剩一條秋褲了啊啊……我穿個秋褲,那麼多人看著我……我不脫,我才不脫這個運動褲,就不脫,你快穿上吧。」周遙耍出三十六計之小男人撒潑了,跟別人他真的從不這樣講話。


  他說:「你把牛仔褲穿回家去吧,下回出來玩兒咱倆再換過來。」


  這招專門對付陳嘉,當晚經證實非常有效。陳嘉眼底的神情像是被蠱惑了……


  瞿連娣站在遠處看著,也像是被蠱惑了,覺著周遙這個男孩,怎麼能這樣好。


  她趕緊撿了外套跑過去,把周遙大寶貝兒給裹上,皺眉說陳嘉:「你把秋褲又給我脫哪兒去了?白天出門又不穿秋褲你……咳……」


  她後面站了一排大眼瞪小眼兒已發覺自己很沒眼色也沒面子的群眾。圍觀的聽不清言語對話,只能看到那兩個男生,站在微微積雪的空地上,皮膚凍成通紅,周遙還拽著陳嘉的手腕搖了好幾下,笑呵呵地把人哄好了,毛兒捋順了……


  這種事,吃瓜群眾心裡都會有點兒小心思,酸不唧兒的。本來一群灰鵪鶉蹲在地上,各安其位相安無事,偶然竟有一隻最丑最弱的鵪鶉飛上枝頭,跟漂亮的錦毛雉雞並排站在一根枝兒上了,這讓其他鵪鶉怎麼還能心安理得留在地上呢?

  廠工會的人,一聽這是周遙弄傷了,可不敢怠慢,工會主席蔡十斤和他老婆,親自開著「金杯」麵包把周遙送回家去。


  不大的麵包車裡,足足裝了八個人,簇擁著小周同學。因為醫務室和行政科一群不相干的人都想露個面兒,都很想表現體貼細心和親如一家的同志情誼,恨不得把周遙當成自家大侄子一般照看。


  大家為什麼蠍蠍蟄蟄的挺當回事?這多少也是個小事故,年關誰都很怕出事故惹麻煩。而且,在這種大工廠里,定是曾經出過幾起類似事故的。


  周遙那時是賊大膽,後來回家聽他爸說的,這種大廠子的廠房,出事故非常可怕,有人被高壓氣浪打著了,或是有人被吸進去掉進去了,上千度高溫下一轉眼就化成白氣,渣兒都找不著了。


  機床廠後身的磚砌水塔也出過事,多年前有學生跑進去玩兒,不慎被關在裡面了沒出來,等到大人發現,已經缺氧窒息沒命了……多危險啊。


  這件事本來就過去了,隨後,就在廠里準備放假的前一天,瞿連娣在辦公室里接到個電話。電話就是找「瞿師傅」的,聽聲音極為溫存委婉、禮貌客氣,但她不認識。一問,就是周遙的媽媽。


  周遙媽媽就是專程打電話過來道謝,謝謝陳嘉同學把不懂事的皮孩子周遙「救了」,沒讓周遙真出危險,就后脖子起了幾個水泡沒有大礙。電話里客氣了兩句,順便給瞿師傅全家拜年。


  瞿連娣還在辦公室收到了周遙媽媽拖人捎帶過來的一盒大紅柑子,說,「知道陳嘉是遙遙在學校的好朋友,送你家些橘子吃」。


  周遙媽媽百忙之中肯定也不會親自造訪,打個電話送盒橘子,就是很客套的功夫了,很會辦事。


  但這盒橘子,也確實讓收年貨的瞿連娣在辦公室里「挺有面兒」。她們科室的科長都跑來圍觀一盒大紅柑子,反季節的高檔水果禮盒不知是從南方哪裡運過來的。科長笑一笑,特意招呼一句「瞿師傅過年好啊,過年帶你家陳嘉去哪玩兒啊」……


  廠門口掛著大紅燈籠,城市街道的道旁樹上都布置了彩燈,鞭炮「噼啪」作響崩飛了上一年的霉氣,喜迎新春,過大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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