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婚（二）
紅蓋之下，聲音冰冷如玉珠，落地后乍然碎裂，聲音如此之美，只可惜紅蓋之下的面容……許多人心中忍不住生出這個遺憾。
「不錯，我和玉嬌早已山盟海誓，今生一定要娶她。」帝染軒緩緩說道。
「不後悔？」暮無顏再度問。
「不後悔。」帝染軒搖搖頭，望了一眼身前的紅影，眸中閃過一絲異色，不對勁啊，這個母老虎怎麼沒用暴怒的跡象？
事情有些不妙啊。
「你若後悔，可以退婚，父皇那裡，我會請罪的。」帝染軒揚了揚眉，道。
「你不後悔，我自然也不後悔。」紅蓋之下，那個聲音淡然安素，彷彿萬事都不會縈繞她清冷出塵的心。
「將軍……」將士們神色大急，帝染軒這樣做，對暮無顏太不公平了！就連他們這些手下，都感到濃濃的羞恥。
「帝染軒，你能娶我們將軍，那是你天大的福分，我們將軍哪點及不上你這個紈絝？還不是我們將軍長得……」一名將士恨恨地說道。
如果將軍長得美麗，帝染軒怎麼會讓將軍蒙受如此大的屈辱？
帝天南撇了撇嘴，要是長得不好看，但只要過得去，看的順眼也就罷了，但偏偏暮無顏一副母夜叉的樣子。
一想到日日夜夜將要面對這樣一張臉，帝天南就有些不寒而慄。
周圍的王孫子弟們朝帝染軒投去一個理解的眼神，暮無顏的地位再高，但誰也不想娶她啊。
這雖不是一個看臉的時代，但母庸置疑，容貌還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女人。
要是暮無顏長得水水靈靈，帝天南怎麼會將這門天大好事的拱手相讓，帝染軒又怎麼會臨時生出幺蛾子來？
「帝染軒，你娶妾我不會管，只要你莫忘記那些承諾。」暮無顏一揚手，紅蓋倏然滑落，眾人忍不住要別過頭，生恐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慘不忍睹的醜臉，幸好——暮無顏臉上還有一張金色的冰冷麵具。
紅衣飄飄，鳳冠霞帔，一雙冰眸清冷寒漠，若不是一張臉生的太丑，怎麼也是美人胚子啊，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均忍不住嘆息起來。
「將軍，太便宜那小子了……」將士們忿忿不平，不過暮無顏一揮手，他們便不敢再多言。
暮無顏治軍有方，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足以震懾住整個軍隊。
帝染軒卻從暮無顏清冷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嘲諷，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難道今日之局，暮無顏早就已經料到。
或者說，她本就不在意這場婚姻，不在意他這個夫君？一想到這，帝染軒心頭忽然不舒服起來。
帝染軒低頭對身旁的管家低語一聲，管家點點頭，不過額頭全是汗，因為周圍那些將士的眼神如刀如戟，殺氣騰騰。
管家硬著頭皮，退了出去，不一會他牽出一個身穿喜服的女子，頭上亦蓋著紅頭巾。
那女子一出來，周圍便是一片嘩然，要不是暮無顏治軍有方，恐怕早有人衝上去棒打鴛鴦了。
帝染軒無視周圍冰刀一樣的眼神，眸光如水，溫柔地探出手，準備拉開了玉嬌的頭上的喜蓋。
能被帝染軒看上，玉嬌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出落的水靈水靈，任誰看了，都會第一眼喜歡的，帝染軒此舉，無異於給暮無顏打臉。
除非暮無顏今天一直都戴著這幅面具。
然而——
就在帝染軒伸手去揭玉嬌的喜蓋時，暮無顏伸手觸摸到臉上冰冷的面具，竟似也要解開面具。
她……她這是要揭開從未取下的面具？
一些膽小的人嚇得閉上眼睛，生恐看到暮無顏的容貌后，會嚇得晚上做噩夢，但也有一些膽大的，準確地說，應該是好奇心居多，大著膽子，偷偷打量著。
傳說戰神無顏是越國最丑的女人，但最丑，會丑到什麼樣的地步呢？
白玉一般的手觸摸到了金色面具，而後輕輕一揚，眾人的心隨之也被遽然卡住，不能上，不能下。
膽小的，已經捂住眼睛，好奇的正瞪大了眼睛，就連一旁正在揭開玉嬌紅蓋子的帝染軒，也不由回頭張望。
沉穩如淵的太子帝玄，性格陰冷的帝天南，狂放不羈的三皇子，涉世未深的四皇子，均一眼不眨地望著暮無顏。
周圍一片寂靜。
暮無顏的眸光寒意逼人，澄如秋水，寒似玄冰。 隨著金色面具落下，一張清寒容顏映入眾人的眼帘。
眾人直接的心驟然再度一緊，彷彿有雙大手重重攥著自己的心臟，然後再狠狠揪住，來回打著轉。
是誰說，戰神無顏是個醜八怪，是個母夜叉！要是這樣的容貌也是醜八怪的話，那這世上再也沒有美女，不，根本就沒有女人！
眾人只覺得滿眼滿心都是暮無顏的身影，周圍的鮮花，紅妝，美女，所有的所有，都黯然失色。
帝染軒一手扯下了玉嬌的紅蓋子，另一手卻懸在空中，原本是去攙住玉嬌的小手，一張俊臉儘是錯愕。
他清澈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個清麗冰寒的身影，即便是今日一身的喜慶紅袍，也如同冰崖上最為艷麗凄絕的野薔薇。
出塵似仙，望塵莫及，這是帝染軒心頭不由自主升起的感嘆。
帝天南木木地望著眼前那張美的不能相信的俏臉，他的手緊緊地攥著，指甲深深掐進了肉里，他都渾然未覺。
和這樣的美色一比，他那個如佳表姐簡直就是一頭母豬啊，天，他做了什麼事啊！居然放著這麼好的美女不娶，還滿心惡毒地去謀害她！帝天南很想重重抽自己幾個耳光。
想抽耳光的不僅僅只是他，太子帝玄和三皇子都有這個想法，要是早知道暮無顏這樣美貌，這門婚事怎麼會輪的到無權無勢的帝染軒呢？
看著已經獃滯的眾人，暮無顏薄唇輕抿，露出一抹冰冷的笑，也不說話，當先朝著王府內走去。
這婚事，本就是一場鬧劇，就讓她再多一個妾又如何？暮無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嫁給帝染軒，走進這個王府，只是在她羽翼未豐前，暫時尋個棲息之地而已。
塵擾紛紛，與她無關！
暮無顏甩了甩衣袖，頭也不回地走進王府。
只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還有心思各異的幾位皇子。
旁邊被無顏丟下的可憐巴巴的喜婆，怯生生地道：「二皇子，這，這婚儀還舉行不？」
帝染軒這才有些回神，心裡居然有一絲複雜，有驚訝，也有……一絲絲竊喜。
不過瞬間他又一陣惱怒：長得美了不起啊，說走就走，絲毫不給本王面子！
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場打臉大戲，就這麼被無顏給化解於無形，甚至，反而是他自己現在心裡一陣陣的不爽，他就有一種殺人的衝動。
紅色華麗袍袖一揮，帝染軒臉色鐵青，再次執起阿嬌的手，看了眼阿嬌嬌艷如花的小臉，原本還覺得挺惹人疼的，但是，現在和無顏的一比較后，硬是覺得完全沒有特色，美則美矣，就是沒有靈魂。
我呸呸呸，女人只需要好看溫順就好，要毛的靈魂。
靈魂得和無顏那個丑——那個臭丫頭似的，竟然敢新婚前拿著刀逼迫準新郎簽署協議？
帝染軒用力地擺擺頭，他又不是眼睛瞎了。
「阿嬌，嚇著你了吧？沒事的，染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帝染軒溫柔地道，看著阿嬌，他露出一個紈絝的漫不經心的笑容。
瞬間俘獲了阿嬌的心，也讓一眾原本看好戲的淑女紅了小臉。
「唔，二皇子怎麼笑起來那麼壞啊，但是，壞得很讓人心動呢。」
「可惜，可惜，他都有一妻一妾了，也不知道，二皇子還會不會再出來在眾位淑女面前畫畫和吹笛子——」
「雖然有了兩個妻子，但是，還是很想嫁給他啊，壞我也認了。」
……
帝染軒自然感覺到了那些傾慕的眼光，不爽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他得意地看著幾個兄弟道：「不好意思啊，我這兩個妻子都是太美麗了，我都高興傻了，一個英氣勃發，美麗聰明，一個溫柔可愛，善解人意，哎呀，父皇和眾位兄弟對我都太好了，謝謝諸位。無顏就是喜歡耍小性子，哼，待我今晚好好教育教育她什麼叫夫為綱，這也是一種情趣嘛，無妨無妨，奏樂，我現在要和我的阿嬌拜堂。」
「染哥哥你對我真好。」阿嬌忍著酸楚的醋意，強笑道。
手裡的大紅綉鳳凰的喜帕卻差點被她揉爛了，她是帝染軒母妃，慕容貴妃的侄女，原本以為嫁給自己的表弟，上面有姨母撐腰，表哥又是青梅竹馬的哥哥，加上那無顏醜陋粗魯，以後肯定是自己說了算，但是想不到——
想到無顏那種傲慢的說一不二的樣子，阿嬌就一陣害怕和氣惱。
「染哥哥，無顏姐姐一定是生我們的氣了，染哥哥不要怕，明天阿嬌一定找無顏姐姐請罪，不會讓染哥哥你為難的。」阿嬌貌似賢惠，其實就是在給帝染軒上眼藥。
果然，帝染軒聞言，思緒從離開的那抹倩影那裡轉回來，裝作不在乎道：「不用管她，她就是我娶來擺著看的，我最疼的是你呢，小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