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棋子
且不管夜靈蓉是怎樣的心思，有了前麵的吃癟，又有夜風隱盯著她，總之終於是老實了下來，不過臉色總歸是不太好看的。
一頓飯下來，各人吃的是各有心思。
皇帝顯然怕再有丟臉的事兒發生，最後連歌舞都沒讓上來，直接揮手道：“行了，朕乏了，你們自個兒玩兒著吧，隱兒，替朕照看好了。”
幾人起身送了皇帝離開，夜風隱意味不明的朝夜靈蓉瞥了一眼，眼底的警告之色很明顯：老實點兒，別給我惹事丟臉!
夜靈蓉低低的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很不服氣，但終歸沒敢再頂撞夜風隱，隻得恨恨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看著蘇逸帶著涼月給夜風隱道別離開。
“怎麽，還不死心？”送走蘇逸和涼月，一回頭就看到夜靈蓉那一臉憤恨的表情，夜風隱出口警告道：“我告訴你，趁早把你的那些花花心思給我收起來，父皇不同意成全你，你當是在害你？”
夜靈蓉顯然不明白，不服氣的反駁道：“本公主喜歡的，就必須要得到！我不管！”
“簡直蠢得要命。”夜風隱懶得和她再廢話，直接了當道：“蘇逸他不會是你的良人，你若執意不聽，等哪天卷進什麽血雨腥風裏，就算你是個公主，恐怕到時候也難保你周全！”
夜風隱說完，便直接離場，至於他的三皇妹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管她呢，反正該說的他都說了，該提醒的也都提醒了，以後的事兒，看造化吧！
夜靈蓉果然不能理解，聽了他的話，反而更加生氣了。她就不明白了，她隻不過是喜歡一個人而已，怎麽一個兩個的都來反對？
自從蘇逸用那一半虎符換了賜婚後，他在軍中的事務漸漸少了許多，雖說現在大將軍的頭銜還在，可在皇帝的暗中操作和蘇逸假裝不知的順水推舟下，他現在幾乎能有整日的時間都待在府中陪著涼月，這樣的結果，皇帝安心，蘇逸也樂得清閑，至於涼月，自然也是樂意的，隻除了某些特殊時間——大灰狼陰險狡詐，身強體壯，小綿羊整日腰酸，“苦”不堪言。
這樣清閑的日子沒過多久，蘇音音突然歸家，閉門休息了整整兩日後，才出門去了蘇逸的書房中。
書房外有阿塵守著，蘇音音並不擔心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會被泄露出去，看著蘇逸還在桌上悠閑作畫，神色有些莫名道：“大哥，其實你心裏早就知道，對不對？”
蘇逸筆未停，也沒抬頭，應了一聲：“什麽？”
蘇音音道：“你先前無意中提過的，我幫你打探出來了。”
“嗯。”蘇逸並不打算繼續和她交流這種話題的樣子，隻淡淡的應了一聲，反而問她，“和阿塵怎樣了？”
“提他幹什麽，我在說你的事情。”聽到蘇逸提到阿塵，蘇音音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蘇逸停了筆，拿起毛巾擦了擦並未被染髒的手，輕笑道：“事關你的終身大事，我自然該是要過問的。”
蘇音音的臉突然有些紅，支吾道：“就，還能怎樣啊，就那樣唄。”
女兒家心裏有了情意，一旦提起來，便不甚嬌怯。蘇音音也不例外。
蘇逸一看她的反應，心中有數，便故意道：“本想著你若有情他若有意，我便成全了這等好事，好為你求個圓滿。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猜錯了？既然如此，明日我便讓阿塵把這京中世家適婚的公子名單擬好送來，你好好挑一挑，看中的就去考察一番，合格了就留著。若京中沒有中意的，外麵的也可，江湖人士也可，隻要你喜歡的，我都不反對。”
蘇音音簡直聽傻了，心想，大哥你認真的嗎？！阿塵的心思你會不知道？還讓他去幫我擬名單，殺人誅心？奪筍呐！
怕蘇逸真的認真了，蘇音音連忙擺手拒絕道：“我的事兒我自己有數，不用你勞心，反倒是你和涼月，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如今我夫妻兩個琴瑟和鳴，恩愛兩不疑，你來幫什麽忙？等著帶孩子？”蘇逸瞥她一眼，顯然在回避某些事情。
蘇音音卻不許他回避，事關他的性命安全，蘇音音從來不敢放鬆一絲警惕。“大哥，你騙得了你自己，可你騙不了我，更騙不過事實。我知道你不願意麵對，或許涼月是真的身不由己，可她.……”
“夠了。”蘇逸已經皺起眉頭，用了蘇音音剛才的話來拒絕她，“我自己的事兒自己有數，若你沒事了，去找阿塵吧，你們兩個商量商量想邀請的賓客，吉日我也選了幾個，最終的你們自己去定。走吧，別來煩我。”
見蘇逸這般回避和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蘇音音隱隱紅了眼眶：“這麽著急把我嫁出去，是因為你已經做好了同她一起赴死的準備了，對麽！”
蘇音音此時此刻恨不得上前過去拍桌咆哮怒吼，質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已經清楚事實真相，卻還在雲淡風輕！甚至連自己的好意都不肯接受！
蘇逸走到窗前，背對著她，似乎是輕歎了一聲，許久，才道：“音音，你不懂，你看到的隻是她的目的不純，殊不知卻是我別有用心在先，若是真論起來，應是我對不起她在先。”
“如今紅楓和平嶽的兩位皇帝，都在賭一盤棋，而我和涼月，就是這其中的棋子。她為紅楓國唯一的小公主，我是這平嶽國隻手可遮天的權臣，既然享受了國主給的尊榮，那就要為了這尊榮去盡不得不盡的義務。她別無選擇，我亦是身不由己。”
蘇音音愣住。
還未開口，卻聽蘇逸繼續道：“這和平假象下，藏了不知多少的陰謀血腥，而今若要將這假象維持下去，唯有棋子犧牲，打亂這一盤棋。”
蘇逸的嗓音清清淡淡的，甚至連一絲情緒變化都沒有，蘇音音卻已經是落下淚來：“難道，真的是一盤死局嗎？隻有你說的那樣，才行嗎？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別的辦法？嗬.……”
蘇逸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蘇音音張了張嘴，看著蘇逸的後背，卻又將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啊，怎麽會沒有別的辦法呢？隻是他自己不願意罷了。
犧牲一人來保全萬千將士百姓免遭戰火荼毒，這是最好的結果。
沉默過後，蘇音音穩了穩情緒才道：“那個替身鶯鶯已經死了，死於精心培養她的涼準之手。我猜不透這個瘋子是什麽打算，不過這樣看來，估計涼準已經猜到了一些，怕是不久就會來到這兒，到時候要不要將他一舉拿下？”
蘇逸轉過身來，看著蘇音音道：“不必。我已經做好打算，此事你不用再插手，我自有安排。”
“安排？你所謂的安排，不會是要放涼準帶著涼月一起離開吧？”蘇音音卻不依，雖是發問，卻已經清楚了他的用意。
因此，蘇音音不由得心中愈加苦澀。
他總是這樣，麵上冷血無情，卻總是喜歡犧牲自己來成全他人。蘇音音心中難過，卻也知道，他的主意已定，任憑怎樣，都不會再有改變的結果。
蘇逸沒回答，隻是揮了揮手道：“回去吧，無需擔心，我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你隻需要安心的備嫁，做個開心的美嫁娘。其餘的，交給我。”
這許是兄妹兩個談話最和平也是最多的一次，雖然話題沉重。蘇音音忽然張開雙臂上前抱了抱蘇逸，忍住又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嗯”了一聲，而後鬆開手，轉身出去了。
阿朵沉默的看著自家公主，看著她仔細而又動作輕柔的整理著一些舊衣衫，明明已經折疊整齊，卻又是輕歎一聲，將衣衫重新抖落開來，複又低下頭去，仔細整理起來。
“公主.……”阿朵終於忍不住輕喚出聲，這樣的公主，沉靜的讓她覺得不安。
涼月手上動作未停，隻是應了一聲，怎麽了？
阿朵便過去墩身而道：“公主可是有什麽心事？”
涼月沒再應聲，而是將手中終於整理折疊滿意的衣裳小心的放進了早就打開的小木箱裏，接著起身自枕頭下摸出一遝厚厚的紙張來，同樣小心的放進了木箱裏，而後落了鎖，將鑰匙在手裏使勁捏了捏，才對阿朵道：“走吧，天剛擦黑，院裏燈光正好，陪我出去轉轉。”
涼月已經移步出去了，阿朵回過神來，趕緊從旁邊架上取了件鬥篷跟了出去。
“你看，月亮出來了，卻還不發光。”涼月立在院子裏，仰頭看著天上一輪彎月，似是有感而道，“或許它也不想升上這高高的蒼穹，雖能有光照耀夜間萬物，然這蒼穹之上，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卻始終隻有它一個。”
阿朵為她披上鬥篷，也仰頭看向那輪彎月，想著寬慰涼月道：“這月亮本就是天上的，到了夜間發光發亮也是它的本分，公主，現在夜色還不夠黑呢，若是公主想看明月，咱何不等到月圓了再來呢？”
聽到阿朵這般單純的話，涼月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阿朵的腦袋，笑道：“若是你家公主我等不到月圓了，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替我看一看這明月是如何發光發亮的呀。”
不等阿朵去理解這話是什麽意思，又聽涼月說到：“好了，你回屋吧，我去書房看看。”
阿朵知道蘇逸在書房，便不再跟著，由著涼月自己穿過後院去找蘇逸。
門口處一聲輕響，蘇逸仍舊立在案桌前，看著手捧酒壇進來的涼月，笑了：“你來了。”
涼月點頭：“又叫你猜到了，等了多久了？”
“從你進府埋下這兩壇酒起，我就一直在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