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八角木塔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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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要去哪兒?」符堇眸光一轉,視線落在方夏剛退出房間的那隻腳上。
「……我去王珂那邊睡, 我晚上睡覺打呼嚕磨牙說夢話, 怕影響你休息。」
「我總要習慣的。」符堇微微一頓, 又道, 「你也總要習慣的。」
方夏:「……」我要習慣什麼啊我?習慣跟鬼共處一室嗎?
方夏沉默不語。
符堇靜靜地看著他。
雙方視線在空中交錯, 無聲較量, 最終方夏落敗, 默默把退出門外的那隻腳, 重新挪進屋內。
也對, 總要習慣的。他都成神棍世家的繼承人, 又被開了陰陽眼,已經可以預見今後撞鬼的機會絕不會少,那就先從這隻耿家的祖傳厲鬼開始習慣,至少這位長得十分賞心悅目。
方夏是帶著忐忑的心情躺進被窩的。在明確知道屋裡有一隻厲鬼的情況下, 任誰都會覺得害怕和不安,即便那鬼沒有半點傷人的意思。他原以為自己會失眠, 卻不想竟是睡了香甜的一覺,若不是早上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符堇, 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房間里有一隻厲鬼的事了。
白天的符堇, 身影看起來稍稍有些透明,沒有晚上那麼凝實的感覺, 卻是絕對不會讓人錯認成活人了。
「早上好……」方夏表情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 跟符堇打完招呼, 下床光著腳,夢遊似地往洗浴室走。
「我大概是個傻子……」不是傻子能這麼沒心沒肺地睡過去嗎?方夏用冷水洗了把臉,雙眼無神地看了一會兒鏡子里的自己,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臉,自我反駁,「我這是前兩天沒睡好,才會睡過去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洗浴室調整完心情后,又在符堇安靜的注視中,不情不願地重新把玉玦掛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方夏才得以下樓吃早飯。
童叔和陳姨起得早,已經吃過了。方夏是和王珂、程東一起吃的。程東幫忙把陳姨溫著菜端出來,方夏和王珂拿著碗盛白粥。
「我說方夏少爺,你想什麼呢?白粥多盛了一碗。」程東剛坐下,掃了一眼飯桌,扭頭看向一旁的方夏。
「嗯?哪兒多了?」方夏把一碗盛好的白粥放在符堇面前,順道回了程東一個疑惑的眼神。
「這還沒多?我們三個人,你盛四碗白粥做什麼?」程東點著餐桌上四碗白粥說道,「你是不是沒睡醒啊!」
「多的一碗……是給符先生的?」王珂微微一愣,隨後出聲問道。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雖然對方是只鬼,但讓人在一旁干看著,那多不自在。方夏的視線在王珂和程東臉上掃過,突然明白過來,他似乎抓錯重點了,兩人的疑問並不在於他給符堇盛粥上,而是他們根本沒看到在這裡的符堇。
「你們……看不到他?」耿家老宅的主營業務不是神棍嗎?作為老宅這邊的員工,應該不會是普通人才對。
程東默默地端起自己的碗,離開方夏旁邊的位置,換到對面王珂身邊坐下。王珂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跟方夏解釋,「我想你對玄術圈的人有些誤會,但並不是所有懂玄術的人,都擁有見鬼的能力……」
「方夏少爺……」
王珂話說到一半,童叔走了進來,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他是來通知方夏,耿文秋安排的,負責教導他御鬼術的人,已經抵達耿家老宅,讓他吃完早飯就去上課。既然耿老夫人給安夏安排的老師來了,王珂就不再喧賓奪主地繼續給方夏解釋,畢竟比起老夫人安排的人,他不覺得自己這個半桶水,會比對方解釋得更全面。
吃完飯,方夏跟著童叔進了他住的那個院子,去了一樓的一間書房,這是專門安排給方夏學慣用的。
這間書房跟昨晚和耿文秋談話的那間裝修大不相同,耿文秋那間有中式風格,卻偏向於現代設計,這間書房卻是完全中式復古的布局裝修。外間會客廳,裡面才是書房,中間用博古架做了隔斷。從博古架中間留出的圓門進去,左邊是幾乎填滿一面牆的實木書架,書架前是一張梨花木雕花書桌,書桌上擺放的是筆墨紙硯,左上角擱著一隻香爐,從鏤空的銅蓋飄出絲絲縷縷的青煙,在空中消弭,留下檀香特有的味道,在空氣中靜靜瀰漫。
書桌對面,臨窗的位置放了一組桌椅,同樣是梨花木打造。桌上放著一杯茶,桌邊坐著一個男人,顯然已經等候多時。這人便是耿文秋給方夏安排的老師了。
來人名叫耿書鄲,四十齣頭的年紀,鼻樑上架著一副半框眼鏡,五官長得很普通,但滿身書卷氣,看著確實很有人民教師的風範。他是耿家旁支的人,按輩分排,方夏應該叫他一聲二叔公。這位二叔公在玄術上的能力,不能算是耿家人中拔尖的,但在玄術方面的學識卻是學得相當廣泛,並不僅限於耿家家學的御鬼術。因此,他現在也是耿家小輩在玄學入門的主要教導人之一。耿家小輩在被確認有才能后,首先會被安排的就是這類入門學習,入門年齡一般都在八歲以下,像方夏這個年紀的,顯然已經屬於超齡學員了。
耿書鄲還從未教過方夏那麼大年紀的小輩,而且對方還是耿家的繼承人。等童叔離開后,耿書鄲看向已經自顧自在他對面坐下,正捧著茶杯喝茶的方夏,開口道,「今天就隨便聊聊,你有什麼想知道,儘管問。」
耿書鄲決定先了解一下方夏的情況,根據他的情況,來制定今後的教學方案。結果,坐在對面的人聽完,方夏青瓷茶杯,眼珠子一轉,壓低聲音問道,「什麼都可以問?」
耿書鄲摩挲著茶杯的動作一頓,抬眸:「比如?」
「比如……怎麼解除契約?」方夏玉玦從衣領里拽出來,捏著玉玦期待地望著耿書鄲。
耿文秋說過,除非符堇找到下一位鎮守人,否則就是無法解除契約。但是方夏不死心,既然耿書鄲讓他隨便問,那他就姑且一問。
「等到比你更合適的鎮守人出現,這契約就能解除。」耿書鄲回道。
「除了這個。」
「你去徵求符先生的同意。」
「……」
方夏失望地把玉玦重新塞回衣領裡面,「是耿文秋不讓你告訴我吧?」
耿書鄲搖頭,「這沒什麼讓不讓的。這個契約的結契術,是一種逆行的御鬼術。正常的御鬼術,是術者掌控鬼魂。而這個逆行的御鬼術,主動權卻是在鬼魂一方,也就是符先生手中。」
方夏側頭看向站在書桌前的符堇,對上對方淡淡的視線,看不出什麼情緒,卻叫人不敢直視。方夏很快飄忽著眼神,轉開了視線。
方夏沒有繼續解除契約的話題,轉而問了之前王珂沒有回答完的問題。
「不是所有懂得玄術的人都擁有見鬼的能力。」耿書鄲解釋道,「而擁有見鬼能力的人,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先天的和後天的。先天的是指擁生來擁有陰陽眼的人,脫離嬰幼兒時期,依舊能夠用肉眼看到鬼魂,比如你;後天的則是指罡火過低,魂魄不穩的人,因為他自身也在生死間徘徊,自然就能見到非陽世之客,這類人一般情況下壽命極短。」
「你能看到符堇嗎?」方夏問。
「很遺憾,我並沒有這個天賦。」耿書鄲道,「我是屬於看不到的那一類。我們依靠的是感覺,以及一些能讓人暫時看到鬼魂的手段。」
方夏:「比如牛眼淚?」
「這是一種經濟實惠的手段。」耿書鄲點頭,「不過我們耿家的家學是御鬼術,即便沒有見鬼的能力,作為施術者,我們是能夠看到成功結契的鬼魂,它們是會聽從你的指示,給予你適當的提示。」
方夏:「這個聽起來更經濟實惠。」
耿書鄲:「不,這個要比牛眼淚貴,跟鬼魂結契需要準備道具。」
方夏:「……」
S市,一個南方的三線小城市,入春時季,就如同多愁善感的女子,那天晴不了兩天,就要淅淅瀝瀝地下上兩場。方夏一行三人抵達S市的當天,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微暖,春風微拂。
從T市坐高鐵到S市,需要6個多小時,到站已經是下午,午飯三人已經在車上吃了。出了站,王珂帶著三人的行李去找落腳的酒店,耿書鄲則跟方夏一起,直接打車前往醫院。
醫院的地址是方夏從他大師兄那裡盤問出來,拿到地址后,方夏稍稍安心了一點。既然敢把醫院地址給他,應該沒出太大的狀況。就是不知道,他那兩位師兄到底是為了什麼,對他去探望師父的事推三阻四的。應該不會是他師父病情惡化不久於人世這類情況,這種事他兩個師兄必然不可能瞞著他。耿家醫藥費給夠,兩個師兄瞞著他借了高利貸?耿家給他師父的醫藥費被兩個師兄侵吞了部分?不不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他那一向正直老實的大師兄肯定干不出來,二師兄……這不靠譜的傢伙倒是幹得出來,可有大師兄盯著,他也沒那個膽動手。他們大師兄脾氣溫順忠厚,平日里就是一好好先生,但要是真動了火,就算是他們師父都要虛上三分,更別說他那個一向欺軟怕硬的二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