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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同學會07

  此為防盜章


  符堇看著方夏留給他的那一半位置, 嘴角勾了勾, 莫名地心情好起來。他並不需要睡眠,那床位留著他也不會真的過去睡,完全是多此一舉,就像方夏每次吃飯都會給他準備那份一樣。可是, 這種被當做活人一般無二的態度,感覺卻是極好的。耿家歷任家主, 並沒有苛待於他, 但他們的態度多是恭敬,源自畏懼的, 源自利益的, 源自野心的。他們對他的好,摻雜了太多外在理由, 善待於他,也多非出於真心。他們是活人,而他是亡魂, 耿家歷任家主, 對於這點認知都極為清晰。他們和他之間畫有一線,將雙方分割在兩個世界, 是一個涇渭分明之局。


  從前,符堇並不在意,而且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大凡世人, 遇上亡魂必然退而避之, 耿家人不是普通人, 他們深知與亡魂打交道的危險性,所以謹慎以待。這不是不能理解,但並不代表他喜歡那種區別對待,一直以來,只是習慣了而已,直到20年前偶然遇見一隻名叫「方夏」的小肉團。


  沒錯,20年前,符堇就見過方夏,在方夏的陰陽眼被耿文秋封印前。


  那年,方夏的父親耿重宣死於車禍,符堇轉由方夏的祖母耿文秋鎮守。同年初冬時節,方夏的母親帶著年僅三歲的方夏,來到耿家老宅。方夏的母親跟耿文秋進了茶室談話,留方夏在外面的天井玩。


  三歲的方夏,那是一個肉嘟嘟的小傢伙。走路已經算是穩當,但跑起來還是有點顫顫巍巍,隨時會摔倒的感覺,儘管如此,小方夏已經展露出了他骨子裡的不安分,在天井裡溜達了幾圈,就已經把幾盆擱在天井中央的金桔樹,給禍禍得七零八落了。凡是那肉呼呼的小手能夠得到的金桔,都被摘了下來,葉子被扯得稀稀落落,枝條也被折斷了許多,幾盆碩果喜人的金桔樹,被糟蹋得慘不忍睹。


  符堇站在迴廊上,看著小方夏拿著一堆金桔當彈珠玩的不亦樂乎,心裡想著這幾盆金桔樹怕是送不出去了,卻又覺得這場景有點意思。在這百年老宅里,他也見過不少小孩,有在這裡長大的嫡系子孫,也有逢年過節來拜訪的耿家旁支,再調皮的小孩,也都不敢在老宅里惹事,這種第一次來,就敢把耿家準備過年送人的金桔一窩端了的熊孩子,倒是第一次見到。


  那些來老宅的小孩不敢鬧騰,有被家長提前叮囑過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本能在畏懼他的存在。儘管他身上的煞氣被鎮壓了,但小孩的感官要比成年人敏感得多,即便是沒有才能的小孩,在這個時期還是能靠著直覺,隱隱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個叫方夏的小孩,不知道是膽大包天,還是太過遲鈍……符堇還沒來得及琢磨,就對上了方夏扭頭看過來的視線,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了兩下,隨後噌地從地上爬起來,顛顛地朝他跑來。


  「要一起玩嗎?」


  符堇看著朝他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小胖手,遞給他兩個金桔的方夏,心裡有了結論——看來不是遲鈍,而是膽大包天。


  「一起來玩吧!」不等符堇開口,方夏就興沖沖滴往前沖了兩步,伸出另一隻手來拽他。


  毫無意外的,那隻像炮彈般的小肉團撲了個空,直接從他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符堇轉身,看著那小肉團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隨後抬頭瞪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他。


  「你不是人啊……」


  終於發現了,現在該是怕了,符堇心想。


  遠處傳來方夏母親的聲音,方夏扭頭看了一眼,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被捂得有點化了的奶糖,放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媽媽喊我了,我不能陪你玩。糖分給你吃,你別不開心。」方夏一本正經地說完,就撒腿往迴廊外跑。


  小肉球很快消失在符堇的視野中,只留下迴廊美人靠上的一顆奶糖,和天井中幾盆七零八落的金桔樹,但他的心情卻奇異得好了起來,明明還沒有吃那顆奶糖……


  那是他第一次被活人搭話,在發現他是亡魂之後,還能不躲不閃地望著他,他們之間沒有那劃開的一線,被放在同一個世界,普通地對話。明明還只是個小屁孩,明明開始被嚇了一跳,之後卻一本正經地關心起他的心情了。


  20年後再見,這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明明最初被他厲鬼的身份嚇到了,但很快就忘了那點恐懼,毫無隔閡地接納了他的存在。這孩子大概是個缺心眼,花了20年都長不完整的那種,但是這種缺心眼……他並不討厭。


  符堇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抬了抬手,幫他把快滑下床的被子拉上去。


  次日清早,方夏一行人在賓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館吃早飯。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李家?」方夏一邊幫符堇面前那碗餛飩加醋,一邊問坐在對面的耿書鄲。


  「等那位李先生出門了,我再給李老太太打個電話,讓她跟警衛說一聲,讓我們上去。」耿書鄲道。


  「你知道那位李先生什麼時候出門?」


  「我已經讓庄生去盯著了,那位李先生出門了,他會回來通知。」耿書鄲笑著道。


  「庄生?我們一行人里有這號人?」方夏一臉莫名。


  「你忘了我們耿家家學是御鬼術嗎?庄生是我的鬼使。」


  「你就不能讓你的鬼使,順道解決李家那隻小鬼嗎?」方夏吸著麵條,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驅鬼除祟這種事,最好由人來做,不要假借於鬼魂之手,這點你需要記住。」耿書鄲說道這裡,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普通的遊魂在陽世間的力量是很薄弱的,他們對活人基本產生不了影響。只有枉死的鬼魂,索命的厲鬼,才會對活人產生影響,在李家的那小鬼,顯然屬於後者。這種鬼身上帶了煞氣,術士不在場的情況下,讓派使出去的鬼使直接接觸,鬼使容易被煞氣影響,從而反噬術士。相比於活人,煞氣對鬼魂的影響要大得多。而且,我們耿家人是會收厲鬼當鬼使的,厲鬼接觸到比他自身兇悍的煞氣,一旦受到影響,後果會很難收拾了。」


  方夏他們吃完早飯,在賓館耿書鄲的房間等了一會兒,那叫庄生的鬼使就回來了。那是一隻少年模樣的鬼,他先是畏懼地朝符堇看了一眼,隨後跟耿書鄲比了個手勢,告訴他李景杭已經出門了,然後便化作一縷青煙,鑽進耿書鄲手中的那枚銅錢。


  方夏趁著遊戲的空檔,掃了一眼那枚十分有年代感的銅錢,猜想那大概跟他脖子上的玉玦一樣,是鬼魂的寄宿物件。


  耿書鄲給李老太太打了電話,然而接電話的是孫莉,再訪李家的要求,被對方堅定的拒絕了。這出乎預料的發展,打亂了耿書鄲的計劃。


  「這回怎麼辦?」方夏退出手機遊戲,看著耿書鄲問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耿書鄲嘆了口道。


  「要不我們翻牆進去?」方夏摸著下巴建議道。


  耿書鄲:「有沒有合法點的辦法?」


  方夏:「沒有。」


  耿書鄲按了按眉心,無奈道,「等等再看吧。」


  然而,這一等,等了兩天,卻傳來孫莉被送進醫院的消息。


  「去醫院。」聽完庄生帶回來的消息,耿書鄲當下做出決定。


  進醫院就比進李家簡單多了。王珂開車送兩人到醫院后,在停車場候著。耿書鄲帶著方夏去跟護士站諮詢后,很快便知曉了孫莉病房。


  醫院是生死交替的場所,跟著耿書鄲走在醫院的走廊上,一路方夏看到了好幾隻飄蕩在走廊上的鬼魂,這是他開了陰陽眼之後,第一次一次性見到那麼多鬼魂。因為有符堇在,這些鬼魂這些鬼魂不敢靠近,方夏也沒覺得多可怕,只感覺有些新奇,彷彿看了醫院的里世界。


  像這樣需要追著委託人跑的事,耿書鄲已經有好些年沒有經歷了。也就剛入行的頭幾年,接觸的委託人蔘差雜亂,自然也遇到過這種家人不信邪的,而他又是見著了就放不下的性子,沒少那些不信邪的人鬥智斗勇,當年沒少被那人嫌棄多管閑事。後來,他在玄術圈有了一定地位,不需要再接那些瑣碎的委託。現在他接的委託,多是來自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信鬼神,不需要耿書鄲那麼追著辦事,他們自然會求著耿書鄲出手。而當年一直嫌棄他多管閑事的人,也已經不在身邊。


  李家的事,是為了給方夏做教學才接下的,倒是讓他又重溫了一次自己當年初出茅廬的心酸。緊接著,陳年舊事,往昔故人之類的也就跟著冒了出來。他彷彿有聽到了那人對著他常說的四個字——多管閑事。


  「方夏,你覺不覺得我這樣太多管閑事了?明明對方已經拒絕了,還這麼不識趣地找上門來。」站在孫莉的病房前,耿書鄲忍不住開口問方夏。


  「大概有點……」方夏抱著胳膊,身後往後一靠,倚在孫莉病房門口的牆上,挑著眼角看耿書鄲,「不過嘛,我覺得有時候多管閑事總比高高掛起的好,至少前者看起來更像一個活著的人。」


  大約等了半小時,方夏匆匆趕到。


  耿書鄲的坐位置有點偏,方夏進了咖啡廳,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看到角落朝他招手的男人。


  耿書鄲選了角落的位置,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但方夏一過來,讓他覺得自己刻意為之的低調白瞎了。這不是說方夏如同行走的發光體一般,引來了店內一眾顧客的視線,方夏是長得不錯,身形比例也好看,留著小辮子,帶著一身不怎麼正派的痞氣,這種程度,也就吸引一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離發光體差遠了。方夏會引來旁人矚目,是因為他走到他這桌邊后一系列的動作。他這是個兩人的小座,他佔了一個位置,方夏再坐一個位置,便沒有多餘的座了,於是這位少爺毫不猶疑地從隔壁桌拖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過道位置,讓符堇坐。


  加座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問題是你加了座得有人坐啊!普通人看不見符堇,於是他們看到的就是有人加了個座當擺設,成了一種十分叫人費解的行為。


  耿書鄲想讓方夏在公共場合注意點,別做這種看起來十分詭異的事,還做得那麼理直氣壯。但這話又不好說出口,他看不到,但符堇卻是在這裡的,這話說出來說不定會惹符堇不高興。


  耿書鄲嘆了口氣,只能默默怪自己,他應該選個四人桌的,而不是這種只有兩個位置,加張椅子會讓人感到怪異的兩人桌。


  幸而,這咖啡店裡的人中沒有那種極端的好事分子,最多奇怪地看上幾眼,不會一直盯著看,或者更過分地跑過來問個究竟。


  「在這裡吃午飯嗎?」方夏問著,隨後摸了摸肚子,「只有蛋糕甜品什麼的,吃不飽啊!」


  耿書鄲:「……」我並不是叫你出來吃午飯的。


  「午飯晚點吃吧,我請客。」


  耿書鄲說完,微微偏轉視線,以一種不易被察覺的東西動作,看向坐在靠窗位置——那裡坐著耿書鄲之前一直注意著動靜的女人。那女人妝容精緻,留著一頭性感大波浪的女人,穿著魚尾連衣裙,外面是套的白色長外套,被她脫了掛在椅背上。那女人的對面坐著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短髮女人,那短髮女人在方夏抵達前十分鐘到的,應該是那妝容精緻的女人約的朋友。此時兩人似乎聊到什麼有趣的事,一起笑了起來,完全沒有發現耿書鄲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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