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那些不被當人的日子
這更像是一場追溯。
讓邵九霄回想起第一眼看見秦暖暖時的情景。
那時的秦暖暖還很小，小到他根本沒有對她起興趣的年紀。
他當時單獨行動，被圍攻，因為太過輕敵而受了重傷，結果被人追殺躲進了山裏。
他倒在一棵樹下，腹部被橫拉了一刀，血流了一地，險些連腸子都兜不住。
身上沒有通訊工具，周圍還是一望無際的丘陵，身後說不定還有追兵。
他那會兒真以為自己支撐不住了。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進山采藥的秦暖暖。
是秦暖暖把他救回去藏起來的。
就是在這座破舊的小房子裏，卻給了他這輩子難得的溫暖，也是他這輩子想要的陽光。
他想要守住他的小太陽，守住這份陽光。
他曾經發過誓，要好好照顧這個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少女。
而那個時候，他對秦暖暖隻有恩情，隻有親情，還沒有愛情。
護著秦暖暖前路坎坷，護著他她熬過疼愛她的婆婆過世，護著她一直從這個小漁村走向S市。
這一護，就是十多年。
之後的繾綣愛意是在秦暖暖長大之後，他發現親情變成了再也離不開的愛情，隻想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黃昏的夕陽即將從地平線上落下，金紅的陽光自燦爛的天幕落下璀璨的光，流瀉在這一座小小的平房之上，將它籠罩在溫暖的夕霞之中。
隻是當年的人已經不在了，物是人非不免讓人唏噓。
感覺到身邊秦暖暖握緊了自己的手，邵九霄垂眸，安慰似的反握住她的。
“至少，我還在。”
秦暖暖想著，不禁勾起了唇角，迎著夕霞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進去吧。”
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大概是要好好打掃一番，不然也不能馬上住人。
可還沒有動，院門忽然就打開了。
從裏麵走出來一個身材高挑修長，長著一張鵝蛋臉的年輕女人。
她穿著一身淺色的短袖，穿著一條過膝的紗裙，腳上是一雙微微有些跟的皮鞋，手裏提著一個竹製的籃子，像是正準備出門。
關好門，轉身就對上了邵九霄和秦暖暖兩個人。
她吃了一驚，站住了腳，手裏的竹籃子也掉在了地上。
秦暖暖的眼睛卻是漸漸紅了，快步朝著她跑過去，一下子抱住了那個年輕女人。
“朱姐姐！”
秦暖暖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她還記得，最初她是被寄養在村長家裏，秦父付了兩個月的贍養費，並且答應了每個月按時打錢。
第一個月，秦暖暖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可村長家看在秦暖暖是大小姐的份上不敢對她怎麽樣。
可一個月過去了，秦父沒有打錢。
村長媳婦看著秦暖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言語間多了幾分刻薄，甚至連個好臉都不給。
一周之後，村長去了趟S市，回來的時候一臉晦氣。
然後，秦暖暖就被扔到了豬棚，每天還是上山打豬草，漁季的時候還要去幫忙。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每天被打罵，幹完了活還要被村長媳婦折磨，常常餓著肚子睡覺。
直到有一會，她去水庫洗衣服的時候被村長家的女兒推下水庫。
腳被水草纏住。
等被救上來的時候幾乎沒氣了。
村長家嫌她晦氣，把她扔在赤腳醫生朱婆婆家不肯領回去。
她命大沒死，也不肯再回朱婆婆家，隻求朱婆婆收留自己，她寧可給救命恩人幹活也不願意給惡毒的村長家當下人。
朱婆婆動了惻隱之心，把她留了下來。
之後她就跟著朱婆婆學醫，也幹活，但是有地方住，能吃飽飯。
朱婆婆一直住在村尾遠離村名的地方。
因為朱婆婆年輕的時候丈夫就沒了，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長大。
誰想到兒子結婚第一年，兒子兒媳就意外死了，隻留下一個身體不太好的孫女。
村裏人愚昧，覺得那是朱婆婆造了孽，所以才會克死了丈夫又克死了兒子兒媳。
若非是他們想要靠朱婆婆的醫術治病，早就已經把人趕出村子了。
而秦暖暖就這樣，和朱婆婆還有朱姐姐，一家三口生活在了很多年。
在她幼小的心底，秦建業已經不是她的親人了。
朱姐姐和朱婆婆才是。
隻是，朱婆婆去世前一年，朱姐姐就外出打工去了，朱婆婆至死都沒有見上親孫女一麵。
這麽久以來，秦暖暖一直也在尋找朱姐姐。
卻始終找不到她的蹤跡。
沒想到，她卻自己回來了。
秦暖暖抱緊朱姐姐，眼淚啪嗒啪嗒得往下掉。
“朱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婆婆她，婆婆她……”
一見到這個大自己四歲的小姐姐，秦暖暖就像是個孩子，哭得傷心。
朱姐姐輕輕撫摸著秦暖暖的腦袋，語氣很溫柔，“我都知道了，我也才剛回來沒幾個月，隻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誰都已經不在了。”
她說著也有些哽咽。
秦暖暖更加內疚。
“朱姐姐，對不起。”
當時秦父知道了她跟邵九霄的關係，就回來認親，想要把她接走。
那會兒朱婆婆剛去世沒多久，秦暖暖不肯走，是秦父派人強行把她帶走的。
而那會兒，邵九霄竟然沒有攔著。
年幼的她任性的把罪責平攤到了邵九霄的身上。
她氣都是因為邵九霄，所以秦父才要帶走她，更氣邵九霄不幫著自己。
她想留在這個地方一直陪著朱婆婆，等朱姐姐回來。
朱姐姐低頭看著秦暖暖微紅的眼睛，笑著抹去她眼角的淚，“我聽說你被你爸爸帶回去了，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受欺負。現在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笑看著秦暖暖。
雖然眼前的少女穿著很普通的白T和牛仔褲，可渾身上下連帶著頭發絲都透著精致的貴氣。
這種氣息她隻在大城市打工的時候，從那些有錢人身上看到過。
秦暖暖眨了眨眼睫上的淚珠，揉了揉眼睛，“我過得很好，你呢？”
聽到這個問題，朱姐姐頓了頓，隨即露出一抹微笑。
“我也挺好的，就是想家了。”
秦暖暖聽到這話，鼻子一酸，又抱住了朱姐姐。
邵九霄站在不遠處看了很久，終於是忍無可忍得上前，把這牛皮糖從人身上扒下來，摟進自己懷裏。
秦暖暖紅著眼睛抬頭瞪著她。
似是要用眼神夾死他。
朱姐姐的醋你都吃，要不要臉！
邵九霄可不管這些。
朱姐姐看著麵前頎長冷峻的男人，對方一靠近，仿佛一道巨大的陰影將她籠罩，那壓迫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位是？”
朱姐姐的笑容有些僵硬，卻還是抬頭去看邵九霄的臉。
當看見邵九霄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你！”
她看著男人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是自己認不出的料子，別說皮鞋手表，就連紐扣都是寶石的，一時間無法將他和當年那個落難的狼狽男人聯係在一起。
可是那張驚豔冷峻的麵孔卻無法讓人忘記。
朱姐姐咬了咬唇，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有些怕他。
秦暖暖見此，掙脫了邵九霄的懷抱，上前拉住了她，“朱姐姐你別怕，邵九霄雖然看著很凶，但是他是個好人。”
邵九霄。
聽到這個名字，朱姐姐又是一愣。
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麽。
秦暖暖總覺得，再一次看見朱姐姐，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