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浴火血祭
夜色漸濃。
蘇諾兒剛準備躺下休息,就有人敲門,小包子軟軟的奶聲在外麵響起:“娘親,你睡著了嗎?”
“還沒有。”蘇諾兒打開門,發現是顧若白抱著小包子,不禁挑眉,“你們兩個怎麽還不快去睡覺?”
小包子張開小短手要抱抱:“我想和娘親一起睡。”
蘇諾兒將他抱在懷裏,沉甸甸的,這些日子可沒少吃,重了不少。“那你···”蘇諾兒看著顧若白,故意道,“小包子要和我睡,你可以回去了。”
顧若白眸光微沉,柔聲道:“我也要和你一起睡。”
蘇諾兒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行,我的床太小了,睡不下三個人。”
顧若白趕緊道:“我可以睡地下。”
蘇諾兒再次拒絕:“好好的有你自己的床不睡,幹嘛非要來我這裏打地鋪?”說著直接關上了門。
被拒之門外的顧若白有些心塞。
小包子脫掉鞋子乖乖爬上床,卻不肯睡,眼巴巴的看著蘇諾兒,求情道:“娘親,你是不是生爹爹的氣了,娘親不要生氣,爹爹還在外麵呢。”
蘇諾兒坐在床邊點點小包子的腦袋,笑了一聲,道:“不是困了嗎,趕緊睡吧。”
小包子本就愛睡覺,這會兒蘇諾兒輕輕拍著他哄他入睡,哪裏還能記得門外的爹爹,打了個哈欠,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蘇諾兒走出去,顧若白果然還站在門口。
蘇諾兒看著他,微微笑道:“我看你也沒有睡意,不如在院子裏走走?”
兩個人在院子裏走了許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月光灑下來,讓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變得有些尷尬。
還是蘇諾兒先開口:“我猜,你一定是想問我,為什麽從皇宮裏回來後就突然變了態度吧。”
顧若白看著她,目光認真且深情,輕聲道:“你不說,我便不問。”
蘇諾兒輕笑,“有時候還真討厭你這性子,什麽事情都要別人來主動。既然你不想知道,正好,我也不想說。”
顧若白伸手拉住她:“若是我想知道呢?”
“你想知道,我卻不想說了,所以你就先不要知道了。”
兩個人打著啞謎,誰也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諾兒。”顧若白率先妥協,伸手抱住她,“答應我,什麽事情都不要隱瞞,我們可以一起麵對的。”
蘇諾兒任由他抱著,感受著來自他的溫暖,眼眶不自覺的濕潤了。
無法訴說的事情太多了,就算她想說給他聽,可就算說出來了,事情就能解決了嗎?
良久,蘇諾兒道:“若白,我們回成安吧,去把另一半藏寶圖找到,把青龍和朱雀叫回來,好不好?”
顧若白有些失落,卻仍舊點頭:“安排好這裏的事情,我們就動身。”
蘇諾兒很感激的抱緊了顧若白,悶聲說了聲“謝謝。”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柔和的月光灑滿整個庭院,有幾片樹葉悠然落下,落在黑夜的陰影裏,驚起了幾聲落寞的蟲鳴。
傅羽帶著蘇清荷也就是樂悠回了西海傅家,失去了記憶的樂悠整日貪玩胡鬧,傅羽任由她去,每日處理完了家族裏的事情便跟著她一起胡鬧,倒也其樂融融。
夏顏懷著身孕,和白宇在懷涼定居。
涼嫣和涼辰和懷涼皇帝徹談一夜,父子三人算是解開了心結,涼辰被立為太子,涼嫣仍然為司馬大將軍。
白靈兒和蘇墨帶著眾人經營著蘇諾兒名下的商鋪,蘇諾兒想把自己名下的所有商鋪平攤分給哥哥他們,卻被拒絕了,似乎所有人都默默地接受了蘇諾兒要走這一個事實,卻仍是固執的相信她還會回來。
涼月對生意經營起了興趣,每日都到白靈兒那裏取經,一番折騰後,不僅把怡紅院拆了重建成酒樓,還經營的有聲有色,每日在皇宮和酒樓兩個地方來回跑,樂此不疲。
天雪山自顧若白下山後就封山至今,景雲去了一趟烏月回來,解散了忘憂閣,自己也離開了天雪山,隱居山林再不問世事。
蘇諾兒給小包子取名為“天佑”,交由念夏照顧,還有陳姐家的丫頭一起陪著小包子成長,相信他們都會好好的。
顧若白手裏的幫派組織都交給了夜和風兩個人管理,全權交付,再不過問。
似乎所有人都安定了下來,隻有她和若白還不知該何去何從。
一連趕了幾天的路程,兩個人這才到了成安。
如今的成安已不再是昔日的繁榮,甚至連皇城都已經是分為兩半,由兩個國家管理著。
成安蝗災嚴重,百姓們背井離鄉,逃難的逃難,死守家鄉的準備死守到底,一派荒涼。
懷涼和烏月一致決定接收了那些難民,給他們建房子給他們糧食,可死守在家鄉的人們卻是寧願餓死也不接受離開,是以走在昔日繁華的主街上,到處可見已經腐爛了的屍體。
成安地宮裏說是機關重重,可並不難闖,蘇諾兒和顧若白兩個人進去,發現有的危險機關都被人破壞掉了。
“看來有人早在我們之前就來過了。”蘇諾兒神色凝重,從牆壁的縫隙裏掏出一塊小小的玉佩來,交給顧若白看。“你看,這似乎是那人留下的信物。”
顧若白細細摩挲著手裏的玉佩,沉吟一會兒,道:“是景雲師父。”
蘇諾兒訝然。
看來景雲什麽都知道,猜到他們要來這裏取藏寶圖,便提前來為他們探好路,把那些危險的機關一一破壞掉,為的隻是讓他們輕而易舉的就能拿到東西。
“走吧。”
顧若白輕歎一聲,率先走了進去。
地宮中央有個祭壇,上麵放著一個檀木盒子。
打開,果然是藏寶圖。
蘇諾兒將她身上放著的一半拿出來,兩半拚在了一起,藏寶圖居然自動合並起來,一陣耀眼的光芒之後,圖紙上顯現出了一把鑰匙的形狀。
“這就是朱雀說的鑰匙?”蘇諾兒驚奇的看著,“可這怎麽看,怎麽也看不出哪裏特殊來,分明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顧若白卻拉著她往外走,催促道:“快走,我感應到了青龍的氣息。”
也難怪顧若白這麽焦急,青龍很虛弱,由朱雀扶著才能勉強站立。
果然如分別時所言,隻要蘇諾兒和顧若白找全了藏寶圖,朱雀和青龍就會回來。隻是眼下青龍很是虛弱,見到顧若白,也隻是簡單的點頭致意,便進入了他的身體裏修養去了。
朱雀還好些,雖然沒了內丹,但還能維持著人形,因為擔心青龍,便繼續化作人形跟在顧若白身邊,以防青龍修煉時出現意外情況。
三個人在一家客棧裏暫時安頓下來,說是客棧,其實空無一人,掌櫃和夥計估計早就逃難去了,因為關著門窗,客棧裏倒還幹淨。蘇諾兒親自燒了一桌子菜,又從這客棧後院地窖裏找出兩壇子酒來,三個人舉杯暢飲,卻是各懷心思。
看著顧若白喝下滿滿的一杯酒,蘇諾兒開口道:“若白,你不是一直想問我為何突然變了態度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這裏的蝗災隻是一個開端,這天下馬上就要迎來天災,幹旱,蝗災,瘟疫,哪一樣都少不了,統統都會來臨。不僅僅是成安,就連懷涼和烏月,甚至整個九州大陸,都會被這場千古浩劫所覆滅,到時候所有人,你,我,哥哥和靈兒,涼嫣涼辰,還有九州大陸所有無辜的百姓們,都會死在這場災難裏。
所以,若白,對不起。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卻什麽也不做,我不想你死,所以你千萬要好好地活著,就當是代替我,也要好好活著。”
說到這裏,蘇諾兒已是淚流滿麵。
顧若白腦袋裏昏昏沉沉,心裏才驚覺蘇諾兒給他下了藥,他卻一時大意沒能發覺,聽到蘇諾兒說的話,他心驚,想要抓住蘇諾兒的手不讓她走,誰知還沒等他說出口,就抵抗不了藥效,昏睡了過去。
朱雀也喝了不少被下了藥的酒,眼下也是昏昏沉沉的,就要昏睡過去,可是她一咬舌尖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急忙抓住了蘇諾兒的手,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你走了,讓我怎麽辦,讓顧若白怎麽辦?!”
蘇諾兒輕歎一聲,道:“就當我對不起你們,朱雀,等若白醒來,你告訴他,忘了我吧。”
“你,你好···”朱雀含淚,話還沒說完,就栽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就當是我殘忍吧。”蘇諾兒擦了擦眼淚,依依不舍的抱了抱顧若白,然後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客棧。
“阿彌陀佛。”
龍鳳寺方丈早等在這裏,見蘇諾兒來了,雙手合十問道:“施主可是想好了?”
蘇諾兒雙手合十回禮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有回頭之路了。”
方丈似是感傷,歎了一句:“天下大災,千年難遇。唯血祭天下可解,卻未料想這一次的鳳命女子,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為了這天下人犧牲,卻也得拋下自己心中所愛,阿彌陀佛,愛恨終成遺憾,當真叫人感傷。”
兩個人站在山頂上,靜靜地等著日落。
日落月升,星辰漫天。
當月光灑滿了整片大地之時,有什麽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與此同時,大地開始晃動,地麵出現了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痕,漫天的蝗蟲隨風而起,一時竟遮住了月光,仿佛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往不同地方飛去,所到之處,無一不是一片狼藉。
月亮剛剛升起,落下去的太陽竟也重新升起,日月爭輝,此等異象,注定了這將是一場浩劫。
“開始吧。”
蘇諾兒目光平靜,盤腿坐了下來,最後看了一眼亮如白晝的夜空,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方丈歎了一句,開始為她施法布陣。
“血跡法陣已經布好,施主,可以開始了。”
蘇諾兒微微頷首,手中化出一把匕首來,慢慢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湧出來,滴落在地上畫好的法陣上,立即和法陣上的圖案融為一體,有了鮮血的注入,蘇諾兒身下的法陣似乎是有了生命一般,鮮活了起來。由一開始淡淡的粉紅色,逐漸變成了鮮豔刺眼的血紅色。
鮮血注滿了整個法陣,開始有火紅色的火苗燃燒起來,火以鮮血為燃料,布滿了整個法陣,將蘇諾兒團團包圍了起來。
蘇諾兒坐在法陣中央,被鮮紅的火焰圍繞著,身體裏的鮮血似乎越來越少,火焰也開始將她吞噬掉。她的額頭上,慢慢顯現出了一枚桃花花瓣一樣的印記,如火似血,開始有些蒼白的臉龐此刻卻美得叫人尤為心悸。
火焰終於將蘇諾兒整個人都吞噬掉,一旁的方丈雙眼含淚跪拜,久久不肯起身。
然而就在火焰騰起將蘇諾兒整個人都吞噬掉的同時,一道白影快速閃進了火焰裏,緊緊地抱住了已經失去意識的蘇諾兒。
“諾兒,我來了,我們一起走。”再也不會分開了。
顧若白緊緊地抱住她,任憑火焰將他們兩人吞噬掉。
浴火血祭,死的是肉體,痛的卻是靈魂。
大火裏的兩個人緊緊相擁,身體一點一點被火焚燒掉,靈魂也逐漸變得透明,一點一點升上了天空,最終消逝不見。
·········
九州大陸風雲誌記載:千年大災毀天滅地,然鳳命女子蘇諾兒不忍天下動亂,浴火血祭,拯救天下蒼生。然有龍命男子顧若白與其一同浴火獻祭,為天下蒼生而死。
兩人為天下犧牲,其精神可歌可泣,特載入風雲誌史冊,供天下後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