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9章 畫中圖810
「這就是實話啊,雖然看不起,但也很羨慕。」沈忠和朝著金苗苗點點頭,「這位小將軍年紀不大,見地頗深啊,誰要是能過這樣洒脫的日子,可能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了。」
「你們說的都對,但一旦過了這樣的日子,身邊的人或者有關的人就要遭殃了。」沈昊林輕輕敲了敲桌子,朝著梁潔雀微微點頭,說道,「您請繼續說,末帝跟丁尚書恐怕說了還不止這些吧?」
「國公爺說的沒錯,確實是不止。」梁潔雀喝了口茶,看了看眾人,又繼續說道,「末帝跟丁尚書說,如果那些商賈不肯識時務,不肯花錢買命的話,也沒有什麼關係,還有第二招。」
「第二招?」沈茶拍拍身邊的沈酒,讓他好好趴著,別一會兒掉下去,這才看向梁潔雀,「他還想幹什麼?總不能真的因為這點小事,就讓人家家破人亡吧?」看到梁潔雀輕輕點頭,她愣住了,「真的?」
「沒錯,他還跟丁尚書說,如果那些商賈不肯交錢,那就讓皇城軍、巡防營的人隨便給他們找個罪名,不用特別大的,夠把他們家管事的人抓起來就行的那種。人抓起來了之後,就直接關在天牢,告訴家裡,想要救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可以拿銀子買人命回去。每一等的銀子是不一樣,身份越高、地位越高的,銀子自然是越高的,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翻倍,這樣的話,銀子不就會源源不斷的送來了?這種一本萬利的生意,戶部難道不會做嗎?再說了,如果一家的銀子不夠,多搞幾家不就有了?至於那些人受了什麼罪,也無所謂啊,都是他們應該受的。」梁潔雀一攤手,「誰讓他們不識時務,看不清形勢呢?就讓他們長教訓好了。」
「他是真的說到做到,不把人命當回事啊1沈忠和輕輕嘆了口氣,「丁尚書必然不會同意他的做法,雖然那些氏族固步自封,但起碼做人、做官的底線還是有的,斷不會做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兒。末帝不在乎名聲,不在乎自己到底是名垂青史,還是遺臭萬年,這些氏族還是會在乎的。」
「是啊,丁尚書不會做,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做。」梁潔雀輕輕擺擺手,「這還沒完,你聽我慢慢說。」
「這還不算晚?」沈忠和輕輕一拍桌子,「他到底還想怎麼樣啊?」
「他說,開頭的幾家就是殺雞儆猴,可以抓了之後不用著急入獄,帶著這些人去遊街,讓其他商賈好好看看,不好好配合陛下建造獅房的下場就是這樣,如果他們是識時務的,他們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銀子重要的話,那麼,就知道應該怎麼做。」
聽了梁潔雀的話,眾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前朝末帝的言論不管是放在什麼時候,都是語出驚人的。
「末帝說的這些話,無論如何,丁尚書都不可能真的幫忙去做的,對吧?」
「當然了。」梁潔雀點點頭,「小滿剛才說的沒錯,氏族,無論是大氏族,還是小氏族,都是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的,哪怕是落魄到我們這樣的地步,那種齷齪之事,也是斷然不許的。像末帝做的這樣的事情,他們不僅不會做,而且嗤之以鼻。所以,丁尚書聽完了末帝的話,也就不顧君臣之別了,乾脆跟末帝爭執起來了,兩個人吵得是面紅耳赤的。」梁潔雀輕輕嘆了口氣,「你們也知道啊,氏族雖然文官多,但脾氣也不小,身手也還不錯,丁尚書這吵架吵的上頭,就直接在象苑動手了。」
「動手?」沈忠和一愣,「是我們理解的動手?」
「是1梁潔雀輕輕點點頭,「他身邊有一個什麼條形的玩意兒,直接朝著末帝扔了過去。」
「這不是純屬找死?」沈忠和無奈的輕輕搖搖頭,「無論如何,他也是皇帝,丁尚書的這個做法,跟企圖弒君有什麼區別?」
「確實是沒區別,所以他的這個行為徹底激怒了末帝,被末帝下令廷杖五十,就在象苑執行。」
「人就這麼的沒了?」看到梁潔雀點點頭,沈忠和有些遺憾,「這倒是一點都不冤,因為腦子一熱,無端的連累了家人和自己身邊的人。」
「不止如此,末帝心眼很小,他知道那些氏族看不上他,又不得不把他拱到這個位置上。而他呢,也看不上這些氏族,他們覺得這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其實他們都是一類人,全部都是欺世盜名之輩,誰也沒比誰高貴到哪兒去。」
「說的倒是沒錯。」沈忠和點點頭,「那些大氏族行事的手段,有些時候也不夠光明磊落的。」他看看梁潔雀,「後來呢?丁尚書就被抄家了嗎?」
「丁尚書充當了一個引子的作用,末帝抓住了這次可以打氏族的臉的機會,徹底點燃了他跟氏族之間的爭鬥。」梁潔雀看了看眾人,又繼續說道,「丁尚書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末帝並不覺得很解氣,依然覺得自己很憤怒,九五至尊被自己的臣子給襲擊了,這對他來說,那可是奇恥大辱。所以,他想要出了這口氣,就必須想個法子,讓這些氏族也不好受,也受到屈辱才行。」
「那他是怎麼做的?」
「讓田陌和德筱帶著皇城軍的人去丁家抄家。」
「為什麼是他們倆?」金苗苗一皺眉,「他不知道他們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係,還是親家嗎?」
「當然知道了,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京城裡盤根錯節的關係,都是要從小就學的。從小到大要參加的各種賞花、品酒宴、飲茶宴多如牛毛,作為主家安排坐席也是個學問,如果這兩家有仇、有嫌隙被安排在了一起,那就是要不歡而散了。如果作為客人,萬一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惹惱了主家或者讓同為賓客的人不高興,那也是極為不禮貌的。」 「末帝會知道這些?」
「肯定知道的,怎麼說也是皇家子弟,參加的宴會比氏族們還要多呢,怎麼可能不知道?」
「可是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麼還會讓田陌和德筱去抄丁家?」金苗苗微微一皺眉,「他是故意噁心人的?」
「當然了,要不然,怎麼能讓氏族們受到屈辱?讓他們感覺自己被冒犯了呢?」梁潔雀冷笑了一聲,「這就是末帝陰險惡毒的地方,丁尚書是田、德二人的岳父,又是兩個人的座師,對他們二人還有提攜之恩。丁家獲罪,讓兩個女婿兼弟子去抄家,那麼,受到打擊的人又會是誰呢?」
「是丁家的人,還有田陌和德筱兩家的人,對吧?」
「對1梁潔雀輕輕點點頭,「田陌和德筱如果抗旨不尊呢,這兩家也跑不掉的,但如果真帶著人去抄家,他們家和丁家同樣也保不住,基本上就是一個死局。』
「是啊,如果真的抄了家,他們的夫人暫且不說,就是丁家的人,恨這兩個女婿多一些,還是恨末帝多一些呢?」沈忠和無奈的搖搖頭,「他們真的太難了。」
「應該是恨兩個女婿多一點,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況,丁尚書確實是行為失當,如果是個寬厚的帝王,或許就不計較了,可這是末帝,最是睚眥必報的,是完全都躲不開了。」
「不止如此。」沈酒聽著都困了,他抓著沈茶的胳膊,蹭了蹭,「如果他們真的帶人抄家,整個京城的人都要唾棄田陌和德筱,他們依然在京城活不下去,每天都會被人白眼,被人扔臭雞蛋的,是吧?」
「小將軍說的不錯。」沈忠和冷笑了一聲,「知曉內情的人,或許會說他們不容易,他們被末帝給算計了,但這一部分人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會看到他們背信棄義,他們不顧情面,對自己的岳父動手。」
「確實是這樣的。」薛瑞天點點頭,「我現在都有點懷疑,末帝說的那一番話、做的那一些事情都是設計好的,為的就是激怒丁尚書,讓丁尚書跟他翻臉,他可以一石三鳥,徹底換掉戶部所有的主事。他心裡很清楚,戶部的這些主事都是老人,是不會受他擺布的,也不會真的聽他的話,所以,藉此機會,換上自己的人,那麼,以後無論是建造獅房,還是豹房,或者在皇宮大內養老虎,他都不會受到任何的阻礙。因為他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按照他的話去做。」
「侯爺說的沒錯。」梁潔雀點點頭,「後來就是換上了自己的人,末帝終於可以放開手腳,為所欲為的。等到那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了,原來氏族的存在並不是一無是處的,至少他們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帝王不做蠢事,不嚯嚯普通的百姓,整個王朝是可以正常的運轉、維持下去的。但是沒有了氏族,帝王沒有了牽制,就會毫無顧忌了。」
「可想明白了也沒有用了,王朝都被他給玩沒了。」沈忠和冷笑了一聲,「不過,梁姨,既然你和我都在這裡,就說明田陌和德筱找到了一線生機,對吧?」
「沒錯,他們找到的一線生機,其實就是那兩個胡商。」梁潔雀看了看眾人,「他們也沒有想過,彼此還有這樣的緣分。當時在象苑,不僅末帝、丁尚書、田陌和德筱在場,胡商也是在場的,他們是來給末帝送大象喜歡吃的東西的,順便把最近新找來的玩意兒給末帝看,都是末帝很喜歡的那種閃亮閃亮的小東西,同時,他們也知道末帝想著要養白獅,也決定要勸一勸。可沒想到,還沒輪到他們出場,就發生了丁尚書的慘劇。因為他們跟戶部的關係還不錯,無論是明面上的關係,還是私底下的關係,都還是可以的,所以,一看到這個樣子,就趕緊假裝自己受到了驚嚇,被旁邊的護衛送出了象苑。」
「他們還挺機靈的。」沈茶摸摸下巴,「提前跑出去是為了通風報信兒?這就是梁姨您之前說的,托他們的福,逃過一劫了?」
「對。」梁潔雀點點頭,「我祖父說,當時那些胡商慌慌張張的跑去府里、要所有的人都跟著他們離開,除了方便攜帶的細軟帶一些之外,什麼都不許帶,家裡的人都已經慌了,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為那些胡商在騙人。胡商說了在象苑的一切之後,他們才恍然大悟,趕緊收拾了一些隨身能帶的金銀、銀票跟著胡商走了。」
「丁家的人也走了?」
「除了兩位老夫人之外,都跟著走了。」梁潔雀輕輕嘆了口氣,「兩位老夫人,也就是丁尚書的母親和祖母並沒有走,因為年紀確實是太大了,生怕拖累了其他的人,就沒跟著一起走。田陌和德筱帶著人到丁府的時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而這兩位老夫人就拿著個椅子坐在前院之中。祖父說,兩位老夫人是自己拔出了長刀自盡的,臨死以前還咒罵了末帝,說他如此殘暴,會不得好死的。」
「兩位老夫人說的倒也是准呢,確實是不得好死了。」沈忠和想了想,「丁家的人都跑掉了,那麼,田陌和德筱又該怎麼交差?末帝……不會把怒火撒在他們二人身上?」
「那倒是沒有,末帝這個人吧,說聰明也挺聰明的,說傻也確實是挺傻的。他可以算計跟大氏族決裂,可以用計謀把大氏族的官員都踢出去,換成自己的人,但卻相信,像丁家這樣的人,沒有人敢為他們家通風報信。」
「沒有人敢為他們家通風報信?」梅林一皺眉,「他就沒有懷疑過胡商?」
「沒有。」梁潔雀輕輕搖搖頭,「他覺得京城是自己的地盤,自己也算是地頭蛇,那些胡商是靠著他吃飯的,靠著他的榮恩才有了當時的地位,所以,他覺得不可能。」她輕輕嘆了口氣,「就這樣,幾家人在胡商的幫助下,逃出生天,到了南境才徹徹底底的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