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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一個原因,就是士兵們齊心協力, 日以繼夜辛勤製作。」張彥瑾環視了一圈肅穆站立的士兵們, 神色十分誠懇道。


  此時眾人已經走到了張彥瑾所佔的煉鐵作坊當中,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作坊牆上張貼的一張紅紙吸引住了。


  紅紙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上面黑字所寫內容卻相當引人注目。


  最上面用大號的字體寫著以量計工,下面則寫著做多少馬蹄鐵賺多少餉銀。


  歷來輜重后營都是以時間來計餉銀,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工量計餉銀的。


  盛元帝微微眯著眼睛,像是已經陷入了沉思當中。


  陳德讓沉思了一會兒, 他是戶部尚書, 對錢的事格外敏感,他走出來道:「皇上, 以工量計餉銀, 士兵們能獲得的餉銀數量看得著,必定士氣大增, 日以繼夜的製作。」


  「就算是這樣, 周齊燁所掌管的馬鐙和馬鞍的製作也比張彥瑾開工要早,工人要多, 可張彥瑾完工如此之早, 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啊。」而他話一落, 就有一個穿著暗藍色對襟長袍官服的人出來道。


  張彥瑾看他,他穿的衣裳不是官服,他還以為是跟來服侍的, 陳德讓淡淡地說道:「這是御史劉延時。」


  張彥瑾明白了, 果真也就是這些言官敢在皇上之前質疑。


  他心中頓生疑竇。按照周勤剛剛所說, 皇上是下朝之後立馬就趕了過來,陳德讓,周勤這些大臣一起過來合情合理,可是一個言官和皇上一起過來,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確實是如此。」


  張彥瑾雖心中疑惑,可話語間卻是從容不迫,根本不理這個要找茬的言官,而是躬身向盛元帝說道:「回稟皇上,臣剛剛說原因有三,這人和不過是第一個原因而已。」


  「那第二個,第三個原因是什麼?」盛元帝已經走進了煉鐵作坊內部,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人多高的風箱上。


  「皇上請看,這就是臣所說的第二個原因。」張彥瑾走過去,指著風箱給皇上看。


  旁邊的瑞福見狀,也機動地和一個士兵連忙走上來,一起拉動風箱的手柄。隨著他和一個士兵的動作,風箱立馬發出了呼啦啦的響聲,巨大的風力鼓入煉鐵高爐當中,煉鐵高爐當中埋下的炭火火種當即就掀起了火焰。


  魯鐵匠的兩個徒弟則在一旁加入木柴,只是片刻的功夫,煉鐵高爐當中就燃燒起了熊熊大火。


  「這是?」皇上的神色十分微妙。


  其他人也對這一人多高的木頭大箱子起了興趣,紛紛都打量著風箱。


  「回稟皇上,這是風箱,由木箱、推拉的木製手柄和活動木箱構成。士兵們用手拉動木柄,牽拉活動木箱,空氣通過進氣口使皮囊當中充滿空氣,再拉動的時候,便可以將皮囊內的空氣壓出,空氣通過輸風管,進入煉鐵高爐當中,就可以加速木炭的燃燒,從而加快煉鐵的效率。 」


  張彥瑾耐心解釋道:「正是有了風箱,我們的煉鐵速度才會如此快,臣曾經粗略計算過,每煉一次鐵,可以減少一刻鐘的時間,也可以多加半斤的鐵礦進去,雖然節省的時間和加入的鐵礦不算多,可是在如此大煉鐵數量下,節省的時間和多餘煉出的鐵的數量便十分可觀了。」


  眾人望著侃侃而談的張彥瑾,心中都起了疑惑。這舉手投足之間的神采,還是那個紈絝不堪,只會吃喝玩樂的張彥瑾嗎?

  「至於第三個原因,便是皇上相信臣,陳尚書和趙國公也重未質疑過臣為何短時間會需要如此多的鐵礦,將鐵礦源源不斷地給臣送來,臣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順利完工。」


  張彥瑾面色誠懇地望著皇上道:「此三個原因便是臣能順利完工的所有原因,缺一不可。」


  「朕果然沒有看錯你!」盛元帝對於張彥瑾最後的馬屁拍得龍心大悅,常人拍馬屁,盛元帝是聽不進去的,但是張彥瑾干好了事,偶爾說兩次,盛元帝覺得很是舒服。


  褚持恭上前換過士兵,親手試了一試風箱,又觀察了好一會兒,掩在兩道濃眉下的眼睛倏地一亮道:「皇上,這風箱可真是巧奪天工啊!如果用在煉鐵工坊……我們大魏的兵器……」


  盛元帝早就想到了,這樣一來,每日產出的兵器可就多上不少了。


  張彥瑾一聽,就知道保不住了,不過他折騰這個東西,本身也沒有鐵礦廠,這也無所謂了,不如拿來換人情,日後皇上的鐵廠產量大了,自然也會更需求火力,將來讓皇上採購他的煤,他賺得更多。


  於是,他笑著道:「其實這風箱著實只是臣的一點小聰明罷了。」


  隨後指著風箱箱體兩端的兩個開口道:「這兩個開口都是進風口,臣拉住手柄將箱體拉出時,空氣從遠端被吸進來;當臣推進去箱體時,空氣則從較近的一側被吸進來。如此一來,這一拉一推的過程中,空氣便會被擠壓,沿著輸風口進入煉鐵高爐內,便加快了木炭的燃燒。」


  「好巧妙的構思!」皇上見張彥瑾毫不遮掩,可見也是有報國之心,他也不會吝嗇誇獎,更何況,這是真的巧妙,否則在張彥瑾之前為什麼沒人想出來?就這僅僅這麼一個木頭箱子的發明,就可以加大一部分煉鐵量,並能節省下不少時間,在一定程度上說,給了北征的軍隊更為充沛的時間。


  戰場上風雲變化,時間是最為寶貴的東西,可以說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一旦他們提前準備完畢,非但可以增強將士們的銳氣和信心,還可以對突厥一族發動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可以給他們製造恐慌感,此次大魏北征,焉有不勝之說?


  皇上一揮袖子道:「不錯,張彥瑾這個風箱朕就收下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說沒錢嗎,朕今日就賞你黃金千兩和兩個莊子,你不必謝恩了!」


  張彥瑾愕然,望著皇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張彥瑾就知道皇上這是在堵他的嘴。其實這一次若是皇上不來,他沒有想著進宮問皇上討賞賜,畢竟進宮不是說誰想進就能進的,況且他準備交工完成之後就回家,拜見過他伯父張仲謙和老夫人之後,就啟程去西州大同,好好看一看他的地。


  可今天早上皇上突然從皇宮中出來了,還來到了輜重后營,張彥瑾的心思就活絡了起來。


  他剛剛還在打著算盤要不要順便問皇上討來榆林的山地,日後挖煤發財用,誰知道皇上居然用這點賞賜就封住了他的嘴。


  「還不趕緊謝恩?」皇上身邊的禁衛軍首領李明銳看到張彥瑾不動,就想起了張彥瑾在宮中嬉皮笑臉問皇上討要大同之地時候的情景,莫非這小子還想和上一次一樣,再問皇上要一次地?


  張彥瑾經提醒,這才跪在地上道:「微臣謝皇上賞賜!」


  「臣有疑惑!」劉延時突然站出來大聲道。他扭頭看了一眼張彥瑾,面色冷傲。他才不信張彥瑾一個紈絝無賴子弟居然能這麼快地趕完工期!


  皇上此時龍心大悅,連帶著看和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劉延時都順眼了許多,他微微頷首道:「說罷。」


  「臣覺得張錄事利用如此短的時間就將北征所需戰馬的馬蹄鐵全部製作了出來,這其中定然有貓膩,臣以為是張錄事在製作過程中偷工減料!馬蹄鐵事關北征,還請皇上明察!」劉延時聲音洪亮,他這句話一出,現場立馬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張彥瑾身上,可以說劉延時把他們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一個京中的紈絝子弟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麼大的工程量,就算是有風箱的作用,以及士兵們眾志成城,他們還是不敢相信。其實也是他們內心不願意承認,不願意相信。


  因為他們自恃比張彥瑾這等紈絝子弟當中的紈絝子弟要高上許多,但是他們誰也沒有信心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北征戰馬所需的馬蹄鐵,可是這麼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張彥瑾卻做到了。


  這讓他們怎麼能接受?可以說是五味雜陳了。


  就連褚持恭看向張彥瑾的目光也露出了擔憂之色,他不斷的在用眼神示意張彥瑾一定要給一個合理的說法出來。


  皇上靜靜地看著張彥瑾,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靜,張彥瑾明白皇上的意思,這是讓他自己決定,真有齷齪,看在他剛立功和他伯父的面上,皇上就一言否了壓下去!但是張彥瑾怕嗎?


  周家父子和褚持恭、陳德讓也看了出來,心中一嘆,看來皇上對張彥瑾這小子,還是很維護的。


  在眾人懷疑,幸災樂禍,擔憂種種目光的注視下,張彥瑾淡然一笑道:「皇上,臣剛剛說這些都是因為臣的小聰明,所以提前完成了北征戰馬所需的馬蹄鐵製作工程,看來是臣太過於謙虛了,畢竟有些人連臣的這點小聰明都沒有。」


  當眾被張彥瑾嘲笑奚落,劉延時氣的面紅脖子粗。作為一介文人,寧餓死在房中,也不願食嗟來之食,更何況被人當眾奚落腦子笨?


  劉延時氣得胳膊一甩,怒視張彥瑾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麼才能證明你沒有偷工減料?」


  張彥瑾依舊不疾不徐,他淡淡道:「回稟皇上,想要證明臣沒有偷工減料很簡單,戶部定然會有審查的官員,可以一一核實馬蹄鐵的質量和數量。」


  他轉身指著那些一籮筐一籮筐的馬蹄鐵道:「皇上,臣帶領士兵們製作的馬蹄鐵都在此,讓戶部官員核實后,便可證明臣究竟有沒有偷工減料。」


  張彥瑾心中也起了疑惑,這個劉延時突然站出來當眾質疑他有沒有偷工減料,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後指使。


  畢竟劉延時一介言官,向來目光只是盯著朝中的大臣和皇上,他也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北征的輜重后營,怎麼會突然盯上他這個小小的輜重錄事?這其中確實是耐人尋味。


  至於是不是皇上懷疑自己,這個想法剛剛從張彥瑾腦海中冒出來,就被張彥瑾否定掉了。


  馬蹄鐵會由戶部官員審查之後再用到馬蹄上面,陳德讓和趙國公就算是再和他的伯父是至交,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決計不會袒護自己,那麼到底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劉延時當眾質疑自己?


  況且他是皇上欽定的輜重錄事,皇上豈會自己質疑自己的安排?

  「臣附議。」陳德讓站出來道:「臣這就去安排戶部的審查官員,現在就可以審查馬蹄鐵的數量和質量。」


  趙國公見張彥瑾如此自信,也站出來道:「臣也附議。」


  皇上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紋:「不必了!」


  眾人有些疑問,皇上看向內侍總管許祿:「你親自帶去去查,實踐是檢驗真知的唯一標準,也可以打消大家心中的疑慮。」


  許祿立刻領命,許祿這個內侍總管從不離開皇上,就是傳旨,也都是交給副總管或者他的徒弟跑腿,這次用上他,許祿心中明白皇上的意思,這是讓他壓住事!

  張彥瑾這小子這麼信心十足,可見是真的沒有問題,但是這小子還是太嫩了,人家要搞他,這裡面真有不合格的,他如何能下台?


  張彥瑾可不知道這個老太監這麼一吐槽,他此時心中一陣羞恥,這話皇上是當做金句使用了嗎?這話是日後的毛大大說出來的,卻被他搶先用了,不知道日後的毛大大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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