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秦老成 已修改
三姐兒印象中大兄從未如此驚訝過。
“鈺哥兒,這叫天椒,據說是當年流風先生自遙遠的天邊取回來的。”楊馥兒解釋道,能為秦鈺解惑,總算找到了些許平衡。楊馥兒自認博覽群書,可在秦鈺跟前,她就仿佛一個懵懂的孩童,但凡她提出的疑問,他都能給出要麽合理要麽合情卻匪夷所思的答案。
楊馥兒嘴上不服氣,心裏早已折服,秦鈺被禁足這一個月,她或拉著三姐兒或帶著丫鬟清晨登門黃昏歸去,雷打不動。《石頭記》也寫到了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楊馥兒原也作詩,有心交與秦鈺品評,待聽到他於《石頭記》中所做或詩或詞,兩相對比,終於明白螢火蟲與皓月爭輝的無奈,她簡直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秦鈺“構想”的大觀園簡直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居所,待聽他提及真有建造大觀園的想法,楊馥兒忍不住脫口而出,“鈺哥兒,一定要留一處院落於我……”
楊馥兒此言,無異於剖白心跡,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像她這樣的女子,婚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當然,一定是最好的院落。”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秦鈺發現“大姊”與傳言中不一樣,他倒不介意與之處好關係。
楊馥兒臉蛋兒頓時漲得通紅,旋即意識到秦鈺一直當她是玉樓表姐,慶幸之餘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大兄,遙遠的天邊在哪兒?”三姐兒接口問道,“世界的盡頭是什麽?先生說世界的盡頭在大海的彼岸,是無盡的深淵,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
“大海的彼岸還是廣袤的大陸,”秦鈺斟酌著說道,哥白尼因為日心說被當成異端活活燒死,他可不想被人當成異端,“據說一個人如果朝任何一個方向一直走向去,他一定會回到原點。”
楊馥兒驚訝的道:“這怎麽可能?鈺哥兒所言豈非南轅北轍?除非我們腳下的土地是圓的。”
秦鈺沒有解釋,他隻是說:“如果你們有機會去海邊,你們就會發現遠方的駛來的船隻,最先看到的一定是風帆。”
“鈺哥兒,你去過海邊?”
楊馥兒欲繼續追問,秦鈺打個哈哈岔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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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秦鈺被楊氏禁足的最後一天,臨睡前考察完葑、芸二人識字進度,秦芸順利過關,秦葑十個生字錯了五個,還是老規矩,錯一個字,一百個俯臥撐,立即執行。
一個月,三百個生字,在秦鈺的高壓之下,兩人基本認全了,尤其秦葑,不僅識了字,而且鍛煉了肌肉,身子比以前更結實了。葑、芸二人起初度日如年,二十天之後竟漸漸習慣了,每天不做幾百俯臥撐就覺得渾身不得勁,他兄弟的母親聽聞兒子識字的消息硬是拉著倆兒子給大少爺叩頭不提。
“今天早些歇息,明早醜時,本少爺帶你倆去看日出。”
醜時,天都還沒亮,哪有日出?
“家裏當然沒有日出,從家裏往城外跑,總能迎接到太陽的。”
葑、芸二人早已習慣了大少爺直接說出他們心裏的疑問的本領,隻是這結果頗讓他們心碎。
秦鈺時間觀念很強,他定下的時辰隻會提前不會延後。用現在的話說,淩晨三點,葑、芸二人已經站在了庭院裏。楊孝媳婦起夜聽到門外有動靜,看到穿戴整齊的秦鈺三人,她竟生出生無可戀的念頭。
監視秦鈺,原以為能作威作福甚至能得些散碎銀兩,熟料秦鈺非但沒有討好她,反倒可勁兒折騰,天知道這野種哪來這麽大的精神頭。楊孝媳婦當然上報過秦鈺的所作所為,教授葑、芸識字?楊家的主子們雖然覺得賤民不配讀書,卻也不至於出麵幹涉;懲罰葑、芸二人的俯臥撐、跑路,她甚至覺得純是少年人的惡作劇罷了。
楊孝媳婦睡意朦朧,打個哈欠的功夫,這一主二仆已然跑出小院,老婦揉了揉眼睛回房繼續睡覺了。
“這老狗視而不見,咱爺們是沒機會偷懶啦。”
夜色朦朧中,一個身穿黑衣的壯年男子目視秦鈺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壯年男子也是秦氏族人,大號老成,秦家塢五虎之一,平日負責塢眾的訓練,對秦家忠心耿耿,塢主吩咐他暗中保護秦鈺,雖不明白塢主何以對秦家這位身世尷尬的少爺另眼相看,他卻忠實的執行塢主的命令。
秦鈺被禁足時,秦老成隻需留意靠近他小院的陌生麵孔,夫人的禁足令解除,餘溫尚未褪去,這位少爺就不安分起來,三更半夜去看日出,天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秦老成與楊孝媳婦一樣,看不懂秦鈺這期間所作所為,秦葑、秦芸年紀雖不大卻是秦家塢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塢主曾點評說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躋身五虎之列。葑芸被派到秦鈺房裏聽差,這些日子就沒見他們練功,秦家鐧怕是要荒廢了。
下個月初十日,秦家塢與楊家堡切磋的日子,任何人都能向其他兩姓子弟提出挑戰,擂台之上,生死不論,被挑戰者不得拒絕,秦老成由衷的替葑、芸二人擔憂。
秦老成憂心忡忡的追著三人腳步,沒跑多大會兒,他就已氣喘籲籲,抬頭看看前邊三個小兔崽子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們難道不累?塢主要他暗中保護大少爺,秦老成是顧不上暴露不暴露了,大口大口的喘息兀自不能緩解胸口的憋悶,背上秦家雙鐧越來越重,腳步也越來越沉,他邊跑邊後悔,早知如此不如騎馬出來了。
秦鈺自出秦府就察覺到秦老成跟在身後,他知道這是秦平安排保護他的人,同時也清楚這位老成叔打心眼裏瞧不上他。此時故作不知,一來是想稱一稱秦家五虎的斤兩,當然也有對他蔑視自己小小的懲戒。想要收服獵鷹,免不了要熬上一熬。
秦老成越跑越慢,熹微的晨光裏漸漸看不到他的身影,秦鈺示意葑芸二人放慢腳步。葑芸二人通過秦鈺傳授的方法控製呼吸,雖然汗流浹背,雖然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雖然骨軟筋酥,他二人遠沒有達到身體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