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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把酒訴心事

  “我不怪你……周知平,是我太不自量力。”


  是她太過於沉迷了,沒有足夠的清醒,又沒有說斷則斷的決心,以至於到了今天,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更深的沉迷進這個美好的夢裏,直到這美好被人殘忍的打破,她卻隻能異常清醒的疼痛著,她隻能嘲諷自己,卻做不到埋怨他半分。


  女子的歎息聲隨風飄散,周知平明知他該拉住她,可垂在身側的手卻似有千斤重,怎麽也伸不出去……


  眼睜睜的看著賀蘭走遠,周知平覺得自己心底裏某處有根緊繃著的弦,在此時此刻突然毫無預兆的崩斷了……


  而此時躲在後麵一直在暗中觀察的涼月險些就沒忍住衝出去――不過及時被蘇逸給一把拉住了。


  “你幹什麽攔我?”涼月雖然很生氣,但沒忘了壓低聲音,蹙著好看的眉瞪著蘇逸。


  蘇逸同樣壓低聲音:“你現在過去,隻能是添亂。不如等明日再找機會探探口風,嗯?”


  “可你看我家賀蘭都被欺負成什麽樣子了!”涼月氣呼呼道,倒也沒衝出去,蘇逸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現在心裏最亂的恐怕就是當事人了,她要是現在立即就衝過去質問,無異於火上澆油。


  “總得弄明白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吧?真是煩人,這兒離得遠,他倆說的話我隻斷斷續續聽到幾句……”涼月有些鬱悶,看了一眼蘇逸,才後知後覺問他,“不對啊?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在你之後,我就來了。”蘇逸一臉純良,見她還想再問,隨即指了指前麵草坡上站著的周知平,低聲提醒道,“噓,他要走了。”


  兩個人趕緊往樹幹後麵躲了躲,確定周知平走遠了,這才走到空地上。


  “唉……一直覺得賀蘭和周知平之間有事兒,我還以為是好的呢,沒想到居然是這樣。”涼月幹脆找了處幹淨的地兒坐了下來,屈起腿支撐著胳膊雙手托腮,發愁道。


  蘇逸看了看地上的殘枝敗葉,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沒和她一樣坐下去,抬頭看看月色,擔心她坐地上受涼,便伸手過去:“別坐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你這人,每次都這麽……令人掃興。”涼月斟酌了一下措辭,又補充道,“不解風情。”


  “嗯?”


  “算了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說到最後肯定又是我自己被氣死。”涼月不甚樂意的握住他的手想從地上起來,誰知剛一握住他的手,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


  蘇逸雙手抱著她,依舊很不解的樣子,認真問她:“你不說,又怎麽知道我不懂?你說了我才會懂。”


  涼月眨了眨眼,看著他一本正經“求賜教”的樣子,很不厚道的笑了出來:“噗……你怎麽這麽可愛!我隨口一說,你這麽認真幹嘛!”


  這句話果然換來了蘇逸的滿臉嫌棄。


  次日一早,秦氏來喊涼月起床,沒成想人壓根兒不在房裏,睡過的被窩早已經涼了,看樣子是早早就起床了。秦氏感到很驚奇,這丫頭,沒事兒起這麽早幹什麽?

  破天荒起了個大早的某人此時正賴在賀蘭的家裏,在賀蘭一個接一個的白眼中蹭吃蹭喝的吃完了一頓早飯。


  賀蘭的爹娘向來很喜歡涼月,見她一大早就來找賀蘭,吃過飯便收拾了碗筷,囑咐賀蘭陪著涼月一塊兒好好說說話。


  那親熱的態度,讓賀蘭有些禁不住懷疑到底誰才是她娘親的親女兒。


  “說吧,大清早的,幹嘛?”賀蘭雖然嘴上嫌棄,但手裏給她倒水拿果子的動作一直沒停過。


  涼月笑嘻嘻道:“當然是有好事兒來找你了,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沒有正經事兒的人嗎?你就不想知道是什麽好事兒?”


  賀蘭嫌棄道:“不想,謝謝。而且我看你根本就是無利不起早。”

  “哎呦~”涼月突然誇張的叫了一聲,“你怎麽能這麽想人家啦……人家心裏會受傷的好不啦……”


  說著還很誇張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處。


  賀蘭:“……”嫌棄的別過了臉,表示沒眼看。“你直接說什麽事兒吧,別這樣,你再這樣我的眼睛真的要受傷了。”


  盡管遭到了一波嫌棄,但見賀蘭絲毫沒有起疑心,涼月鬆了口氣的同時轉了個調調,語氣頓時委屈無比。


  “賀蘭……你知道的,我和蘇逸,我們兩個之間時間不長不短,經曆的事情也不少了,有個事情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


  一聽到是她和蘇逸之間的事情,而且聽她口氣像是遭受了什麽委屈,賀蘭一聽就有些急了:“怎麽了?蘇逸他對你不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你倒是快說啊!”


  看到好友為自己著急擔心的樣子,涼月心裏大為感動,可一想到自己的最終任務,隻能把這份感動收進心裏,又可憐兮兮道:“沒什麽大事兒……就是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嘴上說著沒什麽事兒,可這語氣任誰聽都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聽著就讓人心疼。


  賀蘭一把抓住她的手,嚴肅的問:“說,是不是他變心了?”


  涼月眨了眨眼:“啊?”她是怎麽想到這一方麵去的?不過隨即反應過來,急忙解釋道,“這倒不是,他沒有,你放心好了。就是,唉……賀蘭,咱能換個地方說話麽?在這裏我總覺得下一秒我娘她就要過來抓我回去嚴刑逼供了……”


  賀蘭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答應了。


  穿著男裝去酒樓的日子好像隔了很久遠的時間,以至於賀蘭看著桌上的酒有些神情恍惚。


  “說起來似乎也不算很久,怎麽偏偏感覺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離我們遠去好久了呢……”賀蘭喃喃道,隨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涼月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哪次來這裏不是她喝的最歡快而賀蘭總是攔著她不讓喝?這次不但沒攔著她,反而自己喝上了,全然不顧自己酒量很差,一杯接著一杯,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在借酒澆愁的模樣。


  “好了賀蘭,別喝了。”涼月終於看不下去了,再任憑她這麽喝下去,恐怕真的要醉了。


  而事實上賀蘭的酒量比涼月想象的還要差一些,幾杯下去,賀蘭已經是有些醉態了。


  “嗯~小月兒,你手拿開,拿開……”賀蘭胡亂的揮開涼月的手,抱著酒壇子嗬嗬的笑了起來。


  “小月兒,你說,這世間為什麽會有情愛這種東西呢?”


  “……男女之間情情愛愛,不是很正常嗎?”涼月試探著問,“賀蘭,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賀蘭抬起臉,醉眼朦朧,看著像是在看涼月,但明顯的眼神聚焦根本不在涼月的臉上,好一會兒,她才苦笑著回答:“是啊……從小到大頭一次,有了這麽一件事兒,誰也不敢告訴,誰也不能說,隻能壓在心裏,讓它成為一個秘密。”頓了頓,她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涼月的臉上,“就連你,小月兒,我都不能說……”


  “傻賀蘭。”涼月幹脆坐過去,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心疼道,“我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你有什麽難過的話,全都告訴我好了,就當樹洞一樣,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把它忘掉,好不好?”


  賀蘭鬆開抱著酒壇子的手,轉而一把抱住涼月的脖子,頭埋在涼月的頸肩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是真的委屈了,也是真的難過,然而她卻選擇了什麽都不說,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裏,她以為自己能消化得了,能把傷口好好的掩蓋起來不讓人發現。可現在當涼月問起來,她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是那麽脆弱,又或者說她其實根本做不到若無其事。

  有時候人啊,真的是怕別人關心。


  在天大的事情麵前都能做到麵不改色,可背後別人隻要稍稍關心一句,所有的堅強都能潰不成軍。


  涼月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用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以示安慰。幹脆就讓她哭個夠吧,痛痛快快的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裏要好一些。


  與此同時隔壁房間。


  蘇逸耳力極佳,隱隱約約聽到隔壁有女人的哭聲,便知涼月那邊肯定是還沒說就先哭起來了,於是隻好開始思考,要怎麽開口問周知平。


  周知平滿腹心事,蘇逸約他來喝酒剛好是求之不得,也不管蘇逸根本一口沒喝,自己幹脆抱著酒壇子灌了起來。


  “行了,心裏有事兒不如直接說出來,這樣喝下去就算喝死了也無濟於事。”蘇逸有些瞧不上周知平這副模樣,伸手奪過酒壇,開口問道,“和賀蘭怎麽了?”


  周知平愣了愣,“你怎麽知道的?”


  蘇逸忍著嫌棄,目光落在周知平那明顯失魂落魄的臉上,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嗬……”周知平笑了一聲,“你倒是心思細膩,約我到這兒來,是和涼月商量好的吧?為了搞清楚我和賀蘭之間發生了什麽?”


  就算是灌了半壇子酒下去,周知平也依舊是清醒得很。


  蘇逸想了想,承認道:“既然你都清楚,那就不用我多費口舌了,酒你隨便喝,我請你,不過月兒她說了,銀子不能白花,你得說實話。”


  周知平倒沒想過蘇逸會有這麽直白的一麵,不過聽到後麵是涼月說的,也就不足為奇了。


  “有人請喝酒啊,正好,拿來吧。”周知平朝著蘇逸伸出手,意思很明顯:光聽故事不行,還要有酒。


  “前一陣兒我回了皇城。我娘接連寫了好幾封信來,問我在這裏待的怎麽樣,大概是知道我在這裏身體養的好了些,心情也不像從前那般,她便叫我回去……說是相了幾家姑娘,讓我回去看看。我自然不願意,因為知道一回去肯定就回不來了,我娘她一直盼著我能快些娶妻生子,甚至在我回信拒絕後,她和我爹一起,騙我說我娘的身體不好了,讓我回去看看。”


  蘇逸不禁挑眉,想起前一陣兒周知平那火急火燎的樣子,結合他這說法,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結果回去之後,我才發現自己被騙了,又生氣又無奈,我娘看我看的緊,一直催我去見見那幾位姑娘,我不想惹我娘生氣,便去見了。好在前麵那兩位姑娘也是家中逼迫,於是彼此一說明,一起編造了說辭回去應付家裏,便也不成問題了。可萬萬沒想到,最後一位姑娘要求在錦樓見麵,我硬著頭皮去了,結果根本沒見到人,以為那姑娘臨時後悔了不來了,於是就很高興,想著趕緊回去說服我娘讓我趕緊回來,沒成想,涼月帶著賀蘭來了……”


  一壇子酒下去,周知平已有些醉意,不過有些話是清醒著的時候萬萬說不出來的,不等他伸手去拿新的,蘇逸已經拿了酒碗給他滿上。


  “緩著點兒喝,喝急了傷身。”蘇逸提醒道。


  周知平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低頭重新看向酒碗,低聲道:“謝了。”


  他大概從來都沒有想過,像自己這樣心思縝密又多疑的一個人,有朝一日,居然能與人喝酒訴心事。


  盡管對方明顯一臉的嫌棄,不過這樣也足夠了,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桃花鎮裏,他能有幸認識他們作朋友,還能像現在這樣放下所有的顧慮敞開心懷訴說內心的痛苦,就算不久之後要永遠的離開這裏,再也回不來,有這樣一段於他而言很美好的回憶,他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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