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悔婚
敵強我弱，示之以弱，當徐徐圖之。秦安不希望秦鈺因此與楊夫人正麵衝突，思來想去，他決定找秦鈺談一談。秦鈺聞言，不置可否，反問道：“安叔，你難道以為這事就此揭過了嗎？”秦安愕然，秦鈺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兩個姑娘做出那虛凰假鳳的勾當不算竟還妄圖強奸秦家少爺，如果不是發生在我房裏，我也要到處說去。倘若再有人推波助瀾，那事情更加沸沸揚揚啊。”說到這兒，秦鈺歎了口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安叔，你說這讓兩個姑娘如何自處？”
秦安倒吸了一口涼氣，秦鈺替他說道，“唯死而已。”
伊人、銅錘意欲“強奸”少爺，楊氏即便將這兩個“浪蹄子”當堂打死，恐怕也說得過去，她偏偏隻是略施薄懲，秦安從進門時就在思索這個問題，秦鈺一席話令他茅塞頓開，借刀殺人，既能落下好名聲又敲打了秦鈺，果真是好算計；當然，秦安更意外的是秦鈺竟能將這一切看透，雖然沒有確鑿證據，秦安覺得事情就是如此。
銅錘跟著秦老成回家，老成看看閨女紅腫的臉頰，不由歎了口氣，九叔登門看到這一幕，他會怎麽想？由秦鈺的小院到家約莫一裏路程，銅錘一路走過，被人指指點點，她斷斷續續的聽到什麽“不要臉”、“**”、“賤人”之類的話語，她不敢抬頭，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銅錘忽然“啊呀”一聲，秦老成急忙轉頭，發現女兒頭上不知道被誰丟了一顆泛著腥臭的雞蛋，黑黃色的蛋液順著頭發流淌到臉頰上、衣領裏，秦老成暴怒，跳著腳要找人幹架，人群中有人回他說有膽子做那醜事，難道還不許人說？也有人說老成兄，有此敗壞門庭的女兒，莫不如打死了幹淨……
銅錘是個有想法卻沒主見的姑娘，她喜歡讀書、認字，父親不許，她隻敢偷偷去族學旁聽；她不想嫁人，父親允了，她卻不敢決絕的反抗；托伊人說和，跟大少爺學算學，這就算她人生中做的最出格的事兒，沒有之一。如今被人丟了臭雞蛋，銅錘就仿佛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她甚至不敢用手擦拭，父親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都聽不到，她隻想快快的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裏什麽人也不見。
張氏看到閨女狼狽的樣子大吃一驚，追過去問話，銅錘也不答應。張氏不敢多言，隻是替女兒擦掉臉上、身上的汙漬，邊擦邊掉眼淚。秦老成麵色鐵青，張氏又是一驚，追問發生了什麽，秦老成隻是一聲長歎，轉移話題道：“待會兒九叔過來……”
張氏卻說：“九叔不過來了，他…他托人帶話說，他的孫兒配不上咱家閨女。”
“九叔他這是要悔婚？”秦老成聞言須發皆張，他的姑娘被人悔婚，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當初九叔隻是口頭說了一句，既然看不上咱家閨女，難道咱家閨女還嫁不出去？”張氏想的卻是悔婚也不壞，反正姑娘也沒看上九叔家的孫兒，這都是當家的一廂情願的事兒。
張氏自我安慰的當口，銅錘“哐”的一聲推開房門走到爹娘跟前，她聲嘶力竭的道：“他憑什麽悔婚？我做錯什麽了？”這一瞬間，張氏腦子裏是亂的，姑娘她什麽時候又想嫁了？
秦安聽說了銅錘被人丟臭雞蛋的事兒，他第一反應不是憤怒，午後和煦的陽光下他竟感覺到幾分冷意，對付一個小丫鬟尚且機關算盡，對付大少爺難道會手下留情？秦安覺得有必要再囑咐秦鈺幾句。
華燈初上時分，秦安去而複返，他如此這般說了銅錘的事兒。
“來得好快啊。”秦鈺喃喃道，沉思良久，他冷不丁一個激靈，急對秦芸道：“你讓銅錘立刻來見我，就說我有要緊的事兒找她。”秦芸答應著往出走，臨出門之際，秦鈺又道：“這些話務必當麵告訴銅錘。”
“大少爺，難道有人要……”秦安駭然，秦鈺微微搖頭，殺人滅口太容易落人話柄，楊家人不至於這麽蠢，他擔心的是銅錘，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被打掉自尊與自信，天知道她會做什麽出格的事兒。
半個時辰後，秦芸未歸，秦葑有些坐不住了，“大少爺，我去一趟，立刻回來。”
“你留在家裏，我跟安叔走一趟。”
話分兩頭，秦芸急匆匆來到秦老成的院落，見禮畢說明來意。秦老成愁容滿麵，這脾氣暴躁的漢子揪著胡子道：“我這閨女自進家門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裏，誰叫也不開門，晚飯也還沒吃。”
秦芸上前輕叩房門，道：“銅錘姑娘，大少爺有要事召見。”閨房裏無人應聲，秦芸又說大少爺囑咐，一定要當麵告訴姑娘這話，姑娘若不開門，秦芸隻好得罪了。
秦老成尚來不及發表意見，秦芸已經踹開了房門。這還是曾經那個芸哥兒？秦老成夫婦詫異中聽到秦芸的驚呼聲。夫妻倆跟進房裏才發現女兒竟把自己掛到了房梁上，白衣白綾，表情猙獰。
人在頻臨死亡時從來都不是安詳的。張氏白眼一翻，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秦老成沒有扶住自己婆娘，他就直勾勾的看著；門口兩個年幼的孩子也癡癡的看著，他們都被這一幕唬住了。
頭腦最清醒的大概就是秦芸了，銅錘身體餘溫尚在，上吊時間不長，未必不能救回。秦芸麻利的割斷白綾，身體未僵、頸骨完好，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秦鈺跟他兄弟說起過急救的方法，秦芸依葫蘆畫瓢，將銅錘身體放平，有規律的叩擊她的胸脯，間或“親吻”銅錘姑娘的嘴巴，一次、兩次，機械的重複著，直至汗流浹背。
秦老成詫異之餘瞪圓了雙眼，眼睛漸漸充血，閨女含屈而死，難道死了還不讓她安寧？別說區區秦芸，即便換做大少爺，他也定打不容情。秦老成卯足了力氣，掄起沙包般的鐵拳就打，這時銅錘輕咳數聲，門口的弟弟妹妹接著尖叫出聲。秦老成想收手卻也收不住，砰地一聲將秦芸打飛，他自己也摔成了滾地葫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