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不可輕信任何人
孟清陽曾經是西京城紅極一時的名角兒,他這個人長得好看、扮相也很美,唱腔、身段極佳。他第一次登台,就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一夜成名,紅遍西京。
那個時候,西京城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沒有看過孟公子的戲,那就是人生最大的遺憾。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由孟清陽出演的戲是一票難求。
「孟公子就是屬於老天賞飯吃的那種,哪怕他後來因為身體不適、選擇隱退,哪怕是後人輩出,都沒有人能取代他在梨園行的地位。」宋爻佳向沈茶和金苗苗解釋道,「你們遠在邊關,可能感受不到這個,那幾年,孟公子是所有府邸的座上賓。」他壓低聲音,在二人耳邊小聲說,「太後娘娘還托父王請過他,但……很不巧,邊關戰事頻出,等戰事結束,他又不唱了。太後娘娘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特別的難過。沒想到……哎!」他看看被兩個暗影扶住的孟清陽,「他當時宣布隱退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根本感覺不到狀態下滑,現在看來,內有隱情。」
「殿下,小茶對這位孟公子唱的如何,當時有多紅,一點興趣沒有。」金苗苗指了一下被巡防營兵士控制住的中年男人,「對那個隱情最感興趣。」
沈茶沒說話,只是朝著金苗苗笑笑,轉過頭看了一眼宋爻佳,朝著他一拱手。
「孟公子的這樁案子,還是要請殿下做主。」
知道沈茶有為難的地方,宋爻佳也沒推辭,本身就對這裡面的內情很感興趣,自然很樂意接手。
他看看周圍的情況,現在他們還在戲園子門口,因為孟清陽的突然求救,門口圍了很多的百姓,也有很多喜歡過孟清陽、捧過他的場的人。
宋爻佳覺得,既然都已經被大家知道這裡面有隱情,就在這戲園子門口審案子即可,當著全城的百姓,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都抖落出來。而且,他們之前也派人回宮裡傳信,難說宋珏那個好奇心很重的傢伙,不會拉著沈昊林和白萌跑出來看熱鬧。
知道要在門口審案子,巡防營的兵士除了維護好周圍的秩序,還把戲園子里的所有人都給提出來,從裡面搬了桌椅,準備了紙墨筆硯。
那個中年男人,以及戲園子現在的台柱子,那個叫做孟清雪的年輕男孩,被兵士摁壓在地。因為孟清陽身上的傷太多了,宋爻佳特批讓他坐在一個小凳子上,旁邊有個暗影扶著他,免得他體力不支而摔倒。
孟清雪已經被這個大陣勢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現在腦袋發懵,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就是圍堵一個區區的孟清陽,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連代王世子都驚動了。
他惡狠狠的瞪著坐在一邊的孟清陽,無論如何,都是這個廢物惹的禍,死到臨頭還不消停。
「下跪何人,報上名來!」梅竹的鞭子朝著孟清雪的方向抽了一下,「說你呢,不許到處亂看!」
「啊!」孟清雪被嚇了一跳,以為那鞭子要抽到自己的身上,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草民……草民孟清雪,是……是……」
「閉嘴!」梅竹的鞭子抽向那個中年男人,「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中年男人吞了一口口水,被抽了一頓鞭子之後,氣焰沒有之前那麼囂張了,尤其在知道面前坐著的人是誰之後,整個人就萎靡不振的,基本上算是有問必答。「草民滕信義,是這家西園的老闆。」
「孟公子和你是什麼關係?」
「是……是……」
「別吞吞吐吐的,說!」
「我……我……」
「不是吞吞吐吐,是難以啟齒吧!」
人群中傳來一個洪亮的女聲,大家循聲望去,就看到一位夫人領著兩個侍女從人群中走進來。
「這位是……」
沈茶看著這位夫人很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在什麼地方見過了,只好悄悄的向宋爻佳詢問。
「是忠武伯夫人。」看到沈茶皺了皺眉頭,宋爻佳趕緊補充道,「是繼夫人,你們上次回來的時候,應該是在太後娘娘那裡見過的。」
沈茶點點頭,看著已經來到他們跟前的忠武伯夫人,微微欠身回禮。
「妾見過世子殿下、見過沈將軍!」
「夫人免禮,看座!」宋爻佳抬抬手,請忠武伯夫人一旁落座,「夫人剛才說的難以啟齒,是何意?」
「回殿下的話,妾嫁入忠武伯府之前,曾經是戲班的一員,就算妾不說,大家也是知道的。」忠武伯夫人看看孟清陽,輕輕嘆了口氣,「曾經有幸與孟公子一起合演,故知道一些內情。這個滕信義是孟公子的結義大哥,曾幾何時,兩個人好得不分你我,比親兄弟還親呢。」
「哦?是這樣的啊!」宋爻佳一挑眉,「夫人不說,本世子還真不知道的。」
「知道他們真正關係的人其實不多。」忠武伯夫人冷笑了一聲,「滕信義原來也是學戲的,只是自身條件不好、也沒有什麼天賦,所以,根本沒戲可唱。但他跟孟公子的關係特別好,孟公子成名之後,兩個人也是形影不離的,後來還一起買下了這個戲園子。若非我偷聽到了滕信義和這個孟清雪的密謀,我可能會一直被他們的兄弟情深所感動呢!可沒想到,事實的真相卻是那麼的可怕。」
「有多可怕?」
「滕信義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跟孟公子結交的,他非常相信孟公子可以一炮而紅,成為西京城的名伶。所以,從學藝的時候就跟孟公子稱兄道弟,等到兩年後,孟公子如他所料一般名聲大噪,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孟公子身邊最信任、最得力的人。孟公子只需要專心唱戲,其他的一切瑣事都交給滕信義這位好大哥打理。可他怎麼會想的到,這位好大哥一直都包藏禍心、一直都在利用他呢?」忠武伯夫人看了一眼滕信義,冷笑了一聲,伸手指指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孟清雪,「這個傢伙表面上是孟公子的徒弟,真實身份是滕信義的親侄子,但他騙孟公子說自己是孤兒。」
「孤兒?」宋爻佳輕輕搖搖頭,「戶籍是不會變的。」
「殿下,若伯夫人說的是事實,戶籍也是可以更改的。」沈茶冷笑了一聲,「肯花銀子就行。」
「大將軍說的不錯,尤其是要入梨園行,更改戶籍更是簡單的很。孟公子這個人,心很軟的,而且人很善良,聽了他們編造的身世,很心疼這個小子,就把他收了徒弟,甚至待如親子,將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他,還帶他去了很多府邸唱堂會。但滕信義叔侄並不滿足,他們想要的是取孟公子而代之。而梨園行,雖然講究努力,但天賦也是非常重要的,他們叔侄都沒有這個天賦,怎麼都不可能超越孟公子。所以,他們不甘心,既然沒有辦法超越前人,就把前人徹底的毀掉。」
「孟公子的嗓子?」
「是!」忠武伯夫人點點頭,「那一次我正好聽到了他們的謀划,要毀掉孟公子的嗓子。」
「你告訴孟公子要小心了?」
「對,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了孟公子,但孟公子不相信我說的,反而警告我不要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忠武伯夫人嘆了口氣,「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說的話,只能離開戲班,帶著兩個侍女去江南散心,這才偶遇了我家伯爺。」她看了一眼滿臉悔恨的孟清陽,「說到這裡,我也要謝謝孟公子,要不是你對我的怒斥,我也不會找到伯爺這麼好的人。」
「我……」孟清陽啞著嗓子,「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
「對於伯夫人的控告,你有什麼說的?」宋爻佳一擺手,打斷了孟清陽的話,他笑眯眯的看著滕信義,「承認嗎?」
「孟公子的這一身傷,和被毀掉的嗓子,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金苗苗站起身,走到孟清陽的身邊給他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朝著宋爻佳和沈茶輕輕搖頭,「舊傷很多,雖然不危及生命,但會讓他未來數十年飽受病痛的苦楚。」
「不能根治?」
「要跟隨他一輩子,痛起來會生不如死的。」金苗苗略帶遺憾的嘆了口氣,「滕老闆,還有這位小兄弟,你們應該很高興聽到這個結果吧?」
「沒錯!」孟清雪猛然抬起頭,惡狠狠的說道,「我是很高興聽到這個,他活該落得這個下場!既然他收了我這個徒弟,為什麼還要接堂會?為什麼不把這些機會留給我呢?為什麼總是死死的壓著我,不讓我出頭呢?如果我們不搞死他,即使是現在,我都是個沒名沒姓的小角色!」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可是你們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讓他消失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一直都看不起我,一直都在挑我的毛病,說我這裡不好、那裡不好的。」孟清雪的眼睛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通紅,「我就是要讓他瞪著眼睛看著,我,比他有名氣,比他受歡迎,賺的銀子也比他多!而他……」他伸手指向孟清陽,「只是個又老又丑、被人遺忘的貨色!」
「孟公子,你聽清楚了吧?」忠武伯夫人一攤手,「我提醒過你,不可以輕信任何人,可惜,你現在雖然知道了,但已經晚了!」
孟清陽還沒回答,就聽到「砰」的一聲,抬起頭看過去,沈茶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