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石頭記 已修改
小五進門與兄長見禮，動作一絲不苟。五娘清楚她母女在府裏的地位，她教導女兒不可任性、不許妄為，要做懂禮貌的小姐。秦鈺有心拿些吃食哄孩子，可惜沒有零嘴，想了想將桌上木劍遞給小五，並囑咐伊人好生照看，別磕了碰了。
“秦鈺見過大姊。”
秦鈺抱拳躬了一躬，三姐兒微愣，大兄腦部受創，他忘記了很多事情，認錯人也不足為奇。三姐兒正欲糾正，卻不想被表姐製止。
表姐名馥兒，楊家現任閥主次女，尚未及笄卻也知道男女之別，她也清楚不該跟秦鈺接觸太多，隻是看過他關於方程的答案，怎麽也克製不住登門請教的衝動。秦鈺誤認她是玉樓表姐，她也樂得將錯就錯。
秦鈺又問三姐功課溫習的怎樣。三姐兒頓時不樂意了，“大兄，人家胳膊還疼呢，怎麽溫習功課？我要聽你講話本。”
秦鈺無奈的笑笑，二世為人，他知道光陰的寶貴，知道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的無奈，三姐兒畢竟還是叛逆期的孩子，想當年自己不也是在父母的胡蘿卜加大棒鞭策下讀書嗎？
“我倒是構思了一個話本，我來口述，你們做筆錄如何？”
秦鈺最頭痛繁體字，辨認倒也不難，隻是讓他自己寫總是缺胳膊少腿，無論抄錄四書五經還是《四方政略》這類史籍，都略顯乏味。三姐兒既然要聽話本，那就口述一遍，他回頭再抄錄一遍，豈不一舉多得？
秦鈺早就想過當文抄公的問題，文風太現代的不能抄，真要整出一本什麽《豐乳?肥臀》，他估計得被這個時代的吐沫星子淹死；四大名著裏三姐兒最喜歡的恐怕隻有《紅樓夢》，最關鍵一點，前世秦鈺為了泡妞，紅樓夢讀了幾十遍，說不上倒背如流也差不多了。
三姐兒祈求的看向馥兒，她喜歡聽故事，可不喜歡拿筆，表姐可是關中地區有名的才女，隻要她肯點頭，事情就妥了。
楊馥兒此行揣著算學的諸多疑問，哪料到秦鈺竟不拘常理出牌。對秦鈺的文名，她不太看好，隻是耐不住三姐兒軟磨硬泡，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此開卷第一回也，作者自雲：曾曆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說此《石頭記》一書也，故曰“甄士隱”雲雲……”
秦鈺娓娓道來，三姐兒雲裏霧裏的聽著，楊馥兒端坐書桌，一行行秀氣的字跡落於紙上，她起初並未在意，待聽秦鈺說道“我堂堂須眉誠不若彼裙釵，我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然閨閣中曆曆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護己短，一並使其泯滅也”，也禁不住瞪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為閨閣女兒立傳？秦家這位大少爺當真膽大包天，隻是她聽得很舒服呢。
《紅樓夢》可謂鴻篇巨製，單這第一回就將近七千字，楊馥兒寫到右臂酸痛也還不到一半篇幅。
“……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士隱聽得明白，心下猶豫，意欲問他來曆。”秦鈺說到這裏，瞧見日已過午，道，“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改天繼續。”
套用現代一句話，楊馥兒已徹底入坑了，她揉著酸脹的胳膊，咬著唇道，“我覺得還可以再寫一些的。”
“我覺得肚子餓了。”秦鈺接口道，他早餐就喝了點冷粥，現在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大兄，我跟大姐在你這兒午餐，等午餐後我要接著聽呢。”三姐兒提議道。楊馥兒有些猶豫，終究沒有說出反對的話，她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的故事。
正說話間，伊人自廚房歸來，她臉上尤有淚痕。秦鈺追問怎麽了？伊人搖搖頭，“少爺稍等，奴現在就燒飯。”
伊人掀開食盒，秦鈺終於看到了伊人去食堂的取回來的飯食：豬蹄四隻，豬大腸一掛，豬腰子一個，豬肝一個，豬心半塊，除了這堆豬雜碎，還有約莫半斤糙米，不過都是生食。
看到秦鈺意外的樣子，伊人又開始抹眼淚，她也知道豬肉是賤食，秦府的主子們都不吃的，可她進不去小廚房，大廚房又故意刁難，真不是她辦事不力。
伊人早餐被指責去得遲了，午餐她當然不會再遲到，奈何廚娘依舊刁難，伊人忍無可忍，跟廚娘吵了一架甚至還驚動了管事，管事假模假樣的訓斥廚娘一番就走開了。
“冷餐也沒有剩餘了，伊人姑娘要不晚上再來。”
伊人氣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幫勢利眼的狗東西。
“大少爺餓著肚子，老夫人怪罪下來，你們擔得起嗎？”伊人想了想，隻有借老夫人的威信了。
“那伊人姑娘下次就得早點來了，或者伊人姑娘取食材回去自己煮熟也可。”
“自己煮就自己煮。”伊人賭氣道，她也沒煮過飯，可不能被人看輕了。
……
秦鈺生就一顆玲瓏剔透心，略加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大概就是得罪人的後果吧。秦鈺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要說不怒，那是自欺欺人，隻是在沒有足夠影響力的時候，他發火給誰看？衝伊人發火？沒這個必要。
伊人準備燒飯，秦鈺懷疑的看著，事實證明他是正確的。伊人第一刀切在了豬肝上，第二刀就削在了手指頭上，然後鮮血就湧了出來。
“捏一會兒，等不出血了再鬆開，這幾天不要沾水。”秦鈺簡單處理伊人的傷口後道，“菜刀不是你這個用法。”
說話間，秦鈺抄起菜刀，麻利的將豬腳剁成小塊，切幾片薑一起下鍋煮，與此同時，他翻洗豬大腸，切段；豬肝、豬心切片；豬腰子處理起來較為麻煩，對半切開剔除白色筋膜，倒入少許白酒除味，否則會有一股子腥味難以入口。
不知何時，三姐兒與楊馥兒來到秦鈺身後，她們三個目瞪口呆的看著秦鈺運刀如飛，豬腰子被切成麥穗狀，她們簡直不能想象菜刀可以使用的這般嫻熟。
“大…大兄，你自己會下廚？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嘛。”
“遠什麽庖廚，要不然中午都得餓肚子，”秦鈺頭也不回的道，“三姐兒，你去把米淘了，大姊，幫我把那盆蒜苗給拿過來。”秦鈺隨口吩咐道，說話間，豬蹄已被煮開，秦鈺瀝幹血沫，加蒜末、薑爆炒，加醬油、糖、鹽、白酒，小火慢燉著。
楊馥兒想不到秦鈺竟隨口支使她，她意外的也沒覺得反感，整整一個上午，她忙著抄錄《石頭記》，直到現在才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煮飯是廚房的事兒，最不濟也得交給丫鬟，這位少爺就這般喜歡幫下人做事兒？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奇男子。楊馥兒也不得不承認，看秦鈺做飯也是一種享受。
楊馥兒將蒜苗連盆遞給秦鈺，秦鈺有些意外，“這蒜苗不得掐下來洗一洗？”
“啊？”楊馥兒吃驚。
秦鈺想了想確實難為這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小姐，他薅了幾棵蒜苗又將盆遞還，告訴她放歸原位。
熱油熱鍋、蔥薑蒜爆香，溜肥腸、炒肝尖、爆腰花，鹵豬心，不多時，小廚房裏香味冒了出來。小五也將愛不釋手的木劍丟到一邊，眼巴巴的看著秦鈺，她已經很久沒吃到肉了。
菜肴出鍋，色香味俱全，楊馥兒吃驚的道：“竟是炒菜？”她隻在四方城的天下第一樓見過，毫不誇張的說一句，秦鈺的手藝猶在天下第一樓的名廚之上。
秦鈺不習慣時下流行的分餐製，他將幾張小桌拚起來使用，另外吩咐伊人將剩餘的各式菜肴端去葑、芸房裏，這也不失為籠絡人心的手段。若非大姊、三姐兒她們再次，秦鈺幹脆就與他們同桌而食了。
秦鈺招呼三姐兒她們落座，扭頭見伊人站在他身邊伺候著。秦鈺拍了拍身邊方凳，吩咐伊人坐下。此言一出，別說伊人，即便楊馥兒、三姐兒她們都看愣了，哪有丫鬟與主子同桌共餐的道理？
“伊人，坐吧。”秦鈺無視楊馥兒她們的驚訝，不容拒絕的說道。
“是！”伊人不敢拒絕，雖然坐了下來，也僅僅是半邊屁股挨著方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