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131
倫敦的夜晚是很安靜的。
夏洛特一個人走在安靜的街道里, 周圍幾乎沒有任何人,只有偶爾的狗在院子里叫喚——她不由得想起了ACE, 但ACE在莊園里跑得肆無忌憚, 可以滿地打滾,遠比倫敦的院子里這群被拘束的狗子們生活得歡樂自在。
歡樂自在啊。
她不知道為什麼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頗為諷刺的那種。獨行於富人區的少女加快了腳步, 在轉了個彎后就見不到了她的影子。
下一瞬, 她已經到了最近的酒吧街里, 隨便進了一個看起來不是那麼正規的店裡。
店裡人不多, 乍一出現的混血臉小姑娘還是有點打眼的。她走到吧台去,看了半天,最後要了一杯可樂。
酒保都要笑噴了, 壓了一下嘴角后給她倒了一杯。
「算我請你的。」將可樂杯子放在她面前, 酒保這麼說:「小姑娘還是喝了就回家吧, 這地方可不是你應該長待的地方。」
裡面喝酒的人看背影都不像是什麼好人,他這樣的規勸可以說是非常良心了。但是小姑娘看似並沒有聽進去的樣子,拿著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姿態優雅又好看。
根本不像是在酒吧喝酒的常客,反倒像是偷偷溜出來體驗一把的大小姐。她看起來對危險渾然不自知,還因為咬冰塊而露出了被涼得有點頭疼的苦惱表情。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我以為你起碼會帶個男朋友。」酒保暫時無視,所以靠過去跟她聊天:「你難道不知道好看的小朋友身邊的標配是一個護花使者嗎?嗯?」
夏洛特聽到這句話, 睫毛顫了顫, 抬眼看他。
「我沒有男朋友。」
看起來乖乖的, 就好像一隻小兔子,毛絨絨的,讓人特別想……伸手摸一下。
酒保也的確這麼做了,伸手摸摸夏洛特的頭髮,有點忍不住地想要笑。
非常可愛。
「那你為什麼要來這裡?」他問:「跟爸媽吵架了嗎?」
「……不算是,又算是吧。」
夏洛特放下杯子,看著杯子外面的那一層細細的水珠,還有自己握過杯子后留下來的印子:「我覺得自己……傻乎乎的。」
「嗯……」酒保雙手抱胸:「……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小姑娘有些不高興,但酒保又補了一句。
「不過具體發生了什麼呢,讓我聽聽——或許並不一定都是你的不對,雖然你大晚上的跑出來很有風險。」
他看起來非常地希望夏洛特喝完可樂就趕緊滾蛋回家,透露出了濃濃的斯塔克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才想讓夏洛特再對他說點什麼,甚至……傾訴一下煩惱。
「我不喜歡我父親的女朋友,」她說:「我希望他跟另一個人交往。」
酒保有點意外,主要是意外於後者。
「呃……你還有自己的備選名單啊。」他問:「這件事情你跟你爸爸說過嗎?」
小姑娘搖頭。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而且我一直覺得他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的。」
「我倒覺得你的想法很成熟,只是看來這個人選真的很不對——他跟你說過了嗎?」酒保問:「你父親已經確定跟他女朋友的關係了?」
「八九不離十吧,他已經打算介紹給我了。」
夏洛特一想到那個催她回哥譚的電話就覺得煩:「我真的很討厭她。」
「說說原因?」酒保笑了笑:「我覺得你家庭條件很好,難道你是覺得你父親的女友是個釣凱子的拜金女性?」
「不至於,」夏洛特想了想:「他也不傻。」
「他們身份相差很懸殊?」
「嗯,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夏洛特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因為在她媽媽結婚的時候,也只是一個慘兮兮的無國界醫生而已。雖然說瓦坎達那時候閉關鎖國看起來很慘,但多少算是個王室,而且還是心知肚明自己有多厲害的那種王室。
她媽媽都能跟繼父結婚,那麼夏洛特也不覺得身份對於婚姻算什麼大的關卡。
「你怕他們再生一個孩子?」
「……我不是很在乎這個。」夏洛特被提到這茬之後才皺了皺眉,想了想,才回答:「多一個少一個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她不打算奪取韋恩所有的關愛,也不打算圖謀韋恩的財產,就算新生了一個孩子,夏洛特也不覺得是個問題,頂多就像當初對待達米安的態度那樣視作空氣。
「看起來跟錢沒什麼關係,你好像也不是特別在意他再有個別的孩子。」酒保挑眉:「你跟他關係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好。」
「不好不壞吧。」
夏洛特托腮:「跟我其他的男性長輩沒辦法比,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努力了。」
起碼沒有像傲羅的世界那樣,先斬後奏。
「那麼問題還是在他的女友那邊——你自己想過為什麼不喜歡她嗎?」
酒保問:「我覺得你在提到她的時候,敵意真的大得很。」
「……」
夏洛特自己認真想了想,還真的總結了一下:「可能是,我有一個姐姐,她的經歷讓我下意識很討厭這個人。」
「你見過她嗎?」酒保聽了這話,問:「我是說,面對面那種。」
夏洛特搖頭。
「也不想試著見一面,接觸一下?」
夏洛特想了想,點頭:「是的,我一點也不想見她。」
「那麼她在你心裡是個什麼形象?」
夏洛特搜索了一下自己記憶里有關於貓女的傳聞,愣了一下。
酒保:「?」
「我覺得我可能找到原因了。」
小姑娘像是終於想通了一樣,掏出一張20英鎊壓在了杯子下面:「謝謝你陪我聊天,順便……」
她笑了起來。
「最左邊的那一桌人打算搶劫你,所以你可以把你吧台下面的RPG準備起來了。」
就在夏洛特離開酒吧街半個小時,BBC新聞就推送了某間酒吧被搶劫,但店主及時反擊擊敗歹徒的新聞。小姑娘吹著夜風,繼續在附近走,感覺肚子里的可樂還是在冒泡泡。
她在一個小公園裡,平時白天也都沒什麼人那種。
附近沒什麼流浪漢,她一個人走著走著也算是放鬆。出了公園之後,隔兩條街是商業街,但現在只有電影院還在開。她繞了一圈后打算回去,發覺附近只有小賣部還在開。
印度人開的那種。
她進去買了瓶水,出來之後一邊喝一邊往回走。
冰涼的水進了胃之後,腦子也隨之清醒了——以至於身後跟著她的那幾個人的腳步聲非常清晰,而他們反偵察的方法又顯得很拙劣。
夏洛特稍微跑了兩步,拐進了一個沒什麼人的死胡同里——那群小青年追了上來,但剛拐進來,就被幾聲嗖嗖的聲音擊中!
血腥的味道立刻瀰漫在了街道之中,夏洛特繼續喝著水,抬眼。
四個人被她從附近柵欄上掰下來的鑄鐵尖釘在了牆上,高矮不一地貼著最近的那個辦公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滿腔都是發酸的味道,又呼了出來。
「這裡空氣不好。」
小姑娘嘟囔了一句,不過心情倒是好了些,轉身踏入了空間之門。
至於身後那些人到底該怎麼辦……
管他呢。
那天晚上她沒有去找彼得玩,自己把花園跟房間打掃了一遍。將死掉的花跟玫瑰都打包塞進了園藝垃圾的垃圾箱,夏洛特給自己泡了杯茶,靠著爐火看電視。
她依舊不打算回哥譚聚餐,哪怕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的空閑——這是她跟傲羅都計劃好的事情,並不想被任何突然出現的人或者事情所打擾。
夏洛特甚至不想再接到韋恩的電話或者簡訊,甚至不想再跟他有什麼接觸了。
想起上次韋恩來倫敦那個說話風格的變化,究其原因,到底是因為誰——小姑娘嘖了一聲,簡直覺得噁心。
該來的躲不掉,那就這麼著吧。
她不管不顧地想。
第二天早上她迎著太陽起來,被曬得難受,拉上窗帘之後又睡了一會兒。Friday提醒她今天園丁要來收拾庭院,夏洛特想到了這個,才懶懶地爬了起來。
十點的時候園丁準時到了,看到了空了一片的花圃,他一臉疑惑。
「我不喜歡了,隨便種點什麼吧。」她說:「反正沒什麼區別。」
「可是,可是矮牽牛下個月可能就開花了……」
園丁不知道眼前這個大小姐是怎麼想的,他本人卻覺得很可惜。正要出去的小姑娘回過頭,笑了笑。
「我想我剛剛說過,我不喜歡了?」
「……是。」
園丁對上她的眼神,抖了一下:「為您栽種月季花,您覺得可以嗎?」
夏洛特比了個OK的手勢。
「就這個吧。」
她本來以為今天能夠安生點,但沒過多久,花店的人又來了。
今天還是一大束花,一大束玫瑰。
「……」
夏洛特簽字收下了,轉頭又扔進了垃圾箱里,在垃圾車來的時候全部都丟了出去。結果沒成想,到了下午,花店的人又雙叒叕來了。
送花的小哥看起來也很苦惱,花店裡的話除了玫瑰以外全部弄了一束過來。夏洛特覺得太陽穴直跳,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等到對方接了之後連招呼都沒打就說他。
「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她氣的頭疼:「還是說你就是為了整我才買的?」
對方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說。
「我以為你不喜歡玫瑰,夏莉。」
傑森聽聲音有點委屈:「所以才想讓你自己挑喜歡的——剩下的你都扔了也行。」
這傢伙還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夏洛特氣得沒脾氣了,看著自己客廳里一屋子的話,簡直現在就想把傑森拎出來揍一頓——不過馥郁的花香很好聞,夏洛特隨手拿起一束,四處找花瓶。
「幹嗎要送花給我。」她問:「向我道歉?」
「……嗯。」
「道什麼歉?」夏洛特又問:「你當時在紐約用重·機·槍掃射的人是我?」
「輕型的。」
傑森出於職業修養還糾正了她一下:「……的確是我不對。」
「你哪裡不對?」夏洛特嘲他:「是覺得自己戰術失誤,不該拖太長時間還是戰略部署不到位,沒有立刻弄死彼得?」
「我沒想殺他。」傑森為自己辯解:「雖然的確是有那麼點……想教訓他的意思。」
看到kiss cam的時候,傑森當時正在跟朋友聊天,掃到這一眼的那瞬間,他甚至都沒辦法描述自己當時的想法。
最開始的想法就是殺了他,緊接下來告訴自己不能殺人。
他理智告訴自己應該找夏洛特去表達不滿,但是最終還是單方面地針對了蜘蛛俠。
的確像他想得那樣,最後出現的夏洛特隨便說了點什麼,就讓他啞口無言。
「夏莉,」他說:「我能不能……進去說。」
「……」
夏洛特聽著這話覺得不對,出去之後拉開鐵門,果然門口站了一個傢伙。
傑森收了手機,看起來休息得不怎麼好。眼前的小姑娘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就好像當時在紐約時的那樣。
「……中午好。」
他說。
大太陽曬得讓夏洛特皮膚泛紅,堅持了幾秒中之後,夏洛特丟下一句「進來吧」,然後匆匆逃回了家裡。
本來應該用魔法給自己防禦一下紫外線的小巫師忘了這一茬,在滿地的花中間飄到廚房那裡找冰塊鎮痛——她手臂上紅了一大片,看起來有些嚇人。
傑森本想過去搭把手,但是地上花太多,他也沒辦法飛過去。
而且他剛要邁步的時候,夏洛特發了話。
「你買的花,你給我收拾乾淨。」
整個下午,傑森·托德基本上都在收拾花店送來的那一捧又一捧的花。
當時他不知道,現在收拾起來才發現,店裡的花有差不多50種。
鮮花薈萃的中心,年輕男人一臉厭世地在往花瓶里插花,接著將花瓶放到了桌子上。然而家裡能夠擺鮮花的地方根本沒有那麼多,以至於這個人不得不絞盡腦汁地想剩下的該怎麼處理。
夏洛特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玩手機,手臂上的晒傷好了不少了——其實用魔法也能夠治療,但是她就想借著晒傷來偷懶。
而且看著傑森對這一地的花束手無策,她覺得好好笑。
「……夏莉,」傑森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拿起一束花:「你要不要留著泡澡用?」
「不要。」夏洛特一口回絕:「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會堵下水道。」
果然,被否決的直男已經要哭了。
他看起來很想回到幾小時前抽自己一耳光的樣子。
小姑娘悠然自得的,而傑森有點發蔫——事情跟他以為的不太一樣,夏洛特看起來沒有什麼高興的表情,但是也不像是不高興。
起碼她在看電視的樣子還是神采奕奕的。
年輕男人吃不準夏洛特的想法,只能對著這些花不知道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夏洛特才轉過來看他。
「一會兒有人按門鈴,」她說:「到時候你去開門。」
大男生點頭應了一下,沒過多久,果然有人按門鈴了——他站起來出去看,隔著鐵柵欄的門,發現那邊多了一個中老年男性和一群小朋友。
小朋友看起來年級都不大,身上穿著非常統一的制服。傑森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都來自福利院。
「您好,我是Oaks兒童救助中心的負責人,」對方遞來了自己的卡片:「我不久前接到電話說,傑森·托德先生想給孩子們每人捐贈一枝花,是嗎?」
「……嗯。」
年輕男人應了一下:「呃,你們……」
「我們剛剛正好在附近春遊,接到聯絡的消息后,您這邊說可以直接來領取,所以……」
對方的負責人也有一點小尷尬:「是不是不太方便?還是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方便,是時候。」
大男生說:「稍等我一下。」
傑森其實不太擅長對付小朋友。
雖然對待他們的態度肯定比對那幫犯罪分子要好,但是那麼一大群小糰子戳在眼前,一個個眼睛閃閃亮地看著他,他有點扛不住。
有的小朋友點名要某種花,傑森給她找了一枝后,蹲下來遞給她,結果被小朋友抱著脖子親了一口。
吃不消吃不消。
退了兩步的紅頭罩這麼想。
他把一大堆花搬出來之後發給一個個小朋友,等到後面似乎還有點不夠。夏洛特這時候跑出來,告訴小朋友可以去花園摘自己想要的。
本來有些沮喪、沒有拿到花的小朋友又開心了起來,跟著夏洛特去了花園,摘了不少已經綻放的花朵。傑森眼看著本來鬱鬱蔥蔥的花園少了快一半的花,但是夏洛特倒是不怎麼在意,對著滿載而歸的小朋友和負責人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遠去。
等把手放下,夏洛克一回頭,發現傑森在掃地。
「……?」
老老實實幹活的年輕男人不太明白夏洛特為什麼一臉無語:「這裡被弄得一團亂,難道不應該打掃下嗎?」
小姑娘心裡那點感動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你掃吧,掃完了直接回去就好。」
傑森依舊不太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但是每天送花的行為還是在持續的。
夏洛特看著每天被運過來的鮮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覺得傑森討好自己的行為,雖然是很聰明,但之前他被罵完全是因為他單方面攻擊彼得。
「你真的不考慮跟彼得道個歉?」夏洛特其實後來也不怎麼生氣了,打電話問傑森:「我沒辦法替他原諒你。」
誰要他原諒。
年輕男人心裡吐槽,不過表面上只用沉默表達一下自己的倔強。夏洛特有點氣他這個態度,但是傑森倔起來的時候就是誰都拉不回來。
「你這個脾氣真是……沒法說。」
夏洛特一邊揪花瓣往浴缸里扔,一邊說:「直到現在我也沒聽到你質問過我一句。」
「……夏莉,我沒辦法對你發脾氣。」
傑森說:「就算我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裡。」
「那你就放任根源不放,只顧著修理旁支?」夏洛特笑了笑:「你讓我有種我做什麼都行的錯覺。」
「……」
在話筒那邊的大男生嘆了口氣,決定不聊這個了:「你今天是早就想好了,對嗎。」
他問:「把花捐給小朋友。」
發花的時候,傑森有點累,但是被開心的小朋友環繞,這個體驗回想起來沒有當時他以為的那麼差。
住在福利院里的小孩子平時也會接受捐贈,但多數是書籍或者金錢,很少有人想到會發給他們一人一枝花。
「沒有,我當時想讓你把花吃下去的。」夏洛特的聲音幽幽的:「我當時看到的時候真的蠻生氣的。」
大男生很明顯是在關注著她這個地方的動向的,否則肯定不會知道她把玫瑰花給扔掉。本來這種行為夏洛特可以說他好也可以說他變·態,但扔了玫瑰之後變本加厲地弄一堆過來,這讓小姑娘有點惱火。
「我中學的時候有個同學追我,用一卡車的花瓣灑滿了整個街道。」夏洛特說著好像跟自己無關的話:「後來我被教導主任拉過去臭罵一頓,你知道為什麼嗎。」
「……」傑森想了想:「花瓣把排污管道堵了?」
「算你聰明。」
夏洛特用腳尖試了試水溫,然後將自己大半個身體沒進了水裡。水的聲音讓傑森在手機那邊立刻意識到了深刻,咳了一下之後繼續對話。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很討厭那種華而不實,還很道德綁架的東西——當時我又做錯了什麼呢。」夏洛特說:「我莫名其妙地被罵,還要跟著那個混蛋一起,在閑暇時間跟著處理這些的公司一起去給鎮子疏通排污管道。」
傑森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後來揍那傢伙了嗎?」
「沒有,他在管道疏通完畢的那個雙休日出車禍了。」夏洛特沒什麼特別的語氣:「我後來參加了他的葬禮。」
「???」
傑森完全沒想到是這個後續和發展:「夏莉……」
「現在想想,人活著,平安長大的確是挺難的一件事情。」
她感嘆了一下,又好像沒什麼異常地講話題轉移了回去:「而當時我雖然很想讓你把花吃下去,但那麼多估計也吃不了,最後還會浪費。我對花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堆起來更沒有,但是我想附近總有人看到一枝花就會很開心吧。」
所以夏洛特搜索了一下,聯繫上了最近的兒童救助中心。巧的是,這家救助中心今天就在附近的地方春遊,夏洛特想想路上也沒什麼車,直接給了地址讓他們過來領花了。
小朋友們看起來的確很喜歡,夏洛特就覺得她的安排沒有白費,在教訓了一下傑森之外,也讓小朋友們開心了一會兒。
她也不指望一枝花能讓他們開心很久。
不過傑森意料之外的開心。
他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之後,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還可以有這樣的操作——發花的時候的確亂鬨哄的,可是大男生雖然手忙腳亂,但聽到小朋友們甜甜軟軟地叫他大哥哥的時候還是心裡止不住地柔軟。
也不僅僅是小朋友們,夏洛特後來讓沒拿到花的小朋友去花園裡摘花的時候,靠在花園旁邊的神情,也讓他記了下來。
夕陽下的年輕姑娘雙手抱胸,有些無奈又有點溺愛地看著小朋友們,無論對方想要摘什麼都點頭答應下來。
她帶著一點夕陽的暖光,看起來又親和又美好,蹲下來摸著小朋友的腦袋的時候,就好像一個年輕又溫柔的媽媽。
他腦子一定壞掉了。
說哪個20出頭的姑娘像是個媽媽大概都會被打,但傑森偏偏覺得夏洛特會成為他想象的那個樣子——就如同他當初自作主張的妄想。
「夏莉,我——」
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夏洛特手機那邊突然響起了一陣特別的聲音。有人在他們打電話的時候直接將信號插了進來,而能有這種許可權的人這個地球上只有一個。
被迫掛斷了電話的大男生看著手裡的手機,聽著聽筒里傳來的盲音,有點不滿。
不過那也沒辦法,誰讓那是鋼鐵俠——她教父呢。
他悻悻收了手機。
「老實交代,你到底幹了什麼。」
斯塔克話來得夏洛特有點意外,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手機里就傳來了不少資料包。夏洛特一邊納悶一邊打開看,看完了以後眼神暗了一下。
之前被釘在牆上的那四個人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現在全部都在重症監護室里。
「別問我是怎麼發現的——你隨身帶著手機來著,」教父第一次這麼生氣:「我第一次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怎麼想怎麼覺得怕不是跟你有關,結果看了下發現真跟你有關係?」
「……托尼,」夏洛特說:「他們最本分的可能是要搶劫我。」
「你哪怕把他們交給警察呢?」
「可是那樣就暴露身份了呀。」夏洛特為自己辨白:「一個小姑娘,打贏了4個大小夥子,這種有違常理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被記者抓到——現在超英題材這麼紅,英國記者熱切期盼本土也能抓到一個的好嗎。」
鋼鐵俠一下子竟然覺得她說得也很對,甩甩腦袋之後安靜了一下,整理思緒,然後問:「你現在在幹嗎?」
「在泡澡。」
「出來之後過來一趟,我們倆好好談談這個事兒。」
教父難得嚴肅,夏洛特撇撇嘴,也就答應了下來。
她給傑森發了條簡訊。
【可能要挨罵了。】
傑森回:【誰?】
夏洛特沒立刻回,泡好澡之後擦乾身體,換了件家居服之後才開的空間之門。小辣椒今天晚上在公司開會,斯塔克提前回來,叉著腰,看起來氣急了。
頭髮半干不幹的小姑娘老老實實坐著,撅起了嘴,看起來很不服氣。
「夏莉。」
斯塔克依舊站著:「還需要我自己來跟你說明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嗎?」
「我依舊覺得我這是自衛。」夏洛特抬頭:「托尼,他們又沒死。」
「被發現的時候他們可快死了,還是差點被凍死——現在還有感染引起的敗血症,所以在ICU里出不來——你當時下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嗯?」
鋼鐵俠意外地嚴格:「我想你有一萬種方法制服他們,先報警然後離開,所以為什麼你會選這種方法?」
夏洛特不說話,斯塔克只能幹著急。
等過了一會兒之後,夏洛特才小聲說:「我當時心情不太好。」
當時在酒吧里談完了話后,夏洛特還是覺得心裡煩悶,遇到了尾隨自己的傢伙隨手收拾掉了之後,就沒再管過。
現在想想看,當時直接將柵欄上的鑄鐵尖頭拆下來,並將尾隨而來的人釘在牆上,的確不是最恰當的方法。
至於為什麼選了那個,夏洛特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
或許當時真的是因為她想見血。
小姑娘低著頭,抿了抿嘴唇。斯塔克以為她要哭了,半跪下來,摸摸她的臉。
「我不是在罵你,夏莉,只是……你長大了。」鋼鐵俠這麼說:「我也知道你長大了,我看著你長大的,對嗎。」
夏洛特點點頭。
「我看著你從這麼大,」他比劃了一個嬰兒的高度:「到現在,我是最知道你長大的——我願意疼愛你一輩子,但是夏莉,你告訴過我,你想成長——想成為復仇者,保護這個地球的。」
不,她只想保護自己愛的人而已。
剩下的人都是順便,她根本不在乎。
小姑娘心裡小聲這麼說,而鋼鐵俠則在繼續自己的話。
「而你有著這麼大的能力的時候,你現在必須要做的不是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了。夏莉,」斯塔克說:「你要學會如何謹慎地使用它——你現在能夠造成的後果遠比你當初向我發表宣言的時候大,你的能力也遠比那時候強——你的責任也即將比那時候更重。」
可夏洛特不想承擔責任,那種感覺看起來實在是太累了。
她悄咪咪地這麼想。
「你依舊是我的寶寶,可是夏莉,在別人眼中你已經是個大人——以後會成為一個超級英雄。」他繼續說著:「可以說,沒有人比我更知道這個世界對我這種人的惡意和標準到底有多大、有多高。」
超級英雄到底是個啥,其實到現在也有很多人不知道。
他們知道的是這些人會在世界即將毀滅的時候出現肩負責任,拯救地球和人類。這幫人或許有超能力,或許有錢,或許有勢力——他們會在戰後享受所有人的尖叫和榮光,同時也將自己的很多事情被迫放在了大眾的眼光之下。
好的過去也好,不好的過去也好,都有可能被翻出來。
斯塔克早已不懼怕站在風口浪尖上,但這並不表明他沒有因此受到過傷害——就是因此,他才希望夏洛特不要重蹈覆轍。
「你要慶幸,夏莉,這次他們沒有死,還能救。」鋼鐵俠告訴她:「一旦他們死了,你可能要一輩子因此內疚自責,並且這件事一旦被翻出來,你要承受的責難和謾罵將遠遠不是你應該承受的。」
超級英雄的名號會放大很多事情,讚美和侮辱都是。
「夏莉。」
斯塔克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經驗都灌進眼前這個小丫頭的腦子裡,期盼她能夠理解自己的哪怕一點苦心。然而他很清楚,夏洛特即便聽進去了,也不會太認真。
她太強了。
這是至尊法師和弗瑞兩個人共同的反饋,無論是面對強敵還是面對神盾局最為老道的資深成員,夏洛特的心理素質和能力都極為強大,以至於斯塔克甚至都需要反覆確定這兩個人說得人是那個愛撒嬌的小姑娘。
他甚至覺得這一次是冒了風險的,因為夏洛特如果不聽話的話,那麼下一次她只要不帶手機就好了。
他又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墜子和耳朵上的耳環,還有手腕上的手鏈。
他悄悄地嘆了口氣。
「我錯了,托尼。」
夏洛特怯怯地說:「我以後不會這樣做了。」
她抬起眼睛,眸子裡帶著隱隱的水光:「我真的只是當時心情不太好,所以……想發泄一下。」
她還是解釋了一下,不過知道解釋也沒什麼用,有些垂頭喪氣的。
「對不起。」
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暖洋洋的,她看起來像是真的知道錯了。斯塔克心情有些複雜,看著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
「我記得你之前還在擔憂,因為自己的好心而害死了一個吸毒的傢伙。」他說:「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夏莉。」
教父看著這個自己養大的寶貝。
「當人面對一份巨大的力量的時候,很容易被它砸暈頭腦。我想,魔法的天賦對你來說就是這樣。」斯塔克理了理夏洛特的頭髮:「面對這樣一份力量,你會很容易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擁有了力量就會無所不能——這會讓你走上一條彎路。人的確是會走彎路的,這個誰都無法避免,包括我在內。但是夏莉,走彎路這個事情,能避免還是要盡量避免。」
他親了親她的手。
「我曾為此付出過代價,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樣。」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夏洛特心裡有點難過。
她發現斯塔克真的有點老了。
「愛用自己的經驗教訓別人是老年人的特性。」
夏洛特說出了這句話,對著蜘蛛俠說:「托尼曾經跟我說過的。」
那時候俄巴迪亞·斯坦還活著,並且天天仗著長輩身份給斯塔克提意見呢。
看著紐約的天空,夏洛特托著下巴,問蜘蛛俠。
「你說要是現在忽然間有人從天空開一個洞,入侵地球的話。」夏洛特歪著腦袋:「我該不該殺了它?」
「呃……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蜘蛛俠回答起來也很艱難:「我想戰爭狀態跟平時的和平狀態情況還是不太一樣的。」
「那你會嗎?」
「我會阻止它,實在阻止不了的話我,我想……」蜘蛛俠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想我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就算是假設到了這個程度,蜘蛛俠都還沒有鬆口自己一定會殺人。夏洛特覺得這個品質也還是挺可貴的,尤其是……
少年說話時朝氣蓬勃的語態,讓人怎麼看怎麼羨慕。
「對了,夏……啊不,D.A.。」蜘蛛俠還是有時候會忘記代號這回事:「那個……斯塔克先生有沒有告訴你,你兩周之後就要去神盾局內部訓練的事情?」
夏洛特點頭:「怎麼?」
「呃……」
蜘蛛俠咳了咳:「我,我也會去。」
夏洛特頗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家長同意了?」
「她不知道,蜘蛛俠說:「我告訴她我參加了一個斯塔克公司資助的封閉式夏令營……短期的。」
夏洛特一臉瞭然,蜘蛛俠又補充。
「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還只算是見習,但你會直接算作準成員進去。」蜘蛛俠的眼睛動了動:「還是你比較厲害。」
「我們還要繼續這麼商業互吹嗎?」
夏洛特笑了起來,而不遠處的求助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蜘蛛俠對她點點頭,首當其衝地沖了出去。尖帽子的女巫跟在他身後,在空中滑行。
但她其實並不後悔。
那四個人啊……
就算活下來,也不會帶給這個世界什麼美好的東西的。
一個人會去混街頭,死在混混的火併中;一個人會去強·奸小姑娘,死在牢里;一個人會在搶劫的時候被警察打死;還有一個會吸·粉吸多了從樓上跳下來。
他們的命運夏洛特一早就看穿,所以那些鑄鐵的尖頭刺向他們時,夏洛特毫不猶豫。
人的生命於她而言早已如同螻蟻無異。
她迎著風,麻暈了飛車搶包的司機,看著摩托車一時失控地將車上的兩個人都甩了出去。其中一個人撞到了電線杆上,麻袋般掉了下來,另一個貼著地面滑行,摩擦出了血痕。
但是他們都還活著。
她扶好了自己的尖帽子,想起教父當時的眼神。
既然斯塔克這麼說了,那麼她就聽他的話。
蜘蛛俠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劫匪的傷勢之重出乎他的意料,看著他們上救護車后,蜘蛛俠醞釀了半天,最終也沒指責夏洛特的不好。
但是他鬱鬱寡歡。
夏洛特歪著腦袋看蜘蛛俠揮揮手先行離去,自己則過了一會兒才回家。
她今天還是住紐約,小辣椒跟斯塔克兩個人都在,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小辣椒會給她準備蛋糕當夜宵。
這個罪惡的女人!
「我~回來啦!」
小姑娘一腳踏回了客廳,美滋滋地低頭摘了帽子。黑色的長發滑落下來,意外則在此刻出現了。
「看到你精神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韋恩坐在斯塔克家的客廳里,正在跟斯塔克面對面說著什麼。他依舊穿著筆挺的西裝,看起來狀態也很好。
啊,那是當然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夏洛特還是笑了起來:「晚上好,爸爸。」
她說。
「你們聊,我先回倫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