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聰明的女人
楊家姐妹自幼接受的都是貴族子女最正統的教育,麵見長輩的禮儀自是無可挑剔。楊氏打量著跟她見禮的倆人,心裏卻是感慨萬千,她不明白楊家這般出色的兩個女兒家怎麽都跟那野種攪和在一起了。
“你們都是楊家的小姐,成日跟一幫下人們混在一起,這成何體統?”
楊氏訓斥一句,她又吩咐下人給楊凝兒姐妹添設座椅。姑母畢竟隔著一層,她想管教這姐妹倆也得收著點。
楊凝兒姐妹倆對視一眼,出於教養,她們都沒有反駁楊氏的話。
“今天聚餐結束後,你們都跟我回府裏住,待在這裏成何體統?”
楊馥兒正夾著一片薄薄的羊肉片,聞聽此言,握著筷子的右手為之一抖,筷子夾著的肉片也掉落到桌子上。楊馥兒抬頭看看楊氏的表情,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倒是楊凝兒神態自若的涮著羊肉又送入口中細細咀嚼,等待完全咽下口中食物,她才不緊不慢的道:“這事兒就不勞姑母費心了,侄女自有主張。”說完,她取過帕子輕輕擦拭嘴角後起身,“姑母且慢用,侄女先行告退。”
楊凝兒離席,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四方閣四位侍者一眼,倒是經過老夫人身邊時微微躬了躬身子。
楊氏自嫁入秦家以來,即便秦鈺在她麵前也沒有太出格過,被人赤·裸裸的無視,楊凝兒絕對是第一人。
“站住!”
楊氏聲調陡然拔高以至於坐在她左右的秦玉樓、秦三姐兒姐倆都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秦三姐兒甚至一臉豔羨的看著凝兒表姐,她早就不想坐在母親身邊被拘束、訓斥,隻是她可不敢像表姐這般造次。
“姑母大人,有何指教?”
楊凝兒已然走到門口,一臉淡定的回首望向楊氏。
楊氏姑侄倆較勁兒,秦氏族人自是不便插言;四方閣的人雖然惱怒楊凝兒的無視卻也沒有發表意見,隻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倒是三姐兒恨不得給表姐呐喊助威,她也曾這般頂撞過母親,事後那頓板子打得那叫一個慘,她連續半個月時間都隻敢趴著睡覺,但願表姐不用吃這份皮肉之苦。
“你可還記得楊氏家訓?”
聽楊氏提到楊氏家訓,楊凝兒也隻得立正了身體,她道:“侄女自然是銘記於心。”
“背!”楊氏很幹脆道。
“其一、勤為本,德為先,和為貴,學在前;其二、尊老敬賢,扶危濟困,嚴以待己,寬以待人;其三、手足貴相助,夫妻貴相從,長幼貴有序,鄰裏貴寬容……”
楊氏忽然打斷楊凝兒的話,“你還知道長幼有序?來日我定然要問問你的爹娘,他們就是這般教育女兒的?”
“姑母既然提到長幼有序,侄女倒想問問姑母,侄女落難之際,身邊隨從悉數被殺、侄女名節險些不保之時,姑母在何方?侄女被鈺少爺搭救,入住食府,姑母又在何方?侄女疑似感染天花,高燒不退之際,姑母又在何方?”
楊氏竟被楊凝兒問得啞口無言,她幹指著她氣得手指直哆嗦。
“若非你不告而別來到這益州城,你又如何會遭遇這些?”
楊凝兒嘴角微微上勾,心中卻湧起無盡的淒楚,她妙齡之年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為妻;尚沒能體驗婚後的生活,她就變成了寡婦,然後又依舊遵照家族的意思和離歸家;她原以為從此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豈料身在益州的姑母一句話,她就不得不再嫁他人。
這種猶如牽線木偶般的日子,她是真的過夠了。直到來到這益州城遇到秦鈺,看過他手下諸如秦璧、林鳳娘,甚至是靈犀、星辰她們,她才意識到原來女人竟也能生活的這般有趣。秦鈺提出讓她打理月餅生意,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否則也不會那般不辭勞苦的完成那本計劃書;雖然也被秦鈺批的“體無完膚”,但她也打心眼裏服氣。
楊凝兒也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她早就看出來秦鈺與楊氏那微妙的關係,究其原因不過是秦鈺、秦玨的嫡庶之爭。楊凝兒覺得她這個姑母小事兒精明幹練,大事兒上卻是蠢的可以。
如果換做由她楊凝兒執掌秦家,她絕不會將秦鈺這等人才推到敵對陣營裏去。論心胸、論手段、論能力,那位玨二爺拍馬也趕不上秦鈺,強行將他推上族主之位,這真的是好事兒?
楊凝兒覺得,與其如此逆勢而行,莫不如對秦鈺一碗水端平,庶子縱然不是親生,卻是由她養育成人,這庶子日後功成名就,他難道能忘記這份恩情?
庶子持家、嫡子做一世富貴閑人難道不比強行分裂秦家劃算?姑母一旦做到這一步,無論楊姓還是秦姓,誰還能撼動她這位主母的地位?
那時候無論秦鈺與她還是與五妹聯姻,恐怕都是皆大歡喜的局麵,隨著血脈的進一步融合,秦楊兩家豈還能再分出彼此?屆時,無論說成秦氏吞並楊氏還是楊氏吞並秦氏,這還重要嗎?
楊凝兒曾就此向閥主諫言,隻是閥主回複她“不知所雲”四個字,倒是她的父親狠狠將她訓斥了一通……
楊凝兒當眾怒懟楊氏,一方麵鄙夷她將好好一局棋下的稀爛;一方麵也算是送給秦鈺的“投名狀”,她想要接手棋局,至少不能與楊氏同進同退。
楊氏將楊凝兒的冷笑瞧在眼裏,當真是暴跳如雷,然後她就見這女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姑母,馥兒已…已經是秦…秦家的人了。”
楊馥兒看到堂姐的表現,她覺得她也不能任由楊氏擺布,紅著臉說出這堪稱驚世駭俗的一句話,然後也起身離席。
四方閣四人麵麵相覷,秦燮卻是幸災樂禍的看著渾身哆嗦的楊氏道:“楊家的女兒,果然是好家教。”然後就見楊氏猛的將麵前擺放的杯盤碗筷一股腦的掀翻在地,周遭伺候著的丫鬟們無不立即匍匐下地,甚至秦燮都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倒是老夫人,始終是麵帶微笑、八風不動的樣子。
楊凝兒剛走下二樓,就聽秦玨對秦鈺說道,“你敢不敢跟本少爺賭這一局,你輸了就立刻離開馥兒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