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喜歡與否
女編導捕捉到魏毓話裏的漏洞,在主持人還沒說話的時候,就自己先插話,問道:
“所以魏毓,你覺得你自己現在很紅了嗎?”
她篤定,隻要魏毓承認這個事情,那她身上就可以貼上一個浮躁自大的標簽,以後她再想撕下來就難了。
魏毓晃動著手裏的紙張,說:“這不是剛才阿姨你跟我說的嗎?說被關注的問題越多就說明我越紅。我看我手裏的這遝紙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
這意思就是,話是你自己說得,我隻是順著你說而已。
女編導一張臉漲得鐵青,不知道是被魏毓這個機智的回答給氣得,還是因為魏毓管她叫阿姨給刺激得。
韓行川適時地說:“今天的采訪就到這裏吧。”
他可不能再叫魏毓把這些惡心的評論給念下去了,她魏毓可以豁達到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可做不到。
他聽著這些惡毒的評論,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采訪到這裏就結束了。
韓行川在離開的時候跟鄭暢說了一句:“這家媒體,以及有今天這些工作人員參與的節目,再也不要合作了。”
鄭暢問了一句:“是劇組再不跟他們合作,還是說以後的所有活動。”
“我不想在有我參與的任何一個公開場合看到她們。”
鄭暢點點頭,明白了。心想這位大姐你得罪誰不行,哪怕你是得罪了韓行川也不至於到這步田地啊。
你說你一個做電影行業的,要是被韓行川以及韓行川所合作的所有公司機構拉黑,那你以後這工作還做不做了?
女編導歎著氣剛剛在微博上寫下一條“铩羽而歸”,還沒來得及放上自己跟韓行川的合影以及韓行川給的簽名,就被鄭暢過來提醒。
女編導看到鄭暢的時候還激動了一會兒,以為是韓行川還有什麽事情要跟自己說,可是鄭暢見到她的第一麵,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給她迎麵潑了一盆冷水。
“韓先生希望你可以刪除今天跟他的合照,以及他的簽名也請你撕毀或者丟掉。韓先生不希望在任何場合看到這兩樣東西的出現。”
女編導一臉震驚,問:“為什麽?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衝撞了韓大神?我可以去道歉。”
鄭暢不說話,心想你要是衝撞的是韓行川就好了,他還不至於把你一個小編導放在眼裏。
他想說,你一路過來的時候難道就沒有發現嗎,雖然魏毓是劇組裏年紀最小資曆最淺的人,可是劇組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誰敢得罪她啊?她鬧個脾氣韓行川就能跟著心情不好。
你做這一行的怎麽這麽沒有眼力見?
但是鄭暢不能說,他隻是搖搖頭,然後走了。
導演見太陽還沒下山,催促著他們趕緊再拍一場戲。
這場戲拍得,就是魏毓折返處理那些盜賊被趙湛撞見的那一場戲。
導演給他們講戲,說:“這場戲就要講究那種朦朧又懵懂,帶著點小曖昧在裏頭的氛圍。”
“趙湛,你現在已經深深陷入了對古挽的愛戀中,所以你的眼裏隻有她,她是你的天你的地,你過去所有的為人準則和世界觀價值觀都在認識古挽之後崩塌了。你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古挽說得都是對的,隻要她高興開心,你什麽都可以為她去做。”
魏毓問導演:“那古挽到底知不知道趙湛喜歡她的事情?”
“看你咯。”導演隻給了這麽一個回答。
魏毓都蒙了,說:“這要怎麽看我?”
“你覺得喜歡就照著喜歡的方式演,那就是用了心計的利用,比較符合古挽這個魔教妖女的人物性格。你要是覺得不喜歡,就當做不喜歡的演。把趙湛當做一個隻說過幾句話的陌生人,你完全體會不到這其中的曖昧情緒。這也符合古挽這個人不懂愛情的特點,都可以,隨你發揮。”
魏毓完全無法把握這中間的度。
她決定去向韓行川討教,韓行川的看法和導演類似,他們也覺得這得靠魏毓的臨場發揮,他們也不能很好地去給她界定。
然後魏毓又去問了仇岩,仇岩說他寫這段的時候是不覺得古挽意識到的,但是寫到後麵又覺得其實古挽什麽都知道。他給魏毓的意見是:
“你可以去跟葉朗商量一下,畢竟這段戲是你們兩個演。”
魏毓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心想跟申屠葉朗商量還不如她自己來呢。
那個一根筋從來沒喜歡過人的混蛋能懂什麽?
他就不信他能準確界定出古挽是否意識到趙湛喜歡她的事情。
但是申屠葉朗主動來跟她溝通,說:“你照著毫無意識來演。”
“為什麽?我覺得有目的地利用更能彰顯古挽這個人物的性格。”
“但是這樣會削弱了趙湛這個人物身上的悲劇性,從一開始就不給他希望的話,觀眾是不能在他身上獲得共鳴和同情的。”
魏毓詫異地抬頭看他,心想進步了啊,居然知道共情了。
申屠葉朗看著她挑了挑眉,說:“顧子庭,我現在已經是影帝了。”
意思是,你別小看我。
魏毓瞅了他一眼,說:“神經病!”
直到正式開拍前,魏毓都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出演這段戲。
再加上編劇,美術指導,韓行川,Leo,幾乎所有人都來看他們這段戲,讓魏毓徒增了很多的壓力。
戲份是從古挽要他去殺人開始的,隨著導演的一聲“action!”開始。
魏毓一抬眼,看見申屠葉朗看她的目光,準確來說是趙湛看她的目光。裏麵透著的執拗,狂熱,不甘又隻能沉淪墮落的掙紮,她就在想,古挽怎麽可能不知道,古挽怎麽可能不明白麵前這個人喜歡她。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退縮,導演立即喊了“cut!”
導演拎著對講機衝著她大吼:“古挽,你怎麽回事?你為什麽怕他?你怕他做什麽?你原本都想殺了他,你現在怕他做什麽?”
魏毓委委屈屈地說:“我覺得他喜歡我。”
現場的人一臉曖昧不明的神情讓魏毓一下子反應過來,急忙解釋道:“導演,我覺得劇本裏,古挽是知道趙湛喜歡她的。”
“那你照著知道的感覺去演不就行了。你要記住,你在趙湛麵前是趾高氣昂的,因為他喜歡你,所以你在他麵前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你不要怕他。”
就是導演“趾高氣昂”“高高在上”這幾個字眼讓魏毓反應過來,申屠葉朗說得共情是怎麽回事。
不能讓觀眾一早就知道所有故事的走向和結果。
她在趙湛麵前趾高氣昂高高在上,是因為她本身就是這樣一個驕傲又要強的人,是她骨子裏帶得體麵,絕對跟趙湛喜不喜歡她沒有關係。
隨著這次的重新開機,魏毓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得。
她的眼神裏沒有其他的雜念,她高興就是高興,不開心就是不開心,幾乎簡單地能讓人一眼就能識出。
所以所有人都能從她眼裏和對趙湛的態度看出來,她隻是對這個人感到好奇,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情緒在裏頭。
所以和申屠葉朗飾演的趙湛眼裏濃得幾乎溢出來的愛戀比起來,透著一股莫名的諷刺和悲傷感。
這種帶著戲劇衝突的荒誕感,在古挽朝他張開手的時候達到了高潮。
古挽一臉懵懂,甚至帶著笑意地朝趙湛張開手,簡直像是一個索要擁抱的孩子。
申屠葉朗眼裏那種掙紮矛盾瘋狂又狂熱的眼神讓魏毓都跟著心驚,可她還是要笑著,裝著什麽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申屠葉朗張開手朝她走來,按照劇本來看,現在魏毓應該帶著疑惑往後退開幾步,但是還沒等她動作的時候,申屠葉朗已經抱住了她。
以最親密的擁抱方式,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捧著她的頭,讓魏毓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胸口上,能聽到他一聲聲,跳動著的有些急促的心跳。
魏毓一下子就蒙了,比起身體上的觸覺,首先闖入她腦袋的,是申屠葉朗身上的氣味,那種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味道。
他們當年還在一起的時候,顧子庭去法國找製香大師拜師學藝,自己給他調得香水。
全世界隻此一份。
可是這味道和之前已經有了不同,想必是他已經把那香水用完,然後自己找了人重新配製。
何必呢?魏毓想問,何必呢?
既然當初那麽討厭的話,為什麽還要用下去呢?
為什麽在她死後,還要找人複製她的香水?
申屠葉朗把頭埋到了她的頸窩裏,用小聲帶著顫抖的聲音說了一句:
“子庭!”
魏毓如遭雷擊,整個人在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推開申屠葉朗,跳出幾步遠,帶著防備,用劍指著他,問他:
“你做什麽?”
對方臉上露出了惶恐又痛苦的表情,簡直把趙湛這種求而不得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如果沒有那一句呢喃呼喚,魏毓會以為他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申屠葉朗,他究竟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