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又遇涼月
“你們不是懷涼的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懷涼國的二公主,涼月。
涼月細細打量著蘇諾兒和子畫,雖是疑惑卻肯定道,“你們是哪裏人?”
蘇諾兒自信自己的易容術不會被識破,清了清嗓子道:“實不相瞞,我們是從成安逃過來的。”
一聽是成安,涼月的眼睛亮了亮,問道:“成安?你們是哪個府上的下人?怎麽逃出來了?”
蘇諾兒麵露警惕道:“你又是誰,我們來自哪裏,跟你有何關係?”說著拉著子畫就要走。
實在是失算,她居然忘了涼月這一茬,眼下隻能趕緊走,不然一不小心漏了餡,那可就麻煩了。
“大膽!”涼月身後有侍女厲聲斥道,“竟敢對我們……”
“無妨。”涼月揮了揮手,繼續道,“這位小兄弟,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聽你從成安來,想問問一位故人罷了。”
“故人?”
“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成安國的將軍府?”涼月有些期待的看著蘇諾兒。
蘇諾兒撓了撓腦袋,“我逃出來之前有兩個將軍府,不知姑娘你問得哪一個?”
“兩個將軍府?”涼月疑惑道,“就是姓蘇的那一個。”
蘇諾兒露出恍然的表情來,“你說的這個啊,實不相瞞,我就是從那裏逃出來的。”
涼月有些急切道:“逃出來的?怎麽回事?是不是將軍府出什麽事了?”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了,姑娘你看我們還有事要做,不如下次見了麵再聊?”蘇諾兒還是想趕緊開溜。
“說來話長就慢慢說,我們可以去酒樓,茶館,還是你們男人喜歡去的青樓,都可以,地點隨你挑。”涼月小手一揮,立即有侍女上前,一前一後架住蘇諾兒,強行拖著她和涼月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
蘇諾兒被扔進雅間,涼月叫來小二,指著子畫道:“她點什麽你就上什麽,好生伺候著,不然……”
小二連連點頭哈腰應道:“是是是,姑娘,不知您要吃點什麽?”
子畫見涼月如此蠻橫,實在是生氣,可人家人多又打不過,生著悶氣道:“你們這裏的招牌菜全都上一遍,什麽貴上什麽,還有酒,也要最貴的!”
反正是涼月付錢,不吃白不吃!
子畫默默的秉承了蘇諾兒平時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無恥原則。
“說吧,將軍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涼月坐在蘇諾兒對麵,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
蘇諾兒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嗯,入口清香,好茶。“說了說來話長,不如等菜上來邊吃邊說?”
涼月身後的侍女輕聲嗤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男子,真是開了眼界。”
“哎這話什麽意思,我哪裏厚顏無恥了?是你們不由分說強行把我從大街上給擄到這裏來的,菜也是你們叫我們點的,說我厚顏無恥,不如說是你們仗勢欺人。”蘇諾兒重重的放下茶杯,鬆開手,好好的茶杯裂成了兩半。
涼月眯了眯眼,斥了一句:“紅衣,不得無禮,退下去吧。”
侍女不情願的告退。
“原來是個練家子,不顯山不露水,你們成安國的人是不是都這麽狡猾。”涼月不冷不熱的諷了一句。
蘇諾兒笑眯眯道:“姑娘被我們成安人騙過?要不然怎麽會如此記恨,我猜猜,是騙財還是騙色?”
涼月微微變了臉色,惱怒蘇諾兒的不正經,猛地一拍桌子,“少廢話!快告訴我將軍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諾兒似被嚇到一般,連連道:“我說我說,別生氣嘛,好好的一個姑娘,非得跟母老虎一樣,怪不得沒人要。”
涼月怒視著蘇諾兒,那目光,仿佛蘇諾兒再多說一句話,她就能把蘇諾兒從這樓上給扔下去。
“好了,我說就是了。我之所以從將軍府裏逃出來,是因為將軍府被皇上查封了,無處可去便來這裏碰碰運氣。”蘇諾兒道。
涼月蹙眉:“怎麽回事?”
蘇諾兒道:“將軍府的大小姐,蘇諾兒你知道吧?說來也是可惜,皇上選秀那天,她突然就情緒失控,跟瘋了一樣,不僅重傷了皇上,還血洗了整個皇宮,皇上當然大發雷霆,稍作休整就帶兵包圍了將軍府,好在我們老爺子早預料到會這樣,提前就把我們全都遣散了,大小姐和大公子不知去向,我們做下人的,該逃的逃該回家的回家,就是這樣嘍。”
涼月心裏一驚,早就聽說成安出了些事,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那將軍府裏的養子,蘇逸,你可知道?”
蘇諾兒微微驚訝,想不到涼月竟然還會問起蘇逸這個人。
“他……”蘇諾兒猶豫道,該怎麽說?猶豫片刻,突然福至心靈,有了,就說他和蘇老爺子一起被安九辰處死了,不就好了?人死了,涼月她總不能惦記著一個死人一輩子吧?
“快說啊!”
“他,他死了……”蘇諾兒有些心虛的垂眸道,“和蘇老爺子一起,被皇上處死了。”
“他……”涼月像被雷劈了一樣傻在原地。
蘇逸……死了?
空氣有些安靜,蘇諾兒不禁好奇抬頭,待看到涼月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人都愣了。
涼月臉上淌滿了淚水。
那是怎樣的表情啊,悲傷,難以置信的震驚,還有一絲絲的迷茫。
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無助又可憐。
許久,蘇諾兒聽到涼月啞著嗓子問道:“他的屍首,被安葬在何處?”
蘇諾兒張了張口,心裏有股巨大的愧疚彌漫出來,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實在是沒想到,年少的初次遇見,涼月竟然會執著到如今。
她也實在是沒想到,涼月竟會對隻見過一次的蘇逸情深至此。
她實在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當時為了擺脫她的糾纏而隨口編造的謊言,竟會被她相信了這麽久,且從未有過懷疑。
說到底,是她蘇諾兒自私了,不是麽?
心一橫,蘇諾兒閉了閉眼就要說出這麽多年來的真相――“其實……”
涼月卻忽然開口,剛好打斷了她的話。“不必說了,謝謝你。”
說罷,起身離開。再沒有回過頭看一眼。
這時店小二將菜端了上來,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子畫湊過來,低低的問了句,“小姐,我知道你是蘇逸,蘇逸也是你,可,你所扮演過的蘇逸,和這二公主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蘇諾兒有些難受的搖了搖頭,看著滿滿的一桌子菜,忽然有些討厭這麽虛偽的自己。
即便她女扮男裝是身不由己,即便她當時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是情勢所致……
可她到底,還是以另一種身份,以另一種方式,殘忍的傷害了一個對愛情苦苦等待的癡情女子。
“小姐……”子畫訝然,“你怎麽哭了?”
蘇諾兒一下子睜開眼,眼裏的迷茫迅速散去,重新恢複了清明。
“我沒事,走吧。”
蘇諾兒起身,下了一樓,對剛才上菜的店小二道,“把那雅間的飯菜給門口的流浪漢吧。”
店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麻溜上樓一看,飯菜一動未動,一邊搖頭一邊收拾了下去,果真照蘇諾兒的吩咐全部分給了聚在門外牆角的流浪漢們。
“小……公子,咱不進成衣鋪了?”子畫小心的問道。
蘇諾兒吐了口氣,“誰說不去的,走,就這家了。”
這家“亦德”成衣鋪的生意有些忙,蘇諾兒帶著念夏進去,見掌櫃的和夥計都在忙活著,也沒急著過去,而是帶著子畫站在不礙事的角落裏等著。
蘇諾兒發現,無論來的顧客是誰,穿著怎樣,買或不買,無論是掌櫃的還是夥計,服務都是一等一的好,態度也是很熱情,即便有人不買,也不會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即便是衣衫襤褸的人進來,也不會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趕人,而是同對待其他客人一樣,滿臉笑容的問需要什麽。
“不錯。”蘇諾兒不禁連連點頭讚了一句,看著忙來忙去卻始終滿臉笑容的女子,心生佩服。
這時,那女子走過來,笑著問道:“看小兄弟在這裏等了很久了,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蘇諾兒立即正色道:“不瞞您說,我來是想和您談個生意。”
“哦?不知小兄弟想和我談什麽生意?”女子似乎頗感意外,問道。
“是這樣,我和我家小妹,是從外地來的,看咱這裏的衣服,款式都很簡單,男裝女裝幾乎沒什麽區別,就想來問問,掌櫃的有沒有興趣改造一下這店裏衣服的款式?”
掌櫃來了興趣,伸手邀蘇諾兒到後堂去聊,聊了大約一刻鍾,直到蘇諾兒在紙上畫出幾件簡單的衣服樣式,掌櫃的眼神亮了亮,欣喜道:“小兄弟,你這想法很好,我也不是那種思想一成不變的人,既然你有法子,我有店鋪和資金,若是小兄弟願意,就和我這‘亦德’衣鋪合作,怎麽樣?”
蘇諾兒自然是願意的,被趕出來這麽多次,這估計是唯一一家願意相信她和她合作的了吧。
“小兄弟怎麽稱呼?”
蘇諾兒見這掌櫃的生的和氣,又比她大不了多少,又是真心想和她合作的,便不瞞她,直接道:“實不相瞞,掌櫃姐姐,其實我是個女的,不過經常奔走在外麵,實在是不安全,平時便扮作男裝,掌櫃姐姐不會介意吧?”
她這麽說,掌櫃確實是吃了一驚,見蘇諾兒撤掉易容術,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來,這才相信。“今天也是開了眼了,不過你也是為了自保,有何介意不介意的,最近世道確實不安全,你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我姓陳,你叫我陳姐就好。”
“我姓蘇,叫蘇諾兒,陳姐您叫我諾兒就行。”蘇諾兒微微一笑。
兩個人立即談合,陳姐回頭準備手藝一流的裁縫,還有蘇諾兒親自選定的布料,蘇諾兒則是回去準備衣服款式的圖紙,三天後再來深談合作的事情。
萬事開頭難,受挫了幾次,沒想到最後進展的這麽順利。
出了“亦德”成衣鋪,蘇諾兒心情大好。
子畫湊近前,不解問道:“小姐,你為什麽把真實身份透漏出去啊?萬一那人是壞人怎麽辦?”
蘇諾兒微微笑道:“你想,身為一個女子,卻能憑一己之力撐起一個店鋪,而且做生意做的有聲有色,身為掌櫃,卻親力親為。剛才在店裏你注意到沒有,無論是掌櫃還是夥計,都是訓練有素的樣子,對待客人一視同仁,不會踩高捧低,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的女子,天底下能有幾個?對待流浪漢都能和顏悅色,你說這樣的女子能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